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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锦鲤好端端一条汉子,无缘无故犯了疯病,我们当时就慌了神。我和你爷爷上去拉他,我手里还拿着那把单刀,二锦鲤见我俩凑过去,冲着我就扑了过来,他一把抓住我拿单刀的右手,他劲力奇大,电光石火之间就缴了我的单刀,刀背朝外,刀刃朝里,手一横,当场抹了脖子。打死我也想不到他会自杀。二锦鲤的尸体就在我的脚下,他圆睁着俩眼就这么死了,这些年,我经常能想起他死的模样,我总觉得他临死前脸上的表情,似乎是解脱一般。谁也不知道前天晚上临睡前还好好的一个大活人,怎么就这般蹊跷地死了。我们在他的尸体旁边发现了那个蓝包袱,包袱已经被打开,里面是一个木头盒子,长一尺、宽五寸,黑漆漆的表面,没有任何纹饰。”
妖老头一边说着,一边盯着我,他冷冷地甩出了最后一句:“那个盒子,你也见过,几年前你爷爷还活着的时候,我让六指给他送去的。”
“后来你爷爷走了,我怕有什么闪失,便又让人取了回来。”
妖老头一句话冷冰冰的,戳进了我的心窝子里,他仰着脑袋叹了口气,眼睛怔怔地看着天空,思绪仍然深陷在那段往事里。
“二锦鲤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当年那些一起学艺的兄弟们一直拿你爷爷当大哥看,如今二锦鲤暴死,你爷爷顺理成章地当了大哥。你爷爷人聪明,性子又好,什么事儿都是一碗水端平,大家对他是心服口服。你爷爷其实不想当这个带头的,只是知道这摊子事儿实在不能不管,就勉强答应了。他让我们把二锦鲤入土为安,所谓没情分还有缘分在,我们不知道二锦鲤的真名儿,只能在木牌上写下他的匪号,你爷爷带着我们给他磕了三个头,算是了却了这段缘分。江湖就是这样,昨天你还黄金白银地算计着,明天说不准就是坟堆里的一具枯骨。
“死了的人安宁了,可活着的人的日子还得继续过。二锦鲤死了,姚潜之交给我们的买卖还没有散,你爷爷当时就拍了板,继续往碧云镇赶,他怕再出意外,用蓝布包起那盒子,自己亲自背着。我们虽然不知道二锦鲤到底为什么会死,但也依稀猜到和这个平淡无奇的盒子有着莫大的关系。我们兄弟一心想着尽早交货拿到那箱金子回瘦子沟逍遥快活,哪知道这邪性事儿他妈还没完!”
妖老头突然爆了句粗口,他重重地呼出一口气,苍老的脸上皱纹堆在了一起,我不明白他为什么对这段往事有着这么深的芥蒂,在他那小小的眼睛里,我看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莫二师爷依然是那张波澜不惊的面孔,他斯斯文文地坐在小石礅上,食指有节奏地敲打着小石桌……
妖老头咳了两声,继续扯着那有些嘶哑的嗓子说道:“我们收拾了东西,牵了快马,准备离开。江湖人都信命,这野庙里无缘无故闹出条人命,觉得不吉利,都想早点儿走。哪知道就在这当口,突然来了个老头。那地儿我记得清楚,荒山野岭,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孤零零的一片旷野,就那一处破庙。就这么一个地儿,谁也没注意这老头是从哪里冒出来的。那老头身上穿得破破烂烂,与其说是衣服,不如说是破布片子,脸上黑乎乎,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我们起初都以为这老头是难民,那年月世道乱,出来要饭的多,你爷爷仁慈,从行囊里找出还没吃完的饼子塞给他,他也不客气,站在那三下五除二吃了那饼子,可依然堵在那儿没有走的意思。
“这下我就上了火气,咱刀头上舔血闯日子过的人,毕竟不是活菩萨,我见他碍手碍脚,就想甩手赏他几马鞭。哪知道那老头看着你爷爷,点了点他身后的蓝布包袱,说了句放下。这时候我们才明白过来,这哪是什么难民,这是仇家来了。我们看他那脏兮兮的模样摸不清他的路数,他话说得也是诡异。他说自己身无分文,就有条老命还算值钱,他让我们砍他几刀,出出气,把那盒子给他。我见他一老头,也不好意思动刀枪,一拳头揍在他的脸上,只打算让他知道点儿厉害,闪出条路来。哪知道那老头看着弱,身子骨倒挺结实,我一拳打下去,眨眼的工夫他又站了起来,嘴里还是嘟囔着那句砍他两刀消消气,把东西还给他的蠢话。
“我那时候年轻啊,还不到20岁,年轻人火气盛,架不住激将。我见他堵在庙门口磨磨叨叨没完没了,火气就冒上来了,“噌”地拔出单刀,抬手就往他头上砍去,我那刀架势看着威猛,其实出刀并不快,本意是让他知道害怕闪一边去,哪知道老头是不躲也不避,站在那儿跟个木头人似的,我刀出去再想收回来已经来不及了,咔嚓就劈在了老头的脑袋瓜子上。老头满脸是血,软趴趴地倒了下去。那年月,见天儿的杀人,我心里虽然有点儿愧疚,也是一闪而过,踩着老头就走了出去,那单刀插在老头的脑袋上都没拔。
“你爷爷见人死了,只得叹口气了之,兄弟们上了马继续赶路。乱世人命贱如狗,我们谁也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小路难走,马跑不起来不说,人也跟着受累,我们颠簸了一天,并未走出多远,眼见着天色黑了,只得停下来。这条小路实在不敢赶夜走,深一脚浅一脚的,脚底下看不清东西,说不准就把这几匹快马给跑废了。你爷爷就让大伙在那荒山野岭里停下来凑合着过夜,那天晚上烧了堆篝火,兄弟几个围在一块坐着,山风多寒,谁也睡不着,只能等天一见亮就往前走。
“大概是三更天的时候,隐隐就听见从我们来的道上有脚步声响起,起初我以为是幻觉,哪知道越听那脚步声越近,踩着碎石子嘎吱嘎吱的直响。我冲着来路喊了一声“谁”,也没人答应。那脚步声还是在响,隐隐约约地看着个黑影。兄弟们也都没睡着,听到有情况,全都拔出兵刃戒备着,我白天丢了单刀,手头边空荡荡,心里莫名其妙地有些发虚,眼皮子吧嗒吧嗒地跳个不停。那人影越来越近了,我借着火光瞅了一眼,就那一眼,吓得我魂飞魄散!”
妖老头说着,双手握着小茶杯,竟然罕见地哆嗦起来,茶杯里的水生起几丝波纹又层层荡开。
“那人影走得近了,我终于看清楚。那人一身破衣服,脏兮兮的,满脸血污,血顺着他的脸颊吧嗒吧嗒往下滴着,脑袋顶上插着一把单刀,正是我白天遗落的那把。这人竟然是白天在野庙里被我活活砍死的老头儿!说实话,我在瘦子沟这几年,手底下少说也收了十几条人命,咱既然吃了这碗饭,生生死死也就不当回事儿了,那死人在咱眼里,跟那死猪死狗都是一样的东西,可就单单那天晚上,兄弟们都害了怕了。那老头晃晃荡荡地就这么走了过来,脸上那血还汩汩地冒着,单刀就这么插在脑袋顶上。干我们这行的,做的时间长了,鼻子也就跟着灵了,活人和死人,身上的味儿都不一样。眼前的老头,兄弟们都闻得出来,明明白白就是个死人啊!可就这么一个死人,晃晃荡荡硬是找来了!人老了,这脸皮要不要也就无所谓了,不瞒你们说,我当时就坐在地上尿了裤子,满脑子想的就是冤魂索命。”
妖老头说着干笑了两声,虽然是笑,脸上却苍白如纸,这么多年来,这段离奇的往事他依然没有淡忘。
“那本该死了的老头就这么走了过来,一张老脸上血糊糊脏兮兮,也看不出面貌。他站在篝火堆旁,火光映照着,一明一暗,更显诡异,我们兄弟几个谁也不敢凑上前。那老头指了指你爷爷身后背的那包袱,还是那句不着调的话。要我们再砍他几刀解气,还给他那东西。我们站在旁边,想不明白这是人是鬼的怪物怎么就盯上了这个蓝包袱。我脑袋里一片空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旁边有个胆大的兄弟悄无声息地从后腰上摸出把匕首,猛地朝那老头刺去。老头还是跟白天一样,不躲不避,任凭那匕首直愣愣地插在心窝子上,身子晃了几晃,又他妈稳稳地站住了!他伸出手指指着你爷爷,还是要那盒子。这下兄弟们彻底慌了神,知道遇上怪物了。姚青山许诺的那一箱子黄金是贵重,可谁也不想把自己的小命送在这么个不知道是死是活的怪物手里。你爷爷识大体,当即解下包袱扔在地上,大手一挥,兄弟们上马仓皇地逃了开去,那老头也没再追赶。这么稀里糊涂地丢了东西,我们也就没脸再去碧云镇跟姚潜之交差,索性出关回了瘦子沟。”
妖老头的手依然在颤巍巍地抖着,几滴水珠溅出来,洒在灰暗的石桌上,浸成了几朵淡淡的水花,他默不作声地盯着石桌,似乎还沉浸在那个几十年前的夜晚。寒风吹过,院子里的落叶沙沙响动着…… 符咒世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