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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天,他见多了孩子们仇恨和畏缩交错的样子。知道这里的女人们因为卫生条件恶劣而反复生病,以及无论如何管理都没办法完全消除的性暴力。且不谈那种不知未来在哪的绝望和恐慌。
这种苦难甚至让他愧疚他来这里的初衷。
他的声音听起来严肃了很多。刘露露停顿了会儿,正经八百地说,“老板,那我现在就给你找洗衣服视频教程。”
刚巧经过的一中国游客以奇异的眼神看了一眼刘露露。
刘露露雷厉风行,不到半小时,她把视频的关键步骤截图发过来了,还配上了文字详解,就差从手机里穿过去亲身实操了。
闻尔大概看了一遍,明白了,等他开始实践之后,不得不发现,这洗衣服还真算得上体力活,尤其以他平时打理自己的标准。
再加上他还得尽量省一点水。
尽管给他这位大金主配备的水是足够的,但想了想整个营地对水的需求,他愣是在此时开发出了这辈子没长过的节约心眼。
搓了一遍,他已经出了一头的汗。
这样下去洗完一件身上这件也废了。闻尔郁闷地想了想,继而索性把身上衣服脱了下来。
心猿意马的资深单身女青年吕文维倘若看到这一场面,很可能立马就要抛弃“底线”。
此人身材实在太好了。
他并非那种健身教练般的大块肌肉身材,可全身上下的线条流畅得惊人,看不到一点赘肉,他的双臂肌肉成流线,并不壮硕,十分得漂亮。
如果硬要打比方,有点像……练花滑的运动员,或者是练击剑的。
闻尔人生第一次动用尊手洗衣服,堪称狼狈,溅了一腹肌的水,最后对着那一坨勉强符合他要求的白衬衫呼出了一口沉重的空气。
刘露露又发了条信息来:“老板,洗完别拧,抖平再晾,不然干了会像梅菜干。”
真是十分及时的提醒,闻尔连忙把那一坨东西拉起来抖了抖,确认他自己抖平了之后找了个衣架挂在了窗边。
隆重地办完了这件事,他低头看了眼自己,感觉他这辈子没这么挫过。
反正都出了一身汗了,他站在原地想了会,然后趴在了地上——他做了8组,每组15个的俯卧撑。
不是他的常规锻炼,但这里不够地方给他舞刀弄剑的。
霍临晞从8岁开始练武,别的事都好商量。什么钢琴油画马术高尔夫这种,他不愿去就推,反正他爸养着好多教练。唯独学武这件事,不管他愿不愿意,哪怕是死狗一样赖在地上,也照样被拎起来。
他母亲为此托了不少人,花了大价钱把闻名全球的武术大师请到了霍家,在霍家大宅不远处盖了一栋武馆。
他学的不是表演的花架子,是真功夫,从8岁到14岁不知道摔打过多少次,成果是14岁时赤手空拳基本能打趴下一个壮汉,如果给他一把折扇,能架住匕首和短刀。
14岁后他又学射击,在国外的射击学校待了两个暑假,直到他妈亲眼检阅了他的枪法,才算是放心了。
小时候是真怕苦,但被迫无奈只能咬牙学,过了两年大概懂了些什么,为了不让他妈焦虑,霍临晞倒是真用心了,因此这功夫从10岁起就没拉下,直到现在,他还偶尔抽时间去和当年的师傅推手切磋。
霍临晞的师傅是正儿八经的名门宗师,耳提面命地和他讲自律的道理,霍临晞这么多年跟着他学武不只是防身,也修身养性。这一点,他成年后才慢慢发觉,他对富二代酒池肉林的那套是真的不感冒,不说全是习武修出来的好心性,也多少有点关系。
总之这些年,交际场上,小霍少带回自己酒店房间的美女数量,大幅低于朋友圈中那帮公子们的人均数字。
带回房间也未必就有进一步。霍临晞这个人,还挺挑食的,三言两语几个来回,有时就失了兴致。他的惯常做法是把女孩子留在卧室,自己跑到外间的沙发上将就一宿。
关宜这位豪门太子女就这样被他放过鸽子,以至于名媛圈有段时间普遍爱好议论小霍少是不是那方面有点不行。
霍临晞压根不在乎这点议论,他行不行他自己知道。
25日清晨,吕文维正准备出发去难民署在首都北区的安置地,正要上车,兜里手机一震,冒出来一条信息。
吕文维看了一眼,足下一顿。
那条信息告诉她,今天下午,市中心的主干道上,会有一次声势浩大的游/行。
对方不仅知道她的号码,并且准确地知道她的名字和工作单位。
吕文维原本计划在安置地花一天的时间采访,要是她和那位“什么也没说就跑过来战地不知有何图谋”的先生真能擦出什么火花,搞不好还会再多待一阵。
然而……
吕文维来不及多作打算,马上上了车,计划着必须要加快速度进行今天的采访。
从W酒店到北边的难民营安置点大约20公里,在国内的城市里顶多也就是半小时不到的车程。但在这儿,因为道路的损坏,常常需要绕道,不算很远的距离吕文维开车开了大约1个半小时,到达安置地时接近上午八点。
25日Judith安排了请几个相熟的记者过来采访报道一下安置地的情况,由于吕文维有自己的采访计划,并且早已约好,因此是第一个早早到的。她和Judith认识很久了,Judith在这天上午给她联系好了几个愿意接受采访的对象。
其中一位就是在营地做心理支援的志愿者。这位志愿者来头不小,出身于阿拉伯半岛一个小国的贵族家庭,从小受过良好教育,后来去国外留学,学过心理学。她本名叫伊拉夫,后来自己改了名叫戴安娜,大学毕业后一直在战地做志愿者。在去年,她还获得了一个知名的西方□□项评出来的全球最美“阿拉伯女性”的称号。只不过,她没有去领奖。
戴安娜十分低调,很少接受采访,吕文维和Judith数次沟通,一再表示,她将对戴安娜进行匿名,不露正脸的处理。在她的专题里,需要一个常年在第一线、和受到性暴力危害的妇女儿童们打过很多交道的信源。她给戴安娜发了一封邮件,细细地讲述了自己的职业经历,将写过的深度报道翻译成了戴安娜的母语给她看,让她信任自己的专业能力,绝不会断章取义,不会有自己的主观偏见,是“以事实来描述事实”。
吕文维从不简单地把采访对象的拒绝看作绝对的“No”,她多年的从业经验让她明白,所有人都有表达的欲望,尤其是像戴安娜这样多年从事志愿工作的人,他们必然有想自己信仰的理念,他们必然有想和世界说的话。之所以不想说,是有顾虑和担忧。
但凡她主动约访,都不会隐匿自己真实的采访意图,对方有完全的“知情权”,知道她的文章会采用哪些信源,主题是什么。同时,她会用一切渠道去获知想采访对象的身平、经历,设身处地想,对方想要表达什么,对方又是顾虑什么?
多次往返沟通终于让戴安娜同意接受她的采访。
吕文维见到她时,她戴了一条金色的丝巾,穿着当地女人的寻常服饰,安安静静地坐在办公室的窗边,阳光透过窗子打在她身上,落下一团淡淡的影子。
吕文维走过去,用她的母语和她打招呼。戴安娜转过身来,和她微笑着点了点头,请她坐下。
这个女人手指光洁,看上去就是一副从小养尊处优的和善面容,眼眶深邃,睫毛纤长,整个人的气质十分内敛,并不太像一个心理咨询师。吕文维坐下和她相对时,除了觉得她的确算是个大家美女,还隐隐觉得她的眼眸里蒙着一点淡淡的阴影,仿佛是一颗绿宝石蒙了尘。
基于吕文维和戴安娜共同的要求,这间办公室只有她们两人。吕文维用阿拉伯语清晰地做了自我介绍,把之前用邮件和她沟通过的内容又更详细地复述了一遍,最后说,非常感谢您愿意接受我的采访,我相信这篇报道会至少让人们了解S国的孩子面临的痛苦境地。请您放心,我一定会做模糊化的处理,不会让人猜出你的身份。
戴安娜轻轻地点了点头,说,很抱歉,之前拒绝了你。在我被颁发了那个奖后,我的家人,尤其是我的父亲非常不满,一些他的朋友借此说他对孩子疏于管教,所以……我不想再见诸媒体,让家族对他指指点点。
吕文维大概猜测到了,但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沉默了一会,只朝她笑了笑。
那个笑是同性之间表达赞赏的笑容,尽管文化不同,但戴安娜显然看懂了,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来。
吕文维看了眼时间,虽然她时间并不富裕,但她还是没有直接发问,而是先和戴安娜聊了一些日常话题,比如,在这里的饮食起居等等。
等两人之间陌生人的天然戒备感松弛了一些,吕文维才逐步进入正题。
戴安娜说起自己时显得有些腼腆,但吕文维有些意外的是,讲到她的工作时,她好像变了个人,说话条理分明,逻辑清楚。
出于职业操守,戴安娜并不愿意透露具体的故事或细节,吕文维也明白,因此并不逼问。
她所叙述的是整个S国的儿童所面临的普遍处境和大概率事件,她甚至为此还写了一篇论文,发给了自己的导师,并呼吁一些发达国家的心理医生能够来此一起帮助他们。因为戴安娜的这篇论文,陆陆续续有十来位学界专家短暂地来过这里。
在S国,性暴力的发生概率极高,几乎达到了10个难民里就有1个受到过性/侵的程度,这中间有不少是未成年人。而这些施暴行为都相当野蛮,很大程度上会留下生理疾病。
战争状态下,法律失效,人类回到丛林社会,暴力猖獗,几近兽性的欺凌无处不在。除了需要担忧随时会落下的炮/弹,弱势者还需要时刻警惕那些不怀好意的“强者”。
“这里大部分的孩子都有深度的心理创伤。”戴安娜轻轻地说,“这种创伤需要大量的工作去疗愈,并且,如果他们不能离开这样的环境,也许一辈子也治愈不了。”
吕文维和她对话了差不多半小时,从手机里翻出一张照片递到她面前,说,“这个小男孩,你认识吗?”
戴安娜有些讶异地看着那张照片,然后朝吕文维一点头。
“这是路透社发出的报道,也就是这两天的事。”吕文维指了指照片上的标题,“S国儿童重获新生。”
照片中的男孩剪了个齐整的短发,穿着一件蓝色的干净毛衣,趴在一张花园中的秋千上,笑得很开,露出几颗牙。
“他被一家中产家庭收养了,主动和媒体诉说了自己的故事。这说明,他已经治愈,或者说起码能面对过去了吗?”
戴安娜的眼睛明亮起来,“是真的吗?我工作太忙,没有时间看新闻。这真是太好了。”
吕文维把自己存下来的全篇新闻一张张翻给戴安娜看,到最后一张时,戴安娜有些忍不住地掩住了鼻子,眼眶已然红了半圈。
她喃喃地说,“这真是太好了。”
这站照片似乎比一个遥远的光荣奖项更让她激动。吕文维静静地坐了会儿,最后和她说,感谢你。
戴安娜愣了下,有些不解。
吕文维笑了笑,“虽然我和你们不是同根同源,作为一个记者,我也该随时保持中立,但作为女性,我感谢你。那些举着武器,随时随地侵犯妇女孩童的男人们和你相比,是懦弱渺小至极的。“
她站起来,和戴安娜握手告别,推开门时留下一句很是发自肺腑的话,“你会鼓舞许多和你有同样理想的女人。”
她走出那间办公室,朝Judith那间走,采访前Judith和她交待,结束了和戴安娜的访问就去找她。
走出去几步,她突然停了。
走廊的拐角处立着一个修长的背影,白衬衫黑西裤,两条长腿随意地交叉立着,靠在墙边,那样子分明是在等人。
吕文维微微地动了动眉毛,她将领子一拢,头巾稍稍松了一点,脖子不自觉地拎了起来,露出幼时练舞修出来的美好背部线条,然后她提着公文包,假装什么也没看见地快步朝前走。
“文维。”
吕文维一路走过去步履飞快,就像早晨急着赶去上班的CBD小白领,她目不斜视地刚走过拐角,听到了这一声。
吕文维舔了舔牙,转过头时演了个十分逼真的惊讶。
她和闻尔对视了两秒钟,恍然大悟般地说,“非常抱歉,我不常在这遇到中国人,您是?”
那天吃夜宵的时候,章立秋和他玩笑似的说过一嘴,吕文维这个人脸盲且心大,说不准一下认不出你呢。
闻尔当时嘴上没说什么,心里想的是,绝对不可能,我这点自信还是有的。
结果,现在当场被打了脸。
闻尔内心相当难以言喻,脸上僵住了片刻,对着吕文维的那一脸茫然,顿时有些舌头打结。
吕文维心想,不是要给我惊喜的吗?喜呢?
她歪着点脑袋笑笑地看着闻尔,“我好像对你有点眼熟。”
闻尔暗自郁闷了一把,然后无奈地说,“我请你吃过饭,跟你发过好多次信息,你竟然……”
他有些失落,原本计划好的话都说不出来了,一手撑在拐角处的立柱上,深深地看向吕文维的眼睛。
直到吕文维被他看的耳根子有点发红,闻尔突然说,“你玩我呢?”
那一声“你玩儿我呢”像个小虫子一样,轻飘飘地钻进了吕文维的耳朵,让她觉得耳根子有点发痒。她的上牙齿尖不自觉地轻轻咬了下唇,露出一个有些狡黠的笑容。落在对面不到半米的闻尔眼中,有一种说不出的可爱。
闻尔站直了,前倾着朝她的公文包伸出手,“看着挺沉的,我帮你拿。”
吕文维笑眯眯地说,“不用。很轻。”
“你这样,怎么给别人机会?”闻尔带着一点若有若无的笑意,低着头,对上吕文维的视线。
吕文维被头巾挡着的耳廓有点热,她抬手搓了搓,仰着头问,“请问这位先生,我是哪里露出了马脚?”
闻尔静静地看了会她,想用手指刮一把她的鼻子,忍住了,把手插在兜里,说,“我得承认,你还真的演技挺不错。可你的身体却往我这靠了些。要是真认不出我,对一个陌生男子,这一套肢体语言能充分说明,你也太没警戒心了。一个常年在战地的人,我觉得……”
他前倾了一点身子,和吕文维离得很近,低声说,“我觉得吕小姐不会这样不专业。”
吕文维在他靠近的一瞬,闻到了他身上淡淡的肥皂清香。她虽然脸盲,但老天对她的补偿是,她的嗅觉记忆十分不错,还记得在北京的那顿饭,闻尔身上的男香。
“唔”,吕文维一笑,“闻先生入乡随俗得很快啊。”
闻尔顿了下,没听明白。
吕文维用两根手指捻了下靠近自己的衬衫领,“洗得挺干净的。女助理洗的?”
闻尔听着这话里的微妙意味,眯起眼睛,嘴角轻一挑,“你怎么知道我来了?你上网搜我的新闻了?”
吕文维和他四目相对,距离不到20公分,不可控制的呼吸一滞。她第一次见闻尔时,闻尔化了妆,五官有些过于精致。现在,脸上连粉底也没有的这个男人,反而让她觉得更好看了。
距离近得可以看见他鼻尖上的一点汗,和嘴唇上面一点点小胡渣。吕文维压着过快的心跳,平稳地诚实回答他,“那天原本想搜你的新闻,结果网络断了。巧的是,第二天,我领导给我发了封邮件,提到了有个国产男明星来了这。我一查,就知道了。”
闻尔笑笑地看她:“哦。那天?那天为什么想搜我?”
吕文维把他推开一点,“你还没回答我呢。这位男士,我好像和你还没那么熟络。”
闻尔从裤兜里把两只手拿出来,举着投降式的后退一步,下了一级台阶,刚好可以和吕文维平视,“你工作没做到家啊,我没带助理。我一个人来的。”
吕文维倒是真有点吃惊,“这种官方邀请,你不该带个团队来吗?”
闻尔淡淡地说,“谁说是官方邀请了。这是我自己要来的。应该说,是为了某个人,我特意去找来的工作。”
他说到某个人的时候,目光柔和地扫着吕文维,带着一些梭巡的意味,似乎要看到眼前这个人心里去。
吕文维愣了下,她原本以为应该是UN官方和他先有接洽,而闻尔因为对她有点意思,想顺道看看她,所以碰巧答应了。没想到这活儿是他自己主动去找来的。
她大概知道这种工作对接的繁复程度,也知道Judith这些工作人员的谨慎程度。她于是很是惊讶地看着闻尔,“你?还挺有本事的。”
“我没什么本事。主要是有钱。”闻尔以一种十分若无其事的口吻说,“我这个人,比不上我的钱有用。相比于吕小姐的职业,我在这里倒是没什么太大的用处。”
吕文维语塞,随即又回过神来,“对了。我们领导还让我对你做个采访。”
她领导原话是“做不做你自己斟酌。”因为担心是小明星过来作秀,没有什么实际内容。
闻尔“哦?”了一声,他原本和Marcus还有Judith都交待了自己不做宣传,只配合难民署的推广需求,因此Judith也没跟吕文维透露过他在这。 穿过漫天炮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