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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尔朝他一点头,“想必Marcus先生对这句词有很深的感悟。”
“当然。”Marcus轻声说,“战争让S国的人均寿命减少了30年,我们每天都会看到死亡。人长久在这里只能算是一个美好的祝愿。”
闻尔静了一会,说,“我以为,人的工作无非两种,一种为了成就感,一种为了金钱。在这里,人的成就感降到极微,即使你做出了最大的努力也可能没有办法让战争停止,我很想知道,是什么让Marcus先生致力从事帮助难民的工作呢?”
Marcus没有急于回答,他打量了一下闻尔,而后挪开视线淡淡笑了一笑,“闻先生财力惊人,不知道又是为了什么,选择做一名演员?”
闻尔原本没有和人交心的习惯,但这时在有些令人伤怀的异国,不知是什么触动了他,他原本难开的金口突然松了,“老实说,最开始,是为了我母亲。”
这个答案太让人意外,以至于Marcus不由自主地又看了他一眼。
闻尔平静地看着夜空,回忆式地说,“Marcus先生应当有心理援助方面的经历,想来很好理解。”
“我的母亲,在我还年幼的时候,有过很严重的抑郁。”闻尔的手放入西裤的口袋,从里面摸出烟盒来,“我大约才10岁,非常害怕她会自杀。”
“我的父亲给她找了一位医生,”闻尔似乎是清了清嗓子,轻咳了一声,“这位心理医生和我妈进行了长期的对话,他给我的母亲列了事无巨细的一份单子,让她一件一件地去做。当时她已经陷入了任何事也不想做的状态里。我陪着她,拉着她去做。”
“当那张列表里的事情完成到最后一件时,她的精神已经有了很大的改观。”闻尔说,“然后他对我父亲说,我母亲需要一份热爱的事业。常年做一些她根本不想做的事情让她陷入极端仇视自己的情绪里。最后一件,就是让她重新捡起婚前的职业。在她嫁给我父亲之前,她放弃了自己的理想。”
Marcus露出一丝困惑的表情。
闻尔笑了笑,“这么说吧,很长一段时间里,她是我父亲进行社交的一张名片。但她并不愿意去做一张名片。”
“我父亲,是一个……”他的手指敲了敲烟盒,征询地看了一眼Marcus。
Marcus于是说,“我不介意。”
闻尔从烟盒里掏出一根烟来,Marcus给他递了一盒火柴。
“我父亲,是一个无法说服的人。”闻尔朝另一边吐了一口烟,接着说,“他认为我妈是‘矫情’,并且不认为她所谓的事业比当一张商业社交名片更有价值。”
Marcus不解地说,“难道她不能自己做决定吗?”
闻尔笑了,“以我父亲的力量,如果他不赞同,那我的母亲几乎没有再出去工作的可能性。”
Marcus有些震惊地看着他。
“当然,如果我的母亲足够坚决,以离开他为代价,也许他会动摇。很可惜,她并不是一个足够勇敢的人。也许是为了我,也许是,她太久没有工作过,害怕自己已经失去了让观众喜爱的能力,不敢面对复出之后会随之而来的评价。”
“她用了两年时间从抑郁里好转,但却始终没有勇气复出。”闻尔轻轻地提了下嘴角,“四年前,我大学毕业时,我父亲已经在当地为我布局好了想交托给我的事业。”
他抬起手,用力地吸了一口烟,“我大概是有点幼稚,并不想被他摆布。我当时只想打他的脸。”
Marcus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闻尔看见Marcus的样子颇有些瞠目结舌,觉得他大约是在脑补一出70集的豪门恩怨,笑道,“但除了看不上我妈的‘理想’,我父亲在其他任何方面都对她很好,送楼送股票送珠宝都是小意思,以至于有些港媒小报常年把她列为‘嫁豪门的人生赢家典范’。”
Marcus带着疑惑的眼神慢吞吞地重复,“人?生?赢家?”
闻尔于是给他解释:“Life-winner,means one has everything.”
Marcus摇摇头,“No one can have everything.”
“当然。”闻尔说,“可人们愿意幻想有这种故事的存在。”
Marcus摸着下巴顿了一顿,“所以,闻先生选择做演员是为了……”
闻尔给他续上了话,“因为这是一份值得尊重也值得追求的事业,并不见得低于我父亲看重的事业。”
Marcus很自然地拍了拍木制的栏杆,有些笑意地耸了下肩,“对于我来说,从事一份工作其实理由很简单。”
闻尔“洗耳恭听”地侧过身,低了一点头,“我很好奇,在有别的选择的情况下,为什么会选择一份成就感和金钱收入都不算高的工作?”
他带着一点浅笑,说话的时候语调有些缱绻,Marcus觉得他好像是想起了某个感情深厚的人,这个问题似乎并不只是问他。
Marcus认真地说,“因为我从小的理想是世界和平。”
闻尔:“……”
这是一句选美比赛的传统答案,几乎是每一个“世界亲善小姐”的名言。从千禧年开始,大概是因为太过老套,都不怎么有人说了。
但是从Marcus幽深的眼睛里透出来的笃定,却让闻尔又觉得,这对于他来说不是一句套话。
“闻先生就想问我这个问题?”Marcus将领口松了松,这里即使是冬日的晚上也热得让人发闷,两个人在室外站了一会,衣服就有些沾身了。
“噢,不。其实,我另有一个问题想问。我看过资料,知道开战后这里男女比例严重失调,但刚才我走了一路,发现营地似乎大男孩更多一些?还是我的错觉?”闻尔倚在栏杆上,皱起眉来看着那一大片帐篷区。
Marcus沉默几秒,轻叹了一声,回答他:“不是你的错觉。因为……很多女孩,在13,14岁的年纪就会被迫嫁人。在这里,十岁以下的女孩偏多。”
闻尔手上的烟灰簌簌地掉下来。他抬起头来看着Marcus,拧着眉:“都嫁给什么人?”
“‘有办法’活下来的有钱人,或者邻国的……”Marcus有些说不下去地吞了一口口水,“单身汉。”
通过这种方式逃难,想来也不会有什么好归宿。
别说当地原本就有女孩早婚的传统,就算没有,为了谋生,这也是极有可能发生的事。
闻尔的脸色很不好看,刚刚那个漂亮瘦弱的小姑娘那恐惧的样子深深刻在了他脑中。他一时间竟有些喘不过气来,呛了好几口烟。
Marcus沉默了会儿,说,“在和平年代,我的同事曾经做了很多工作来减少这种现象的发生。但是,战争一旦爆发,文明的倒退就是倍速的。以前所有的努力都是徒劳。虽然在这里基本生存都成问题,但我还是会尽我所能,劝说他们不要随意把女儿‘卖’了。”
闻尔咳嗽好几声才缓过来,静静听完他的话,对Marcus一点头,“Marcus先生很令人敬佩。如果以后有机会在别的地方见面,我请你好好喝一杯。”
Marcus亲近地揽过这位“金主”的肩,有些开玩笑地说,“和闻先生这样的人做朋友,我们求之不得。”
闻尔和人聊人生理想的时候,吕文维正在思考她的爱情问题。这对于她来说,可是非常罕见的时刻。
吕文维在新闻中心吃过一顿简餐,在停电断网的状况下似乎也没有什么娱乐活动可打发时间,于是一早冲了个凉水澡,躺上了床。
一个装着电池的小风扇呼呼地吹着小风,吕文维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手指一下下敲着床边。
缺乏娱乐的生活过得很缓慢,但高强度高压力的工作又会让人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在这种偶尔的无所事事以及无法入眠的时候,吕文维很难得地生出了一点孤寂感。
常年在不太平的危险地带工作,她也会时不时地发自内心地咆哮:“我为什么要再自找苦吃?”但当她把每一点血淋淋的事实用键盘,用镜头传达给外面的世界时,她又完全说服了自己:我必须来,我的工作比任何事都有意义。
她自认不是一个矫情的人,可也总有左右摇摆的时刻。比如现在,她在电和网都没有的地方,想起前几天中学同学发在群里的的请柬。
是她高中时的同桌,也是校花,不但人美,学习也很厉害。她没有参加高考,直接去国外读了大学。这么多年后大家都没什么联系。再一次知道她的消息,是她要结婚了,嫁给她们本地一位知名企业家的儿子。 穿过漫天炮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