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可以在百度里搜索“符咒世家 艾草文学(www.321553.xyz)”查找最新章节！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户照进这阴霾的家中，我困倦不堪地走出卧室。
墨墨依然坐在那里，烦躁地踢着脚下的空罐子，烟头烧到他的手指才发觉。他狠狠掐灭烟头，抬头看着我，一样的疲倦。本是清晨，偌大的一间客厅里没有半分祥和的味道。
“你我师兄弟一场，也算缘分。”他看着我，突然一笑，冒出一句话来。
我一愣。
他续上一根烟，猛吸一口，缓缓地吐出，烟雾飘散，遮不住他的愁容。
“我死之后，你把我的骨灰带到海边儿，撒了。”
我心中一动，小心翼翼地问道：“要不……咱找妖三水问问？”
墨墨瞧了瞧我，冷笑一声，闷声不言地出了门，我怕有失，喊了声“等等”，穿上外套小跑着跟他上了车。
墨墨脸色铁青，一踩油门冲出天香小苑，一腔怒气全发在了车上。我看他心情不好，系着安全带一闭眼，听天由命了。
我心里七上八下的，身子猛然一晃，再次睁眼，车子已然到了那所熟悉的大宅之前。朱红色的大门紧闭着，门口的落叶覆盖在地上，一层金黄色。依然是上次的两名黑衣汉子，面无表情地分左右站在那里。
墨墨右手提着刀，左手点着一根烟，缓缓地喷出口烟雾。
一名汉子朝着墨墨一抱拳，客客气气地说了声：“墨爷，有何贵干。”
墨墨不答话，一步跳到门前，右脚踹出，轰然一声响动，朱红大门洞开。门口两个妖门汉子瞬间变了脸色，两人齐齐上前一步，挡在墨墨的身前，低声道：“墨爷，别让小的为难。”
墨墨冷哼一声：“爷今天就是来为难你们的！”他单刀横在胸前，刀刃朝外，刀背朝里，猛地向外推出，那一下极快，丝毫没留余地。都是刀口上舔血混饭吃的汉子，下手轻重瞧得清清楚楚。俩汉子眼中浮现一丝杀意，俩人侧身，让开那单刀，一左一右，探出两只手向墨墨的肩膀抓去，墨墨的身子微微地向后一倾手往回伸，那单刀刀柄贴着掌心刷刷地打着旋轻盈地转了回来，两名汉子躲闪不及，“嗞拉”两声响，俩人前胸各被划了一刀，渗出淡淡的血迹。
“墨爷，玩过了吧。”
右边的黑衣汉子恼怒地喊道，右手变爪为拳大喝一声扑了上来，那拳来势甚快，眼瞧着奔墨墨眉眼间砸来，墨墨右手提刀，左手稳稳地抓住那拳，他手上用了暗劲儿，那汉子挣了两下没有挣开，脸涨得通红。墨墨一声狞笑，左手往上一掰，“咔嚓”一声脆响，那汉子抱着手腕“嗷”的一声惨叫，单膝跪倒在地。
左侧的汉子怒吼一声，两步冲上前来，墨墨目不斜视，抓住那人的左手，猛然前蹲，一个漂亮的过肩摔，二百斤的爷们儿轻轻松松地被他摔在地上，他手下不留情，右脚抬起，又狠狠地朝那人的小腹踩上一脚……
墨墨甩甩一头黄毛，右手单刀拍着自己的大腿，挑衅似的吹了一声口哨。他眨眼间揍完俩人似乎还不过瘾，抬头看看高高悬挂着的大门正中那副横匾，依然是妖门正气四个大字儿。
他后撤两步，突然起跑，右脚一使劲儿，踩着侧面的墙壁一借力，攀上门梁，“哐当”一下扔下了块大匾。
“给我砸了！”
他在上面朝我喊了一声，我目瞪口呆地看着脚下这块大匾，心里暗叫一声祖宗！墨墨要砸妖门的招牌！
但凡是江湖人，最重的便是脸面，砸招牌这种举动，比那赤裸裸的打脸还要狠上三分，我不知道莫二师爷以前究竟和妖老头有过什么梁子，如今莫二师爷失踪，墨墨一腔怒火全撒在了这里，看这架势，似乎真要一人挑了妖门。
我站在那里，正犹豫不定，就听宅子里传来脚步声，一个黑衣高个汉子走了出来。那人国字脸，浓眉大眼，胡楂凌乱，正是老熟人六指儿。
他走出门来，瞧了眼地上的牌匾，又看看门梁上的墨墨，抬头说道：“找人就找人，拿我们家的牌子撒什么气。”
“下来！”六指儿低喝一声，右手扬起，五支镖长了眼似的奔着墨墨飞去。
墨墨猴儿似的两腿挂在那门梁上，整个身子往下一沉，五支镖尽皆打空。
六指儿手腕一翻，又是五支镖打出，这次没容墨墨反应，接着还是五支镖，前镖赶后镖，后镖跟前镖，十支都系着红缨子的飞镖漫天散花般朝着墨墨罩去，我在地上瞧着，红呼呼一片。
猛听到“唉哟”一声，墨墨陡然跌落！
他嘴里叼着一支镖，俩手各接四支，右脸颊一道血痕，一支镖插在门梁上，尾部还颤巍巍地晃着，正是划伤墨墨的那支。
墨墨落地并不难看，右脚踏在地面上，左腿单膝跪地。
两人相距几步，互相看着。
同样是一等一的武夫，同样是各自家中的杀器，两人身上，有太多的相似。
“走吧，妖爷在园子里等你。”六指儿打破沉闷，还是那张石头脸，他转过身，径直进了宅子。
回廊还是那么曲折蜿蜒，罗汉竹依旧遮天蔽日，本就是秋天，此时走过更透着凉意。跟着六指儿转了几个弯，眼前突然豁然开朗，依然是那圆拱门，依然是那小庭院，依然是那副小石桌，妖老头依然在那悠哉游哉地品着香茶……
枯黄的树叶铺了一地，看上去金灿灿的，六指儿恭恭敬敬地站在妖老头身后，在他对面，坐着一个姑娘。我瞧她面熟，微微一想才记得，几天前来妖门喝茶，这人也在场，当时她似乎在与妖老头争论什么，见我们到来才告辞离去。那次两人交谈似乎并不是太愉快，如今却又再次坐在了这里。
妖老头扭头淡淡地看了墨墨一眼，他一张老鼠脸上也看不出是喜是怒。
妖老头摆摆手，拿出两个小碗倒上两杯茶，眯起小眼睛，刀子似的眼神扫在我俩的身上，让我极其别扭，我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他却一抬眼皮，轻轻地问了一句：“想砸我家招牌？”
“是，还不止。”墨墨回道。
“那牌子，是我妖门二十五条汉子用命抬上去，二十五条人命才有了今天我妖门的大兴。”妖老头一双小眼睛眯着，慢悠悠地说着。
“亡灵在上，后生，你一把单刀压不住的！”
他手在狗皮坎肩里一摩挲，猛然甩出手，一点儿寒星向墨墨袭去，墨墨收刀护住脸面，“叮当”一声响，退了两步，就见他手中片儿刀的刀背上，隐隐地现出一个凹槽，那暗器被墨墨挡飞，掉落在地上，我低头一瞧，竟然是一粒蜕了皮的花生米！
花生米余势未尽，在地上转着圈儿，悠悠荡荡……
只是轻轻地一弹，院中的杀气顿消。
墨墨怔怔地看着刀身之上那个被花生米砸出的凹槽，都是练家子，出手便知轻重。妖老头自顾自地品着香茶，嚼着花生米，他吃东西带音儿，吧唧吧唧的声音略显刺耳。
我想起正事儿，突然开口，哽咽道：“妖爷，念着关外黑土地上，几十年前的患难故交，求您搭把手，帮一帮，我家莫二师爷，他失踪了。”
我故意提起爷爷，想让他心有所念，留些情面。
妖三水却不接这话茬，仅仅是一愣，眼珠一转，放下手中的茶杯，问道：“什么时候的事儿？”
“就在几天前，说起来，莫二师爷自从拿了那‘藏魂坛’，便开始心事重重，他嘴上不说，我却看得明白。那天晚上，莫二师爷把自己锁在屋子里，谁知道到了半夜却犯了疯病，幸亏我和墨墨师兄发现得早，要不然那时候便已经出事了……”
我故意隐去了火烧盒子这段线索，眼前的妖三水亦正亦邪，不由得对他存着一分戒备。
“第二日的清晨，二师爷便失踪了，到如今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我寥寥几言，讲完事情的经过，双眼一圈红润。
妖老头冷笑一声，说道：“怕是二爷见我那盒子太宝贝，也动心了吧？”
他没容我们说话，“啪”地一拍小手儿，唤了声六指儿。
六指儿应声，大步流星地进了小院，低头站在妖三水的身前，如往常一般，恭恭敬敬。
“你莫二爷出门迷路，自个儿走丢啦，带着盒子几天没回家了，把门下的鸟儿都撒出去，挖地三尺也得给我请出来，我可记挂着他的安危啊。”
他说着记挂，嘿嘿又是几声冷笑，短短一句话里，被他夹带了好几根硬刺儿，扎得我心里满是别扭。
六指儿领命而去。
记得以前听莫二师爷说起过，早些年妖三水立了妖门的牌子，那是九十年代，世道刚变，憋了几十年的人们刚能闻见钱味儿，妖三水就开始揽下了死人的买卖。他领着一帮妖子妖孙们走南闯北，掏了不少大穴。其中几个人见了真金白银发了疯，不甘心一辈子让这个老残疾把持着，暗暗合计着要做掉妖三水。那年妖三水60岁寿宴，几个人暗下毒茶献给妖三水，不知道怎么的，被这老妖怪发觉了。老妖怪当场摔了茶杯，抓了三人，绑在庭院的柱子上亲手给几个人开膛破肚，掏出那心肝肺喂了野狗。自那以后，妖门风气一新，上下再也没了三心二意之人，妖子妖孙们跟着这个老妖怪，鞍前马后风风火火十几年。 符咒世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