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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宴已是一派觥筹交错，推杯换盏之景。
在这热闹非凡的氛围下，一个人的暂时缺席或许并不能引起太多注意，但即便如此，作为蓬莱第一公主，东方晚书的位置空闲过久却不能让人视若无睹。但深谙这位公主秉性的人都知道，这位我行我素的公主总是在宴会中途溜走，或许是认为太无趣，或许是有其他更有意思的事物吸引了她的注意力，总之她的突然消失大家已然觉得见怪不怪，再加上天顺王对她呵护有加，百般纵容，众人便无意嚼舌根。反正这位公主的活动范围也只限于这王宫内，待宴会结束后使唤几个侍卫去寻找就行，况且如今的奉京又如此安定，根本无需考虑有为非作歹之人前来威胁公主的性命。
即使性情大变，也默认一些固有属性未曾改变吗？
眺望远方隐约的红光，水无月的眼中浮现出几丝笑意，原以为离开太久会有人来追踪自己，现在看来是自己想多了。东方晚书是怎样的人，还不能完全摸索清楚，不过在脑海中已经能勾勒出大致的轮廓。就那些人的看法，单纯无害是这公主的核心品质吧，要不然怎会放任她恣意妄为，若是和自己一样是危险人物，恐怕早就被软禁了......想到这里，她不由低低得笑出声来。
“公主殿下......为何会一直跟着我呢？”
如清风般爽朗的声音。由于主人抑扬顿挫的语气，使其空灵中带着几分婉转。
“哎呀，你发现我跟着你了呀。”水无月不躲也不藏，落落大方得直视眼前的青衣男子。昏暗的光线中，他的轮廓模糊不清，一头青丝随意绾起，只见他手抱琵琶，身材挺拔修长，而身上散发出的淡淡幽香更如他人一般，温和淡雅。
闻言，沈君远轻轻拧眉：“公主，沈某虽双目失明，可也不至于愚拙到如此地步。”
所以，他认为自己是在捉弄他吗？
“公子，我没有戏弄你的意思。我跟着你，你就没想过有其他原因？”
“……”
“比如你长得帅。”竟然不理会她的问题。
“请公主别拿沈某寻开心，论容颜，这蓬莱哪有男子比得上三位皇子？”
“可是他们只是我兄长啊。”水无月上前一步，“又不能当夫君。”
“公......公主！”水无月故作认真的语气令他大惊失色，整个人不由连连后退了几步。
嘿，没想到这琵琶手还挺纯情呢......一抹促狭爬上了水无月的眼角，心里的恶作剧因子在蠢蠢欲动。
“东方晚书，你还真是不知廉耻。”
呃？这口气......水无月不由得默默腹诽，看来来者不善呢......
果然，三米开外，琵琶手身后，一袭白衣的东方瑾瑜漠然得看着她，只见他负手而立，满脸冰霜，没有丝毫骨肉相连的亲情味。这家伙怎么在这里......
不过，何止亲情味，连人情味都没有......没想到他竟然如此讨厌这具躯体……但是，为什么东方晚书会和自己的兄长树敌呢？而且怎么看，这东方瑾瑜都不是好惹的主。
“二哥。”她还是选择乖巧一笑，以示礼貌。
“......”这是东方瑾瑜第一次听见东方晚书用这个称呼，其猎奇程度并不压于听闻她起死回生。
“瑾瑜殿下。”沈君远将琵琶放置一旁，恭敬得双手相握，微微弯腰。
东方瑾瑜点点头，沈君远如会意般立即礼毕，并站直身体，重新将琵琶抱入怀中。
明明就看不见，却默契十足，想来这两人关系不一般。水无月敛了敛神：“二哥，方才为何说我不知廉耻呢？我承认自己玩笑开得有点不合时宜，但我千真万确是被这位公子的琵琶声迷住的哦。当时你也在场，所以我有没有说谎你应该是心知肚明的。”
“又如何？”东方瑾瑜反问，并没有为她的解释作出任何退步。
到底，是什么深仇大恨？水无月抽了抽嘴角，总感觉......即使她现在问，依这家伙的德性也不会告诉她，但话说回来，也并不想让这个人成为她日后计划的阻碍，看来只有迂回解决了：“那个，二哥，如你所见，我不记得以前所有事，我现在只按自己的方式活，所以如果在前世对你有什么冒犯的话，我想现在是否是一个赎罪的机会。”无论效果如何，先用漂亮话挡一挡，虽然多半不见得有效，但东方瑾瑜绝对不适合硬碰硬，再说现在她的灵力气若游丝，更不利于实战。
“公主......”沈君远低低的声音带着些许无奈，“您这是什么意思呢，之前与巳辰殿下那样亲近，如今又来接近瑾瑜殿下，就算你再怎么胡闹......”
“沈君远。”东方瑾瑜蓦地开口，制止了沈君远，只见他本就冰冷的脸上又徒增几分寒意。
曾经与东方巳辰很是亲近？水无月暗自思忖，还有这层关系？
真棘手啊，竟然让她来收拾这些烂摊子，水无月默默苦笑。
“那又如何呢，现在我又没有亲近他。”再开口时，她的神色已是淡然自若，“过去的事就是过去了，沉溺于过去，没有任何用。除非......那是你的信仰，那是你活下去的支撑，想想吧，如果剥夺了那过去，自己是否还有理由活下去。如果能，就别太执着，否则只不过是庸人自扰。”
当然，这只是说教，毕竟就她自己，过去承载了所有的未来。但是这些家伙不同吧，他们年纪轻轻，还有更广阔的未来。
“你不是她。”东方瑾瑜双手环抱，冷然得审视水无月，“我从一开始就怀疑。”
哦？水无月不惊也不急，姣好的面容仍旧风平浪静：“这就看你自己怎么想了，我无权干涉，毕竟我也不太想重蹈覆辙，过以前的生活。”这句话可是肺腑之言，这破身体太弱，要是灵力逐渐恢复的话，说不定会不堪重负，因此有必要的话她还得训练训练东方晚书的肉身。
啊，真是麻烦，真是麻烦，没有式神真是麻烦。
“......”她不辩解，也不承认，就把烫手山芋重新扔给了自己。东方瑾瑜抿了抿嘴，刚才那番话不过试探，他只想看看眼前这个女人会有什么反应，可她却面不改色。按理说一个人性情大变必有契机，若死亡是她的契机，未免太过于牵强，人死后魂魄要不然被超度，要不然去往黄泉之国，怎么又会回来呢？他承认对东方晚书的恨意未曾消退，这次听闻她起死回生后更是不顾一切得回来确认，但如果这不是东方晚书的话，又该......总之，在回方丈山之前，先观察一段时间。
“你们非要这样尴尬得和我说话吗？再说了我手无缚鸡之力啊。”她诚恳得撩起衣袖，挥了挥细瘦的手臂，“琵琶手，我是真的喜欢你弹的琵琶，所以我跟着你就是想告诉你这个。”认不认识都无所谓了，反正看来这琵琶手是东方瑾瑜身边的人。
“在下，是沈君远......”总觉得琵琶手这个称谓太过于随意。
“好名字。”
“为什么......”明明是夸奖，但沈君远总感觉有莫名的凉意。
“因为你长得帅。”
“......”
“......”
东方瑾瑜与沈君远都有些无语，不知该如何回应这看似直白却着实令人不知所措的对话。
水无月到是像没事人一样，大大咧咧走向前，笑容满面，神态可亲：“那个，可否借琵琶一弹。”
“公主......你会？”沈君远问得小心翼翼，在这宫中，谁不知道晚书公主对音乐一窍不通并且还拒绝拜师学艺呢？
“略知一二。”她的笑容有几分狡黠，就连轻柔的声线中都夹杂了明晰的笑意，“小远别害羞，借给我好吗？”
“……”小远？一排整齐的黑线覆盖了沈君远光洁的额头。
“好了，争论没意思，借我一下吧。”水无月没有继续征求意见，反而眼疾手快得夺过了他怀中的琵琶，脸上闪过些许挑衅之意。
起死回生后仍旧这么任性吗……沈君远侧头，虽然看不见，但他似乎感觉东方瑾瑜微微握起了拳头，指关节活动的声音准确无误得传入了他的耳中。
蓦地，弦动琴响。只见她怀抱琵琶，熟练得转动手腕，那一连串流畅的音符便自她指间飘散至空中，空灵悦耳，清脆婉转，如同那水流击石般扣人心弦。
这……沈君远与东方瑾瑜都有些惊讶，即使两人的面部表情没有过多的起伏，但此情此景已完全超出了他们的想象。
这分明不是一个对琵琶一无所知的人能够弹奏出来的乐曲。况且那熟练程度……还有转音时拿捏的分寸，必然是有心之人才能达到的境界。
为什么，为什么这个东方晚书会……
东方瑾瑜瞳孔紧缩，目光凛然。到底是谁？这一次，他能够笃定，这女人不是东方晚书。他可没傻到去相信一个人死一次便能掌握一项全新的技能。
手指微曲，完美收音。水无月的嘴角仍旧是一抹淡然的笑意，她对上东方瑾瑜深邃的墨瞳，俏皮得眨了眨眼：“今晚的事……是我们三个的秘密，好吗？” 黄泉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