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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二爷的精明似乎是与生俱来的，这个看似闲云野鹤、甩手掌柜的老头总是在最该出现的时间出现在最该出现的地方。
车开进天香小苑，莫二师爷手里拿把折扇，早就站在了门口。
他似乎有些焦急，我和墨墨拖着早已昏迷的妖门汉子刚下车，莫二师爷小跑着奔了过来。“受伤了？”莫二师爷担忧地问了一声。
墨墨嘿嘿一笑：“这爷们儿让人在肚子上踩了几刀，血流的多了点。”
“怎么受伤了呢？”莫二师爷又叨叨一句，走过墨墨身边，对那汉子却不闻不问，一把抱住我，端着我的脑袋看了又看。
墨墨尴尬地站在他的身后，愣了愣，好歹回过神来，冲我狡黠地一笑。
“山路滑，不小心摔了一下。”我硬着头皮撒了句谎。
“怕是野庙里幺蛾子多，迷了眼吧？”莫二师爷眼里不揉沙子，淡淡地说了一句，一语双关。他没再多问，拽着我进了屋。
“这爷们儿咋办啊？”墨墨背着那昏迷不醒的妖门汉子跟在后面，问了句。
“扔沙发上，妖老头家的野崽子，一时半会儿死不了。”
莫二师爷对那人毫不关心，拉着我坐到椅子上，从橱柜里找出消毒棉、酒精、纱布一阵收拾。
“娃啊，当年在小清村学艺的时候，祖师爷闭关十年，难得见祖师爷一面。我们兄弟三个的手艺，都是你爷爷教的，我跟程老三、石老四年纪小，爱玩闹。时不常磕磕碰碰，都是你爷爷帮我们拾掇。嘿嘿，几十年过去了，如今倒成了我给你这笨小子忙活。”
他一边把棉球蘸入酒精，在我伤口上擦着，一边喃喃自语。我抬头，隐隐地看到他眼中闪烁着几丝泪花。
莫二师爷帮我重新包好纱布，长叹一声，苍老的脸上满是落寞。他不是一个话多的人，可每次见我，似乎总有说不完的家长里短。
纱巾竹杖过荒坡，满面东风二月时。世事纷纷人老易，春阴漠漠絮飞迟。
图了一辈子实惠的莫二师爷，格局无所谓大，可就在他那不算大的心里，始终存着符咒门三个字。
他像所有普通人一样，大半辈子走下来，匆匆忙忙，回首之后，总带着三分遗憾。我张张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得无奈地一笑。莫二师爷摆摆手，自己也笑了。
“再不说两句，过几年怕是想说都说不出来了。”他自嘲似的摇摇头道。
我的额头依然隐隐作痛，脑袋有些嗡嗡作响。莫二师爷没问原因，收拾好桌上的酒精棉球纱布，抱着不知道什么时候钻进来的唐小闹坐在了一边。
那黑猫趴在莫二师爷的双膝之上，出奇地温顺。低着头，眯着眼，小爪子有一搭没一搭地抠着他的裤边。
莫二师爷右手放在唐小闹的脑袋上，闭起双眼，不再说话。
房间里静悄悄的，墨墨靠着墙根儿站立着，一边看着莫二师爷，他似乎在等待着什么。我莫名其妙地坐在那里，适应着这突如其来的平静。
“伤人了？”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莫二师爷陡然睁开眼睛，问了一句。
他看着墨墨，墨墨的脸上难得地现出一丝羞涩，低声道：“碰见两个旧相识，耍了两下。”
墨墨朝着趴在莫二师爷膝盖上的唐小闹伸伸拳头，狠狠地骂道：“你这泼猫，又打小报告！”
那黑猫摆摆半截尾巴，冲着墨墨伸伸前爪，摇头晃脑无限得意，喵的一声骚叫，整个屋里顿时飘满了撒娇味。
“显山露水的性子总是改不了，忘了当年那跟头怎么摔的了？”
莫二师爷一瞪眼，墨墨讪讪地低下了头。
“正庙里摆佛，野庙里养鬼。娃啊，咱不能见庙就烧香啊。”莫二师爷对我说了一句，话糙理不糙。
我一脸错愕，明白他是指那野庙里的怪事。我愣愣地看着他，实在想不通，这个足不出户的老头怎么会对今晚的事知道得如此详细。
唐小闹摇着半截尾巴，懒懒地叫了一声，一脸骚气样儿。
我心中一动，一个匪夷所思的念头涌上心头。难道，难道这死猫会说话？
“人老了，腿脚不灵便了，瞧着你们两个半大小子瞎折腾，我总得留个眼线不是。”莫二师爷几十年的道行，察言观色不在话下，他摸着唐小闹的脑袋，淡淡地说了一句，算是给了我个解释。
“都说我莫二是甩手掌柜，嘿嘿，手是甩了，这心呐，还是在你们身上。”
我目瞪口呆地瞧着那死猫，此时看去，只觉得它浑身妖里妖气，平添了三分诡异。
莫二师爷眼里不揉沙子，就连身边一只普普通通的懒猫，似乎都不是善茬。
我惴惴地想着心事，神思恍惚。
“那妖崽子怎么样了？”莫二师爷嗓音一沉，低喝一声。
墨墨站在墙边就等着这句话，他噌地走到沙发边上指指那昏迷的汉子：“师父，这回要不是咱家去得早，妖门八小刀又得再折一个，八去其六，这爷们儿叫七分，八小刀里排行老七，一手暗器玩得不错，双手接镖双手打镖，百米内无虚发，都是老妖怪的真传，五年前出道，是妖三水儿的宝贝疙瘩。依他的身手，做那两只河南土耗子本来是绰绰有余，不知道怎么的，着了人家道。这伤我看了，九处刀伤，都伤在皮肉上，抹点儿刀伤药，喝点儿老娘们儿的月子汤，过两天又是活驴一头。这买卖，咱赚大了！”
墨墨说得很兴奋，摇头晃脑，吐沫星子横飞。
莫二师爷像头藏着尾巴的老狐狸，他高深莫测地一笑：“你觉着，能卖多少钱？”
“最少这个数！”墨墨袖子里伸出两手指头。
“再加半个！”莫二师爷似乎心有不甘，想了想，说了一句。
墨墨一拍大腿，脸上笑出一朵花来：“知我者，师父也！”
我不傻，隐隐地看出了门道，他俩似乎要拿那汉子做笔买卖。
俩人凑在一起，一问一答活像两个山西土财主。莫二师爷没了长辈的风范，墨墨也脱去了战神的外衣。
两个市井小人，又开始了算计。 符咒世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