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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犹如新芽抽丝般转瞬即逝，距灵鉴的日子已有一月之余。这些天，除了修养身心之外，水无月接触最多的无非是一些观念上的灌输。
与长期接受耳濡目染的奉京人不同，她是被选中的一员，有些事便不能浅尝辄止。按东方一族的规则来说，便是——铭记方丈之理，不管对错，无论是非。
或许神仙的话总是那么毋庸置疑。
但那山上的神仙早已不是神仙，然而东瀛的鬼怪仍旧是鬼怪。人类夹杂在天地之间，好生矛盾，若要割舍，许多人都会选择那神仙生活。正因如此，仙山上的神仙早已浸入了世俗的因子。毕竟，古往今来，哪有人能够完完全全羽化成仙呢......
将交领襦裙的裙带系好，水无月抬头望了望天，那是一片迷人的蔚蓝，明亮清净，没有一丝瑕疵。
“天气不错。”她仍旧保持着望天的姿势，忘记了眨眼。
“因为今天是公主去往方丈山的日子啊。”侍女的话语充满朝气，一张圆脸甚是可爱，她说话的方式带有少女独有的特性，随意中掺杂着几分灵动。
“谢谢。”水无月轻笑，一头乌黑的长发静静垂落在耳侧，“差不多，该出发了吧。”
她在侍卫的陪同下直接到了城门。
她坐在马车里，帘子遮挡住了视线，只有微弱的阳光透过那丁点缝隙洒进车内。车外人声鼎沸，车内安静如斯。就如同城门外的世界一片静谧，而城内的景象却又格外繁华。
“公主殿下，请随我下车。”
车帘被拉开一个微小的弧度，原本昏暗的光线变得明朗起来。
“好的。”轻柔回应，水无月拨弄了几下衣角后，款款下车。
依旧是几张熟悉的脸孔，是东方一族的人。方才行车途中，人声或嘈杂，或唏嘘，但现在都已杳然无踪。
“晚书。”开口的是东方婉秋，她的眼圈有些红，精致的妆容也无法遮掩那有些浮肿的眼睛，“娘也很不想你离开，但是，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娘不在你身边的时候，要好好照顾自己。”
“我知道了，娘。”
“嗯，那就好。”听见女儿乖巧的回应，东方婉秋紧绷的神经稍稍有了些许松缓，“方才……没有掀开车帘，看那些平民吧。”
“车帘，不是有结界吗。”水无月的视线落在一旁的侍卫手上，那人掌心还攥着一张黄色的符纸，上面描绘着龙飞凤舞的咒文。
“嗯，那就好，其实，连我都不应来……毕竟，绝尘是第一步。”
绝尘，即为隔绝尘世。在蓬莱人看来，去往方丈山的途中，必须保持身心的无垢，即眼不见为净，因此护送的侍卫都是特定挑选之人。
与其说是侍卫，还不如说是兼职侍卫的术士。水无月眼带笑意：“没事，娘，你也是担心我，仙人们会明白的。”
“嗯。第一乐师与第一舞姬已经在王宫的祭坛祈福了，在你平安到达方丈山之前他们是不会停止的。”
连那两人也不能到这来吗……不能亲眼看到那祈福的盛况，水无月微觉遗憾。
“皇妃娘娘，就放心将晚书交给我吧。”东方皓轩一把揽过水无月的肩头，笑得春光明媚，“毕竟我也是当哥哥的，保护妹妹这种事，绰绰有余。”
“男女授受不亲！”虽带着嗔怒的口气，但东方婉秋还是比较钟意东方皓轩，因此也就松了口，“好吧，我也就不耽误你们过去了，不管怎么说，得多小心才是。”
“是！”东方皓轩又是咧嘴一笑，随即牵着水无月就往一旁走去，“二哥，你还是这样不爱说话，我们走吧，如果逗留太久，会把君远和昭雪累坏的。”
“嗯，出发。”东方瑾瑜言简意赅，没有一丝耽搁得率先走出城门。
在听完最后一段家常唠叨后，水无月与东方皓轩也快速跟上了东方瑾瑜的步伐。
“砰！”
城门厚重的关门声震得水无月浑身一抖，她不由回头看了一眼那巍峨耸立的城门，若有所思。
“晚书妹妹，怎么了？”
“呃，没什么。”听闻东方皓轩关怀的询问，水无月选择礼貌一笑。
“后退。”
简短两字，掷地有声。
水无月抬头，视线触及东方瑾瑜颀长的身影。只见他墨色的长发与雪白的衣襟被风卷得纠结在了一起，如同一张耐人寻味的山水泼墨画。
不过，为什么突然刮起了这么大的风？水无月感觉前方的气流变得锋利无比，割得脸颊生疼。
“晚书，没事的。”东方皓轩一手揽她肩，一手护住她的头，“二哥在呼唤坐骑呢，那家伙，每次来，都搞出这么大的动静。”
“拿坐骑干什么……”水无月已经被刮得有些晕头转向。
“当然是坐啊，要不然徒步去方丈山吗……那君远和昭雪不得累死。”
“……”有道理。
气流渐渐平稳下来，方才凛冽的风也消失得无影无踪。水无月试着眨了眨眼，确定没有危险后，从东方皓轩的臂膀中探出了半个脑袋。
然后她整个人就石化了。
那是一只……巨型石狮。
没记错的话，它与王宫雕花柱上装饰用的石狮长得如出一辙，唯一的区别便是眼前这家伙是活的，能动的，还大出好几十倍。
“这是坐骑？”水无月不敢置信得移开了东方皓轩的手臂，颤颤巍巍得伸出手，指向那遍体青黑的石狮。
仿佛感受到了水无月的不敬，石狮直接瞪着一双铜铃大小的眼睛，狠狠剜了她一眼。
“……”水无月很擅长脸带笑容，但此刻她发现自己怎么也笑不出来。
“小青。”东方瑾瑜伸手，那石狮会意般得低下了头，在他手掌处用头蹭了蹭，当然，东方瑾瑜的掌心大小还不及它整个头的百分之一。
“……”这破狮子哪里配得上“小青”这俩字。个头大得匪夷所思，不见灵动，只见笨重，而且感觉还挺傲娇，长得也不符合她的审美。
“走吧，晚书，小青脾气很倔的，刚才二哥是在安抚它，况且它还挺认人。”东方皓轩语重心长得解释。
“认人？”
“可以理解为只有二哥能够安抚吧。”
“上一个试图安抚它的人呢？”
“让我想想……他的坟应该在那个方向不远处吧。”
“……”水无月嘴角猛得一个抽搐。
有这样一只任性的石狮送行，水无月很担心自己是否能够毫发无损得到达方丈。
“你，坐在我们中间。”东方瑾瑜瞥了一眼水无月，在她还没来得及发问之前继续说道，“尽量蜷缩着身子，别让它看见你。”
“……”好吧，这才第一眼，她就被这小青嫌弃了。算了算了，就听东方瑾瑜的好了，她可不想，死在一只石狮爪下啊。
有时水无月想想就很窝火，明明就还有一堆事情没搞清楚，却总是为这具身体擦屁股，所谓破事一箩筐就是这么回事。但她同时也擅长自我开导，就因为知道目前的灵力与境遇不足以支撑自己去逼问真相，所以她只能按部就班。
况且……方丈山这事，纯粹是自己灵力搞出来的。也罢也罢，如果真能修炼成功，把这破身体的素质提升上去的话，日后灵力恢复也有所保障，到时候就能召唤式神去问话了。
“坐稳。”见她漫不经心得攀上小青的背脊，东方瑾瑜小心叮嘱到。
“哦，哦。”水无月按他所说，乖乖蜷缩好身体，靠在他背上。
东方瑾瑜背脊一僵。
“诶，晚书，你怎么要背靠着二哥坐呀。”
“因为我想和你面对面说话啊。”
东方瑾瑜：“……”
“这样啊。”东方皓轩立马盘腿而坐，偶尔有几根调皮的发丝拂过他俊俏的脸庞，“那你想说什么啊，或者有什么问题呢？”
“这个嘛，第一个问题……”水无月揉了揉眉心，一副头痛欲裂的模样，“为什么要叫这家伙小青，它什么来头。”
“……”东方瑾瑜眉毛抽了抽，这问题，不该问小青的主人他吗？
“这样啊。”粗线条的东方皓轩浑然不觉，立马接话，“它的来历其实就是王宫里用作装饰的石狮，主要是二哥的灵力和术法都修炼到一定境界了，所以就可以和那些附有生灵的东西缔结契约之类的。”
“附有生灵？”
“对啊，毕竟那些石狮都雕刻那么久了，这么多年过去，肯定是有灵的，只是一般人感觉不到罢了。”
“嗯。”这就是，物久必成精吧。
“至于为什么叫小青……呃，因为它本来造型就是那种装饰用的小狮子，所以即使它变成现在这样子，它也觉得自己还很小。”
“……”其实是不愿意面对现实吧。而且是她身子骨不好吗，坐这石狮，总感觉莫名硌人。
“对了，晚书！”东方皓轩像想起了什么似的，突然拔高音量，让本有些出神的水无月差点惊得一个趔趄。
“怎么了，皓轩哥哥……”
“你应该是去神女峰。”
“分得这么清吗……”仅凭水无月前世的记忆来说，她确实记得方丈有四座山峰。那四座峰高耸入云，泾渭分明，平常各峰之间的仙人们各司其职，井水不犯河水，只有举办祀庙会，或是隆重活动，抑或是商讨事宜时才会聚在一起。
“因为父皇继位后，定下的规矩便是一人去一峰嘛，本来有灵力的皇族就少之又少。”东方皓轩笑得露出了一排白牙，“所以我们也算是天之骄子吧，当然。就我这点三脚猫的功夫，离二哥还差得远呢，大家都知道，聚云峰是实力最强的。”
“那你，排第二吗？”照他这样说，如果自己不重生在东方晚书的体内，那神女峰还真有可能后继无人……
“啊……其实我排第三……”东方皓轩明朗的笑容忽然蒙上了一层阴霾，只见他用手捂住脸，声音都低了好几度，“圣霞峰的东方莞排第二……”
“那你加油啊。”水无月笑得天真可爱，圣洁无比。
东方莞……听名字是个女孩。
“谢谢晚书啊，不过……”东方皓轩重新拾回灿烂的笑容，“我的升龙峰还好，你的神女峰现在才是白手起家呢，所以神女峰是排第四的……对了，如果排最后的话，那座仙峰的所有人会负责整个方丈山花草树木的浇灌以及培养，换句话说，也就是要负责打所有的杂”
水无月空：“……” 黄泉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