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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根本不是我的原意……”东方皓轩嗫喏着，他的手握紧了又松开，“我也不知道那个灵魂是他……怎么会有这种巧合。其实……我只希望他好好的，如果在这个世界如此痛苦，那么我希望他来世……”他顿住了，喉咙像顶了一根针，疼得再也说不出话来。
“但你当时确实说了。”水无月轻弯嘴角，“你说想要他陪你，而在这人世间，灵魂形态只能维持七天……”所以……她静看那些色调逐渐变得灰暗的画面。那些深沉的颜色，无边无际，漫天盖地。
斋合才会想办法让自己停留于人世间。
天高地远，没有实体的魂魄四处游荡。他想陪着轩儿，但没人会在意空空荡荡的灵体。他需要沉淀下来，他需要人的躯体。
每当有人家办了丧事，他便尾随其后，趁无人守灵堂时，闯入遗体。
斋合不懂咒术，他无法自如得驾驭他人的身体。许多次，他都被当作“异物”给挤了出去。而当他再想进去时，那些躯体已经开始腐烂。
“他这又是何必呢！”东方皓轩无力得跪下，身体不住颤抖，“这样子也见不了我！而且又这样痛苦！生前不懂得好好爱自己，死后也要折磨自己！这种人……是蠢材吗！”
“皓轩。”水无月轻唤他，目光却未移开画面半分，“他见到你了，他把那张纸给你了，这个场景……你还记得吗？”
闻言，东方皓轩缓缓抬头。泪水模糊了他的视线。纵使眼前的画面如此朦胧，但他的记忆却无比清晰。
那是他离开升龙峰修行的事。
夜色微凉，水光明净。一叶扁舟缓缓飘行。
他坐在船头，对月独酌。船夫撑着船，帽沿遮住了他大半张脸。
“这样的月色，让人不由怀念故人呢。”他举起酒杯，以敬明月。
“公子所言甚是。”
“诶，你刚才给我的那张纸……读起来颇为哀伤啊。”他的笑容明净如月，“明明就思念着对方，却偏劝对方莫挂念。明明心里就舍不得，却还要故作轻松得哼着小曲儿。哈哈，或许，‘人不散’才是你要表达的真实情感吧！”
“公子所言甚是。”
“那么……”他轻靠船头，任凭月色倾泻了一身，“你见过他了吗？”
船夫手微抖，声线喑哑：“便算是见过了。”
小船依旧前行，在水面留下一圈圈波纹……
“我当时并不知道是他。”东方皓轩用力得抹去眼角的泪水，“到后来，回到山中，我将纸上的内容给二哥看时……他说，这个与斋合写的一模一样。”
“你没认出是他的字迹吗？”水无月道。
“……没有。”
“那他当时有多绝望呢。”水无月微微颔首，凝视那轮虚幻的圆月，“附身于别人身体，不指望你能通过外表认出。但是，你连字迹也无法认出……”
“……”
“算了。”东方莞接过话，她的眼眶也有点点湿润，“不是任何人都能认出字迹的！所以，那个人，斋合他……为什么会变成现在的样子。”
“因为他去寻找力量了吧。以他自己的力量，在人世间已经快要到极限。”水无月轻轻回应，“所以，他应该去往了黄泉之国东瀛。”
“什么？去那里的路不是……”
“被封掉了是吗。”水无月浅笑，“如果说是密道呢，他不是，做过神女峰的峰主吗。”在她前世的记忆中，方丈的仙人会去东瀛斩妖除魔以提升能力。作为黄泉之国的阴阳之女，与她一起管这事的便是神女峰的瑶姬。所以，斋合应该是通过那里的密道。
“我听说过……”东方皓轩沉声道，“在先王时期，东瀛与方丈是有联系的。当时的话，是由瑶姬负责。因此，在神女峰……说不定真有通往东瀛的密道！”
“聪明。”水无月轻拍他的脑袋，随即对一言不发的东方瑾瑜眨了眨眼，“你肯定也知道了，对吧。”
“嗯。”平淡的回应。
之后的画面都异常零碎，仿佛被撕成千万块的碎纸片般，无从拼凑。
“已经没有完整的记忆了。”东方皓轩呆呆得看着，“为什么呢……”
“因为到后面，他已经不像自己了。”水无月闭眼，还能浮现出刘子清歇斯底里的模样，“与鬼怪作交换的代价就是如此，他渐渐失去了自我。”
“所以，在我发现是他时，便将他灵魂装入了封灵盒，希望能够得到超度。”东方皓轩懊恼得用拳抵着额头，“但是，那个时候，他已经不认得我了。现在，他一定也不认得我了。我发现是他太晚了，为什么我会用那么长的时间才明白，那魂魄就是他！如果早一点……就不会是现在这种情况！”
“现在他只是依靠本能活着，恶灵的本能。”东方莞的眼里一片寂寥，她仿佛看到了很远的地方，看到了那个离自己很远的少年，“他不是斋合了。”
“嗯，作为恶灵来说，他确实没救了。”水无月轻叹。
“那你还……”东方皓轩瞪大眼眸。
“所以……”水无月的声音很淡，带着一种微乎其微的温柔，“你得切断他对这个世界的眷恋。”
“我……”
“去那里吧，去到那一天吧，用你的意念。”水无月勾住琵琶的弦，“我会送你过去，送你到遇到他魂魄那天。”
东方皓轩张了张嘴，似有话要说，但他顿了顿，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如泉水般叮咚作响的乐声响起。
东方皓轩阖上双眼，只觉身体很轻，思绪很缥缈，仿佛乘风而归。
去到那一天……
“啊！这不是升龙峰的峰主吗！”
“您在这里干吗！这是渡灵的地方！”
他缓缓睁开双眼，只见两位术士挂着谄媚的笑脸，紧张兮兮得望着自己。
“嗯。”东方皓轩轻声应道，“我马上就走。”说罢，他便转身离去。
微风轻拂，掠过衣角。
他抬头，望着沙沙作响的树叶。记忆的轨迹与现实的场景霎时重叠。
东方皓轩愣了愣，随即眼睛一弯，唇角一提，粲然的笑容如同日月光辉：“我知道啊，你在这。虽然有很多遗憾，但是感谢你一直陪着我，没有你，我不可能快乐得活到现在。我给你添了许多麻烦，对不起。不过，从今以后我会靠自己努力得活下去，不会让你失望。所以……”
他张开双臂，做出拥抱的姿态。
“你自由了，斋合。”
还有，永别了，斋合…… 黄泉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