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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墨嘴张了张,想要说什么,却硬生生地咽了回去,他是个聪明人。
我俩搀扶着莫二师爷回了卧房,唐小闹贼头贼脑地趴在房门外,怪声怪气地叫了一声,墨墨吹胡子瞪眼的一阵吓唬,那懒猫才不情愿地晃着半截尾巴走开了。
想起莫二师爷几天前曾说过这猫是祖师爷留下的,还挡过姚潜之的流云剑,如今再见这猫总觉得有股子说不出来的怪异。
莫二师爷躺在床上,脸颊上的血迹已经干涸,狰狞的面貌也恢复平静,只是脸色还有些苍白,我和墨墨不敢怠慢,一直守候在他的床前,直至天明。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厚厚的窗帘照入屋内,彻夜未眠的我疲倦地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墨墨伸着腿,大马金刀地坐在椅子上,一整晚,眼睛未曾离开过莫二师爷。
我时常在想,墨墨与莫二师爷的关系,与其说是师徒,不如说是主仆。墨墨天神下凡般的一身拳脚功夫非莫二师爷所传,倒是好利爱财的性子跟他如出一辙。我总觉得,墨墨对莫二师爷的感情,更有些知恩图报的味道。
莫二师爷睁开眼睛的那一刻,墨墨激动地从椅子上蹦了起来,喊了一声师父。
他脸上的血渍已经干涸,呈现出暗褐色,斑驳的老脸上,面白如纸,更显憔悴,他并未应声,伸手在床头一阵乱摸,颤声问道:“盒子……盒子哪儿去了?”
“二师爷,您为了个木头盒子,把自己的命都差点儿搭上,值吗?”我满面激动,声音奇大。
墨墨冷静地站在床边,眼中满是苦涩。
莫二师爷无言地靠在床头,双目一闭,长叹一声:“魔物……魔物啊……”
没有了波澜不兴的风度,短短一句话里,充满了惧怕,这个纵横江湖几十年的老人,如今只留下了憔悴的面孔和心灰意冷的兴致。
莫二师爷爷挥挥手,疲惫地说道:“一会儿,吃完早饭,你把那盒子给姓妖的送回去,就说我莫老二愚笨,瞧不透这盒子里的玄机。”
“是。”墨墨应了一声,点头说道:“这东西邪性,我这就给他妖三水送去。”
墨墨拍拍我的肩膀,让我好生照看着,自己来到书房,把那盒子用蓝布包了,右手提着,大步流星地出了门。他刚一开门,就愣在了那里,墨墨歪着脑袋,盒子背在身后,看着门板。
一把匕首插着一个信封狠狠地钉在门板上,匕首长七寸,把柄处带着红缨,两刃薄,尖头利,明晃晃地透着一股冰冷的气息。
墨墨嘴角一撇,冷笑一声:“阿猫阿狗都敢到墨爷家来耍幺蛾子了。”
他单手用力,拔下门板上的匕首,取下信封。信封正面一行字,字迹工整:莫幻净亲启。
门外一切如常,两边的绿化带里荫荫翠翠,门前的车道上阳光明媚,偶尔一辆豪车开过,并不停留,绝尘远去,高档社区特有的宁静,如今看来,反倒透着一股诡异的味道。
在一切如常的外表包裹下,这飞刀传书的手段,突兀里带着几分鼻子都能嗅出来的杀气。
墨墨反手关上门,拿着那匕首和信封回到卧室,当啷一声丢在莫二师爷的床头。
“师父,飞刀传信,就插在咱那新装的门板子上,不知道哪家的来路。”墨墨撇着嘴说道。
莫二师爷看了他一眼,没说话,拿起床头的匕首放在手里掂了掂,淡淡地说了声:“够分量,收着吧。”
墨墨瞪着眼,说道:“师父,这盒子挺能招风啊。”
莫二师爷也不答他,放下匕首,拿起那信封,撕开封头,抽出里面的信纸。只看了一眼,他那原本刚刚恢复了点儿血色的脸上再次变得苍白,他讶然地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音,拿着信纸的右手微微地颤抖着。
“送信人呢?”莫二师爷突然收起那信,仔细叠好放入信封里,扭头向墨墨问道。
墨墨一摇头,说道:“没瞧见,刚才开门的时候这信就插在门板子上,要不一会儿我去问问小区的门卫,瞧瞧监控录像?”
“算了……”莫二师爷摇摇头,眉头紧皱,几道皱纹叠在一起。
“盒子先别送回去了,搁这儿放着吧,你和茄子都出去吧,我再躺会儿。”
莫二师爷古怪地吩咐一声,摆摆手不再说话。墨墨狐疑地看了看莫二师爷,没敢再多问,把那盒子放在他的床头,冲我一使眼色,我俩蹑手蹑脚地走出了卧室,轻轻地将门 虚掩着。
早餐吃得并不惬意,我俩的心思全放在了莫二师爷身上。墨墨拿着根油条,伸着脖子,贼兮兮地小声问道:“师弟,你说那封信是谁寄给师父的?这都他妈什么年代了,还飞刀传书。”
我们草草吃过早餐,收拾完毕,已经早晨8点,莫二师爷的房间里丝毫没有动静。墨墨喊了声师父,卧室里静悄悄地没有回音。
“师父这年纪越大,越婆婆妈妈了。”我摇头叹息着,拿了几根油条,一碗豆汁装在碗里,送到莫二师爷的房间。
屋门打开,“啪”的一声脆响,我傻呆呆地站在了门口,早饭掉落在地上,白瓷碗摔成了片片碎渣。
“师兄……师父……师父他……”
墨墨见我神色异常,两步跑到门前,抬头一看,也傻在了那里。
房间里空空如也,一边的窗户大开,风吹进屋内,淡黄色的窗帘随风舒展,哪里还有莫二师爷的身影!
一张白纸条自床头飘落在地,墨墨弯腰俯身捡起,白纸上一行清秀的小字儿,瞧着是莫二师爷的字迹。
“勿慌,两天内必归。”
落款处写着莫二师爷的名字,我和墨墨再次面面相觑。床头上的盒子、匕首、信封也都随着莫二师爷消失不见了。
莫二师爷就这么无缘无故地失踪了,毫无一点儿征兆,更准确地说是自己翻窗跑了,一个年近花甲的老头带着盒子、匕首,一顿饭的工夫,悄没声息地在自己家翻窗而逃,我简直在怀疑眼前这极度荒诞的一切都是幻觉。
墨墨铁青着脸找来物业,一番交涉后,门卫调出监控录像,录像上,莫二师爷神色慌张地打开窗户,老胳膊老腿地翻了出去,一头栽在屋后的绿化带里,他顾不得拍打身上的泥土,抱着盒子连滚带爬地朝大门口奔去……
那门卫看得一愣一愣的,墨墨掏出几张百元大钞塞到那门卫的兜里,拍拍他肩膀,要他莫要声张,拽着我回了家,房门关上的那一刻,墨墨的脸色又恢复了铁青。
莫二师爷留下的那张小纸条已经被墨墨攥得皱皱巴巴,翻来覆去地再看也是那一行小字儿。
我有心报案,墨墨冷笑几声甩给我一句话:“胖老鼠咬了瘦老鼠,还去花猫那里打官司吗?”我一怔,想起他们往日里做的勾当,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我突然意识到,短短半年时间,我也变成了一个见不得光的人。
莫二师爷自己翻窗户跑了,家里的主心骨就这么没了。我和墨墨开着车满大街找人,毫无意外,一上午的折腾,我们一无所获。
纸条上白纸黑字写得明白,两天内必归。我和墨墨彻底没了主意,只得在家里干巴巴地等着,我们不明白莫二师爷究竟有什么难言之隐,竟要背着盒子独自溜走。那封插在门板上的信显然是所有问题的关键。可就像从天而降一般,墨墨翻看了所有监控录像,始终没有找到那个“送信人”。毫无线索之下,我和墨墨只得打定主意,蹲在家里等着莫二师爷自己归来。
烦躁的一天显得格外漫长,墨墨像一尊石像,坐在沙发上,整整一天。桌上三个空烟盒,烟灰缸里满是烟头,呛人的烟雾弥漫在客厅久久不散。莫二师爷在我最落魄的时候给了我第二个家,我讨厌他的圆滑世故贪财好利,却又感激他的收留。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感觉,亲近里带着一丝距离感。莫二师爷的所做所为与爷爷那句“学得法术,兼济苍生”有着根子上的不同,我明白,那份距离感就是因为爷爷生前的教诲。
已是傍晚,半天空里挂了一整天的太阳悄没声息地溜之大吉,夜幕再次压在这片大地上。
“吃什么,我去买?”我实在受不了家中那令人窒息的气氛,故作轻松地伸了伸腰,冲着软塌塌躺在沙发上的墨墨,问了一句。
墨墨沉默了五分钟,缓缓地吐出一句:“酒。”
我摇头一阵苦笑。
我没开墨墨的座驾,出了小区门口,自己打了辆车,告诉司机去最近的超市。
我把一箱啤酒往他的脚下一放,两袋子东西扔在了桌上。
“吃饭。”我假装洒脱,吆喝一声。
墨墨懒洋洋地站起来,洗了把手,碗筷酒杯摆上桌,熟食撕开袋子扔到盘子里,一桌子将就的晚餐算是收拾全了。
他摆了满满一桌子啤酒,“啪”的开了一罐,没言语,自己咕咚咕咚先灌了个干净,啤酒沫子顺着他的脖子流到衣服上。
他长叹一声,贱兮兮地一笑,眼眶竟然红了。
啤酒罐已经堆了满满一桌,杯盘狼藉,昏暗的灯光下,墨墨的脸上显出两道泪痕。
那晚我陪他喝了很多酒,说了很多胡言乱语的酒话。他说我是个傻货,迟早要吃大亏,他说他要帮着我,扛起符咒门这块招牌,却对自己的身世只字未提,依稀听到过的磨刀城也未被他说起,我知道他心里的那道坎儿依然过不去。
已经是第三天,莫二师爷依旧未归。 符咒世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