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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章：别何劲，老婆婆

　　为首的人七尺高壮、铜色皮肤，四四方方的脸上浓眉鹰目，裹着藏青色的袍子系着鎏金带，长风佩刀还戴了一顶特别的帽子，纱笼钢圈较之文官小吏的四方帽要好看点，身后跟了几个一色服饰的人，方书正走在最后面，带着几个衙役显得毕恭毕敬。

　　云影轻风长带、神情舒缓的在煮茶，就他一个人坐在院子里，洛雪坐在楚九床边，抬眼就能看到院子里的一切，身后楚九半睁着眼睛摆弄他的药箱，常三草和离忧坐在小厅里吃饭，都不急不慢。

　　进来的人左右看看朝云影行礼，看上去他是想开口的，但好像不知道该叫什么或是如何称呼一样半道又咽回去了，就张张口拱手微弯下身体完事。

　　‘何都统客气了，坐’云影抬头再抬手，然后接着泡茶。

　　看到这人出现他就知道这次来的是正规北川军没错，坐在他对面的人叫何劲，五年前东龙军开拔北上途径北川第一次接触，那时北川军还有一个总领将军，下面就是这个都统最大了，三年前北川主将客死异乡，到现在上面还没有下派主帅，此刻坐在他对面的人，无疑就是北川七军正规编制一万四千之众的统帅了。

　　北川军早年随帝征战，数得上的猛将就是何劲了，他踏马上阵的年月里东龙为首的四军还没有完全成形，往后没什么像样的仗打了这人在四军里还是小有名声，这个人，总归不能小视了去。

　　方书正是站着的，除了云影、何劲其他人都站着，就看着两人泡茶喝茶谁也没敢开口，他抽空四下看了一眼，不是说三草堂烧了，这不是完完整整的立在这里吗？，昨夜他把府衙上下能数得上的都请到饭桌上了，带着一起来了场不醉不归，关起大门拼命喝酒，连他在内大半醉的不省人事，直接躺倒床上装死睡觉，天刚亮府衙大门就被踹开了，方书正爬起来先到后院找了桶凉水浇醒自己才敢匆忙接驾，一进门就看出是北川军，他是没想到来得会是这号人物。

　　何劲是有火的，先把他骂了一通然后向着下属咆哮，方书正大概听出来是昨夜有人犯了军规、私自做主干了什么蠢事，他在边上侯了一个上午就看着北川军进进出出追查什么，到现在没个结果，四百多号人城外搭了帐子，他一句也没敢问人家是什么时候来的，似乎他睡了一觉北川军就直接出现在眼前了。

　　小泉山上那档子事，他可是半个字也没敢提及，接着装。

　　‘昨夜，抱歉’何劲喝完三杯茶总算开口了，还就四个字，两手放在膝盖上没多少心情露出来。

　　‘昨夜九少要逛云州城夜市，我们都陪着，何都统何来此说？’云影很少含笑说话，此刻正是带着一点笑意，谁也看不出他这点笑意代表什么，或者是说明什么，看去不过随意，却引起浮想联翩。

　　何劲没再接话，有点像是在想该如何接下去说，身后带的人虽未开口却是表现万分疑惑，方书正更是自叹命大，总算明白何劲不是带着北川军过来兴师问罪，反倒是过来赔罪的，昨夜当然不会是云影说的那样楚九去逛夜市、他们去踩云州城的大街小巷了，只是眼前场景却告诉你就是那样，早上到现在也没听到任何议论，干干净净的，什么，也没发生。

　　方书正不知道周青哪里去了，他猜想自己也不该问或是不该知道，从周青来到云州府衙他就知道自己只能算是他的上司，不是主子，来去生死他都只是个看客罢了，传闻东龙军主帅身边左右都尉眼观千里、耳听八方，这耳目里都有哪个，谁知道。

　　‘昨晚我手下一个不长眼的干了些糊涂事，想是急着立功想疯了，我追查有人打着北川军旗号作恶这件事刚好路过，收拾干净了带回去自己料理，会尽快查清谁人这么大胆子冒充我北川军，不打扰九少游山玩水的兴致’

　　云影这次没说话，他是觉得何劲有些可爱，这些话他估计想了很久才编好，说的挺生硬，都说此人崇武弃文、不善言辞，还就算有点那么个意思，咬文嚼字还真不适合他干，他无非是要说那些带着北川军袖标的杀手不是他手下的，他已经知道这件事正在往这边查，昨夜冲上小泉山的人他都料理干净了，消息半点也不会走漏还会处理好了给他们一个交代，不为敌也不说是友，全当没见过两不相欠，结束。

　　何劲话说完了，却还不站起来走，目光游走显然是在找什么。

　　‘想见九少得等等’云影看了一眼茅屋轻声道。

　　‘不急’

　　何劲站起来把下属打发干净，被看了一眼方书正就行礼自己走了，他本就是个很识趣的人。

　　人走干净何劲就从怀里摸出一张锦书，交到云影手上目光严肃，云影看了一眼，是写圣旨用的天蓝锦缎，上面写着：楚扬离军乃以退为进，必有所图，着令各地驻军密切注意其动向，但有接触东龙军或有异动，格杀勿论。

　　不是上谕天印，只有两字‘麟王’繁章，天朝四位皇子都有王封，天德七年潇妃为皇帝诞下三皇子，潇妃于七年后册封为后、主掌后宫，其子于同年册封麟王，这份本是只能有皇帝落笔盖印的圣旨出自李麟之手。

　　‘说是密诏七十六份下传天朝千人以上各军驻地，三天前这东西出现在我军帐桌子上，神鬼不知’何劲面色沉重，这摆明是要至楚扬于死地的，非杀了不可。

　　云影放下东西没说话，何劲显得很为难，这恐怕才是他忽然出现在云州城的原因，星夜兼程追着他们来的，不论如何他能亲自前来告知、敢冒着杀头危险向九少预警总算不错，李麟手下能悄无声息进出他北川军主帅大帐如入无人之境的人绝对是‘七杀’里顶尖高手，恐怕‘七杀’里的所有高手已经分散各地，李麟还没有登位为帝，东龙军走向未稳、天下形势还没有完全掌控的时候，现在还不敢公开要杀楚九，他在准备，准备到充分。

　　‘杀手已到身边，自己小心’云影认真提醒，‘七杀’成员比想象中的要多，京中司徒除去的只是一小部分，那匹自忙活的灭魂军团行动受限动作不敢太大，十八骑离京开始所有行动停止，这段时间，足够‘七杀’重新补充了。

　　何劲点头，还没再说什么就看到有人走出来了，午时阳光正好洒满全身，楚九走的不快。

　　‘何大个’

　　楚九走过来笑着喊了一声，何劲真就没反应过来，不曾想到时隔四年，再见场景差别千里，感觉却还是一模一样的，那时候是楚扬将袍轻甲、长风持刀跨坐战马之上，千军之前回身一笑，叫的也是这三个字，后来意外遇上一人一骑、月下勒马也是，此刻楚九月白便装、小院站立，身边不过云影一人在侧，却是一切，都恍如昨夕。

　　何劲回过神也没说话，他觉得看着就够了，他来，也就只为这个。

　　‘何大个，陪我喝杯茶’

　　楚九坐到云影的位子上，倒出两杯清茶，何劲没坐，等到楚九倒完茶他也没有立即去端起来，全部的目光都在楚九身上，比适才更大胆的看，他何劲从军二十多年敬重的是大将军楚拓，佩服的是天奇将军楚扬，不管是昨天楚扬还是今日楚九，都一样，他这么看，是因为真切的感觉到这次不看够以后就没机会了，这杯茶喝下去就会出现一层隔绝，无法跨越。

　　楚九不喜欢被盯着看，有些人看他却不讨厌，比如何劲，看着手中茶楚九回想了一下，他和何劲算不上有什么交情，不过是练过刀、被他骂过，还有后来喝过一场酒罢了，最长的相处就只有那次初到边境防御未开，让西兰探子越过防线流窜西北，他只身追击半道和这人遇上，何劲撇了所有人，就他们两个折腾了一天一夜料理干净，他说何劲杀气太重，何劲说他对敌仁慈，谁也没反驳喝了一场酒，分道。

　　回去被上下挨个训了一遍说他找借口跑去玩，楚九确实有抽空偷懒的企图就谁训随便，那场酒，却喝的痛快。

　　何劲从来痛痛快快，这次却显得有些矫情，好一会才把茶杯端起来，楚九举了举，喝完。

　　‘何大个，喝完这杯茶你我情谊两尽、再无瓜葛，你是天朝北川军都统，我乃草野楚九，生死之前各凭本事，就此别过、相忘江湖，不送’

　　楚九说的平静，带着不容抗拒的语气，这次，他没笑。

　　何劲看着楚九转身走回去，进屋关门，一个字他也没说出来，手里的茶杯被他捏碎了握在掌心，直接拿着离开小院，没回头。

　　云影从新坐回去，泡茶。

　　刚过午时云州城外北川军就离开了，说是此来为肃清城中残害乡民的邪魔外道，现在收拾干净该抓的抓完了带走，没多少动静行动结束，府衙出了张告示：不明匪徒冒充北川七军、带专属袖标杀人，悬赏千两稽查。

　　三草堂里离忧追问了半天常三草实在受不了了才说了一句话：三草堂被烧不止一次两次了，之所以他不心疼就是因为每次烧完一转眼就又会完好无损的立起一座好的来，百试不爽。

　　三草堂之所以有这个名字，是因为常三草手上有三种配置草药谁也比不上，安魂、回魂、去魂三草，现在是建了一座新的不假，只是常三草配出的奇药却是烧没了，何劲一走洛雪就被常三草生拉硬逼的配合着炼药，连云影都被叫上磨粉，楚尘、汗青没回来剩下的人好像都有事做，还不能偷懒。

　　没人管，楚九就跑了，跑出三草堂。

　　楚九跑的时候日头偏西开始起风，只有云影看到了，看了一眼还没说什么，任跑。

　　楚九伤没好跑的不快，跑出几里地就进了一个不小的林子，昨天追人的时候他抬眼扫了一圈四周环境，方圆可见只有这一片的林子才能算是树，松竹为主长青的品种还不少，当然也最可能藏人，楚九到林子里真就看到人了。

　　该算是一个老人，还是老婆婆，披散着满头银发，穿着长袍子裹了件兽皮，如此还是见之瘦弱，瘦的可怜，一张脸上更是连一两肉都没有，就剩下一层层的皱纹交叠着，眼神还算清明，竟然还多少带了点矍铄的感觉，看过来，不寒而栗。

　　楚九站定，盯着斜躺在一根树枝上的老婆婆，他觉得很神奇，这样的老婆婆至少应该有七十岁了，居然还能到处跑学人家玩背后偷袭，现在躺在一棵树的长枝上就像是睡在很舒服的大床上一样，心情很好的打量他，表明了不怀好意，简直奇遇。

　　‘你怎么这么蠢！’

　　楚九愣了一下，这一声不小，还颇为不满。

　　<本文有别之前文笔，主角九少原创，和怀天穆羽里楚怀天不一样哦，亲接着看就知道啦，拜谢支持，本月日更> 骑驴擒龙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