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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个兔崽子,这么大的雨不会跑进黑丝巷了吧?”老张穿着雨衣,站在巷口往错综复杂路线的黑丝巷口不安地咕哝。回应他的除了逐渐迅猛的雨势击打幽深巷墙的声音,别无其他。
雨衣内的手机铃声响起夕阳红老歌,着实把老张吓了个半死,细瞅,屏幕上的水帘下是刘叔。
“老张,你在哪?”刘叔的吼声混着雨声穿过耳膜。
老张感觉不妙,吼回去,“找到人了?”
“回去!禹破说时格已经和另外两个学生回去了。”
他们的经历又变了。那两个学生变成了邹末和刘言,没有丁锡这个人。
他又变成了匆匆过客。
刘叔和老张的记忆变了。
时格演唱结束就被邹末和刘言带着翻/墙出校庆祝,而被蒙在鼓里的禹破只好自己摸索去处,恰好在校门口保卫室旁碰上怒气冲冲要逮回几个小兔崽子的刘叔和老张。
这么一出寻人戏就此上演。
记住整个事件的又只剩下苓中内成双成对的四人。
“怎么?还想留下来?”身着酒红色制服的吴燚歪着头戏谑。
靠坐巷墙的丁锡睁开眼,视线聚焦吴燚脚边的青荇,磅礴大雨砸在其上。
“你的一见倾心被他的归属与爱带走了。你不是知道的吗?”吴燚挑眉,故意好意提醒般。
丁锡面无波澜,他知道两人刚走,他也知道一直以来只是自己单方面付出。
“这次任务你表现得不错。知道榅冥国立功后的奖励吗?”吴燚笑魇如花,只是笑里藏着讥讽。
将功补过?应该是这样。
丁锡撑地起,脚步有些不稳。
“你会怀念这里吗?”丁锡声音混在雨中,下垂的眼皮掩在湿了的额前发里。
吴燚收起嘲笑,转过身,迈开步子,“也许。”酒红色的浅光包裹着她免受雨的肆虐。手指一动,浅光也拢住了丁锡。
步子跨出巷墙,丁锡轻扯嘴角,“我会。”
似乎是感同身受,吴燚没有惊讶,只是聚睛出现的时空漩涡。
“我挺喜欢自己的黑暗面。”脚跟着跨入,四周全是扑上前的尖锐黑枝桠,但于刹那间全被绛紫色丝线阻挡回去。
听到这话,吴燚视线狠厉右瞥,黑枝桠怔住,倏忽反应后又猛扑。
丁锡步伐淡然,“如果我不曾见过黑暗的底色,那就不会知道什么是心之所向。”
“玩弄别人的生命很有趣?”吴燚直视前方幽冥。
“如果你是在我还没被惩罚前问这句话,我会回答,是的。”他粲然一笑,“但现在,我有良心了。我知道了生命是可爱的。”
两人之间沉默半晌,吴燚再次恢复妩媚。她在漩涡口停下步子,转身直视丁锡,周遭的黑枝桠疯了一样前仆后继,绛紫色丝线也从漩涡口外涌入一大堆。
“如果我不曾见过光明的璀璨,就不会发现原来黑暗这么有趣。”媚笑说完向前一步,豁然开朗。
如果有人向往光明,那么就会有人向往黑暗,因为他们只是把它当成明度的两种形态。而悲哀的是,有人一黑到底,只此一生,都未曾享受过光明。
丁锡脸色突变阴沉,后转焦虑。
“嘶”,右臂被黑枝桠刺伤,抬眼,他看见了未曾遇见过的黑暗。
不过几秒反应,他淡然着,想体会被吞噬的感觉。
“啊”,眼里装满了黑时,他被绛紫色拖拽出漩涡,整个人往前扑在冥堡地板上闷哼一声。
丁涅站在不远处,俯视他。
“你会继续天真烂漫。年限会缩短为原来的一倍。”丁涅开口。
丁锡撑地起,讨商量:“我可以换个奖励吗?”表情温和。
吴燚笑说:“你应该还不知道你能够天真烂漫的时长吧。”
“我不需要。”
“永无止境的欢乐。别人都找到了生命的意义,而你只能天真烂漫。”弦外之音便是,他会笑着堕入无休止的虚空。
“我不在乎。”
丁涅掐断,“罪犯没有资格讨价还价。”
“是不是很无情?”吴燚负责煽风点火。
但丁锡俨然不需要风,因为他本就没有火。在橪街的一个多月,他持续被感化,快忘了除了幸福这个词之外的感情。而幸福的基础是善待他人,这个善待的外在表现形式,就是无条件理解他人。
“我只希望时格能够幸福。”丁锡抱有期许地开口。
实际上刚刚在黑丝巷,他猜到了时格的下一步,但他没有还手,他也知道自己完全可以不再以之前的邪恶面目示人,然后时格就会相信他就是一个再平凡不过的人。
但是,他太讨厌时格每天冷着一张脸了。
“一会儿演出结束,如果我还在位置上,那我们就不去夜闯黑丝巷。如果我不在,我们就从正门侧面翻|墙出去,敢吗?”
这是晚会开始前他对时格说的话,他有所保留。
他希望时格是真的还自己一首歌,而不是借此向别人表白什么。但事与愿违,他的忧虑全都成真,时格还是那个时格,全身心扑在禹破身上。所以他们来到了黑丝巷,他心甘情愿让时格泄愤。
然后,趴在地上配合演出。他还是伤害了他。
丁涅问:“以你往后所有同伴的幸福来换吗?”
丁锡陷入沉思,因为善良,所以无法权衡。
“你不是配合表演了吗?”吴燚嗤笑。
是的,他竟然选择了用大部分人的幸福。
“我后悔了。”丁锡激动破口,音量绕梁,“把我送回去。”
他竟然也忘了,橪街那些不倒翁,如果看不见悲伤,根本就不会念起其为何物。
“看来你的本性还没有全善。”丁涅挥一挥手,丁锡消失不见。
橪街破牛奶店门口。小夜头缓缓右|倾,头上的草帽摇摇欲落。
“啊……咳咳咳……”
“睡觉还吸着破牛奶。”宠溺的关怀。
小夜坐回木椅上,用手背抹了抹嘴角的乳白,眨巴眨巴眼睛确认,“小锡?”
眼前温柔笑的丁锡点点头。
“你跑哪去了?”小夜哭兮兮抱住同伴,“我和小浅找了好久。小浅还留了这几天的红豆面包给你。”
小锡摸不着头脑,“我去旅游了。我跟南子汗说了让他转告你们。“说完自己晃过神,“对不起。”
“小锡!”小浅拉着南子汗从橪街拐角出现,喜出望外。
相拥的两个不倒翁放开彼此。
“小锡是去旅游了。”小夜看着还在流口水的南子汗,无奈摇了摇头。
“旅游?”小浅显然疑惑。
“环国旅游。”丁锡自补。
小夜和小浅汗颜,榅冥国有什么好逛的,分明很小……
小锡却回答:“很大很大。”那是你们还没见过的人间。
冥堡送走了丁锡,还剩吴燚。
吴燚站在一旁看戏,满是嘲弄:“你们可真喜欢擅作主张。”
“星辰守护官,你也该回去了。”
吴燚眼里的情绪暗下去,生出寒意。
丁涅继续说:“上将并没有默认你的任性。”
“那是什么?辅助工具人?”是熟悉的嘲讽。
“可能。”随意的,也是伤人的。
吴燚只觉悲哀,“果然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连共情都没有。”
“我以为你已经强大到不需要同情。”丁涅的直白总是一针见血。
吴燚收起所有坦露的情感,冷艳如雪山上的冰花,“怎么?没有惩罚?”
“上将的原话。”丁涅递给吴燚一个黑信封。难得正经地补了一句,“辛苦了。”
这次的黑信封上多了一抹酒红色,似划过黑夜的流星般养眼。
黑信封在酒红制服前格外突兀,但里面的内容却是柔软的:
“每一次斗转星移,
每一抹彩色尾翼,
不恒久的美好也是美好,
谢谢你让星辰无恙。”
信纸在她的手中抖动,他仅仅用一封迟来数年的感谢信,就想把她的每一次燃烧打发。
吴燚眼里有怒火,也有泪水,至此,怒火将泪水煮沸,酒红色泪滴落在“谢”字上,瞬间被灼烧,留下烧痕。
丁涅冷眼看着,又启齿,“还有一封。”
封面全黑,不可抗拒的权威。
吴燚抬眸,面貌已经恢复冰寒,悲伤已从接过间隙遁逃。
“幸福不是凭空产生,它被真心浇灌。倘若不喜欢璀璨,那就回归平庸。”
回到宇宙洪荒中最不起眼的星星样?她不愿意。
“这种选择你幸福吗?”丁涅接过全黑信封。吴燚选择继续守护星辰。
“幸福?当然。我应该是第一个被上将感谢的吧,就这一点,以后办事岂不是很利索?都受到这么大的殊荣了,为什么要回到荒芜?”吴燚话里有了妥协。
丁涅看出她的情绪,但他还是想泼冷水,“你不是第一个。”
“时少校?”
丁涅没回答她,因为不是,“慢走。”他只是这么说。
吴燚自嘲一笑,转身。
“流星很美。”丁涅轻声说。他是会产生共情的。
吴燚轻松低笑:“大家都这么说。”却不知道转瞬即逝的它为什么会这么美。
“吴燚姐姐!”星空中划过一抹酒红,小耐兴奋起身,小练仍坐在外婆桥上晃着小脚丫。
她回来了,继续燃烧自己,此后,疼痛且幸福着。
吴燚的真身是星星,从数年前就开始在浩瀚的星辰里孤独着。
榅冥国颁布条例后,她也拥有了自己的职业,负责在银河里滑动,或者迎合小耐和小练的“一闪一闪亮晶晶”和陌生的同伴给银河带去不值一提的微光。
那段时间,她的生活机械着、枯燥着,她的身心只是习惯性地在星空里走动,没有一点幸福感。
好在,高强度压力也转换为力量眷顾着她。
还是一如既往的身心俱疲,不知不觉间被行星刚爆炸带来的巨大冲击力撞飞,回过神时才发现自己置身玻璃状的薄膜,扭动几下身躯,即刻弹离悬空。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玻璃球内独特的小宇宙。
时厚打破了她那流水线一般的生活模式。
“你要吃红豆面包吗?”时厚独自坐在外婆桥上,左手拿着已经插上吸管的破牛奶,右手向她递出红豆面包。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时厚,一个人类。
在此之前,她只是隐约从同伴的八卦声中得知在星辰深处有一位了不起的少校。
从时厚的角度,那颗星星只是原地闪动,但闪动的频率却很慢很慢。
低头自言自语:“忘了你不能进来。”继而又昂首,“你要努力点哦,少校说新一轮的职位晋升要开始了。”
听到传闻中的少校,吴燚才察觉自己失了态,忙转换正常频率闪动。
时厚笑得灿烂:“到时候你可以选择吃一个红豆面包庆祝。真的很美味!”嘴里又要囫囵夸一番,时厚压制住喜悦,剥开包装纸,面包露出,正色介绍:“你看这里。”食指指尖指着嵌入面包肉中的一粒完好无损的红豆。
吴燚眨巴眨巴眼。
“这就是红豆,酒红色。很甜,混着面包入口,一天都会有好心情。还有,会感到幸福。”见星星跳动,时厚有些悲伤,“红豆代表相思,因为里面装了喜欢。但是,我却只吃出了单相思。”音量越来越低,最后垂下了脑袋。
喜欢?红豆?相思?单相思?
吴燚都不知道,她第一次对未来有了期待。
时厚在外婆桥坐了很久,时不时抬头看看她,喝喝破牛奶,哀伤一句,又灿烂几句,直到有一个少年推开星辰门走进来。
吴燚的眼自此再没能从他的身上挪开。
时厚瞬间喜上眉梢,“少校,你是想我了吗?”
“没有。”少年虽回绝得果断,但那果断的语气是柔和的。
“答不对题。四舍五入就是想了。”时厚尝到甜头,自顾自地耍赖,他觉得应该回答“是”或者“不是”。
少年没再继续这个暂时不会有尽头的话题,“黄昏了。”黄昏过后会有值班人员过来。
“今晚还能去少校的家里蹭饭吗?”时厚并不起身,仰首看他,眼睛都在笑。
少年看得有些呆愣,还是缓缓一句:“不可以。”
“好嘞!走!”时厚蹭的一声窜到少年身前,笑眯眯,“少校怎么这么喜欢口是心非呢?”
少年不理会他,视线锁定左上空的吴燚。
时厚顺过去,朝吴燚挥手,“小星星,再见咯!你也快点回家吃饭吧!”
吴燚被少年的犀利的视线吓得溜逃。
但在半途停了下来,她听见两人的对话还在继续。
“你笑什么?”
“少校你喜欢我了?”时厚故作惊讶,“不然你怎么说出问句了?”
“不是。”不想理会无厘头的语气。
“少校总是说反话呢。”时厚得意。
……
一来一往的聊天声彻底被木门阻隔。
就是这样一次对她来说不寻常的际遇,对时厚和少年再正常不过的日常,彻底让她走向了自我燃烧的一生。
她成功晋升星辰守护官,拥有了人体,吃上了红豆面包,除了偶尔需要送给人类惊喜,她可以独享整片星空。
但她始终没有尝出时厚所说的相思味,日子开始失了甜味。
思想浑浑噩噩数年后,她得知不再常来外婆桥的时厚就是冥堡的时少校,而那个少年就是榅冥国生灵所尊重的少校。
想靠近少校是她唯一的念头,因为她看见时厚看着他时总是笑脸洋溢,她想,或许那就是喜欢。
在没有自己的憧憬时,先模拟一遍他人的生活轨迹,不失为一种把自我从泥沼中拖拽出来的好计策。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时厚不再出现,禹破也只是来过一两次,不再微笑。想替换时格让他微笑的想法越来越强烈,但是天意难违,她不可能接触禹破。
所以她擅离职守,逃离了自我燃烧化作流星取悦万物的使命,找到了替代物。
她真正体会了一番心动,一次单相思,然而那并不甜蜜,满是苦涩。
最终,她还是回来了,继续璀璨,继续憧憬。 破格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