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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墨墨拿出电话一通乱摁，片刻之后电话接通。

　　“七分在我们家沙发上躺着呢，今儿晚上小爷夜游白云山野庙拣着的，这么大一宝贝咱没舍得扔，您甭谢我，你们家谢字儿最不值钱。一句话，三十万，一手交钱一手交人。天香小苑，小爷拿验钞机等着您，不见不散哦。”

　　墨墨话说得快，挂掉的也快，不容对方说话，手机又重新放进了兜里。

　　他扭过头轻佻地给我吹了一声口哨，眉飞色舞道：“傻茄子，你娶媳妇儿的钱，哥哥算是给你赚出来了。”

　　我喉头发堵，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是好。

　　莫二师爷坐在桌边，喝了口水，一脸的平静，一副理所应当的架势。

　　善非大善，恶非大恶，谨小慎微里滚足了油滑劲儿，眼前的爷儿俩兴高采烈，我却无言以对。

　　爷爷说学得法术兼济苍生，墨墨说真傻，莫二师爷说都是扯淡，我说我很迷茫。

　　爷爷走了，也带走了我做人的标尺。莫二师爷来了，却给我指了条方向并不怎么对的阳关大道。我站在路口，踌躇着。

　　石英钟的时针指向12，窗外夜色笼罩，我困意上涌，打了个哈欠，墨墨对着镜子梳着自己的卷毛，莫二师爷靠在椅背上似睡非睡，闭目养神。

　　三个爷们儿百无聊赖地等待着，清脆的敲门声打破了屋里的沉默。

　　墨墨打鸡血似的哈哈仰天大笑两声，收起小梳子，一步一扭地得瑟到门口，开门。我愣了，墨墨也愣了，莫二师爷双目微微睁开，小眼睛缝里露出两道寒光。

　　门口站着俩人，一个中年人，一个小孩儿。中年人两手空空，细高挑的身材，面带微笑，嘴角微微上扬着。他站在门口，一举一动说不出的恰到好处，全身上下透着得体俩字儿。

　　谦谦君子，温润如玉。我看着那人，脑海中浮出这句话来。

　　那人身后跟着一小孩，10岁左右的年纪。那孩子赖兮兮的，身后背着一个黑色长方形的木匣，那木匣一米多高，背在他的身后，却不见吃力。他冲天杵的小辫扎在头上，分外显眼，黄鼻涕耷拉到嘴边，猛一提气，又吸了回去，手里捏着两糯米做的白丸子，饿死鬼似的往嘴里塞着。

　　他见墨墨开门，嘿嘿一声憨笑，手中的糯米丸子往前一送，瓮声瓮气道：“哥哥，吃丸子，江南的糯米，就是好吃……”

　　孩子傻呵呵地笑着，墨墨面颊上的肌肉一抖，后退了半步，双手不由得攥了起来。显然，孩子嘴里的江南两字儿，刺激了墨墨敏感的神经。

　　中年人嘴角依然挂着那令人舒心的微笑，沾满书卷气的他抱了抱拳，行了个江湖礼。“江南姚家姚二十六代代家主姚青山，特来拜会莫二先生。”

　　没有丝毫的客套，这个面带微笑的男人第一句话便亮出了身份。姚家家主，那荒山鬼庙的主人，要了马胖子半条命的下术人，如今，就这么堂堂正正地站在家门口。

　　墨墨冷冷地看着姚青山，不进也不退，卡在门口，像尊门神。

　　“远来是客，进来吧。”身后传来莫二师爷慢悠悠的声音。墨墨不甘心地哼了一声，侧身一让，闪出半个门口。

　　姚青山依然笑着，轻声说了句谢谢，拽着身后的小孩儿进了屋。

　　莫二师爷背朝正北，端端正正地坐在椅子上，唐小闹趴在他的双腿上，懒洋洋地伸着小爪子。姚青山站在他面前，眼角若有若无地瞄了瞄那躺在沙发上依然昏迷着的妖门汉子。

　　“家穷，没多余的椅子，站着吧。”莫二师爷低着头，喝了口水，淡淡地说了句。

　　姚青山依然在微笑，嘴角微微上扬，自然、恰到好处，他轻轻地说了声谢谢，脸上没有一丝变化。

　　“常听家里长辈提起符咒门的莫二爷，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姚青山抱了抱拳，做足了礼数。

　　莫二师爷手中的杯子重新放到桌上，叹道：“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难为你这后生小子还惦记着。”

　　“那年是个春天，伏虎河里的冰坨子刚化开，你爹跟着你爷爷来小清村找我师父，一言不合，开了这破匣子，拔了剑。我师父那时候正赶上闭关，未出茅庐半步，借你家的剑伤了你爷爷。你爷爷扬言三十年后再报此仇。人老了，糊涂了，后生小子，不知道这些破事儿我记得还对？”

　　“当年的事儿，还记着呢。”姚青山微微点头，嘴角依然挂着微笑。

　　“你们姚家人，个个打骨子里带着傲气，见一眼一辈子也忘不了，到如今，正好儿三十年。”莫二师爷捋了捋额头上的头发，慢条斯理地说着。

　　“你爷爷如今可好？”

　　“死了，”姚青山依然在笑：“当年在小清村，承蒙贵门罗祖师手下留情，留了我爷爷半条性命，只是那一剑伤了我爷爷的脊椎，回家之后便成了废人。他在床上一躺便是二十年，我爹自小得了痨病，死得又早，家里没人支撑。我瞧他生不如死，便用这剑替他做了个了解。姚家家大业大，几百年的家业总不能葬在一个废人手里，再说他能死在姚家自家的剑下，也是难得的福气。”姚青山摸了摸背在那娃娃身后的大剑匣，轻轻地说道。

　　他笔挺地站在那里，依然在笑，就像说一个与自己毫不相干的故事。

　　我心中咯噔一下微颤，后背一阵发凉。面前这个看似如玉般的男子，竟然存了这么狠辣的手段！ 符咒世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