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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1 职业进阶必需的知识扩展再次求职失败后，我决定暂停求职，我要沉下心好好想想怎么弥补和提升自己的能力，这是我在FMC公司时就明白了的道理。现在雪莉与薇薇都能独立熟练地完成自己的工作，也不象去年一样要做SOX404控制文档，我应该不会太忙，我再次想到了证书。因为在财会这个行业，专业资格证书是职业进阶和求职中非常重要的筹码。而且我既然不是财会专业科班毕业，更需要有一个公认信度比较高的财会专业资格证书。在重新审视了一遍自己的职业兴趣、发展方向和目前从事的成本管理领域后，我放弃了所有CPA类的证书，选择了管理会计，在英国的CIMA与美国的CMA的选择中，考虑到还是偏好在合规性更强的美资企业工作，且CMA仅需考四科，远比CIMA需投入的精力少，所以选择了CMA。

　　我刚开始CMA的学习，公司就又出了新的变故。由于我们这个事业部全球5个工厂的转移定价一向都是英国工厂财务部成本科负责的，但我们中国工厂的运营部门总是苦恼由于8小时的时差，英国的同事不能及时将成品转移价格（AX内部缩写为FTP）输入到中国生产系统，拖延了发货，所以中国工厂生产总监向丽莎强烈要求由我们中国工厂财务部自己执行这项工作。所以，这项工作从性质归属来说自然而然划到了我的名下。

　　在这个号称提供灵活解决方案的电子设备制造公司，计算工厂转移价格（FTP）的工作是异常复杂的，需要了解产品结构和工艺，以及整套产品功能配置的逻辑规则。这项工作以往都是由英国工厂财务部成本科一位在AX公司工作了二十几年的老头在做，他的名字叫Ian。之所以没有交给各工厂自己的财务部做，有一个重要原因是其他各工厂成本会计人员都不太懂生产业务和产品功能与结构。是啊，刚接手存货会计那半年曾去过英国工厂培训，对成本科的人员构成很有感触，成本科经理Maggie是一位有着典型英式相貌的瘦削精干的女性，而她的下属多是说话缓慢、头发花白甚至谢顶的老头子（David是其中之一），这真是一个让我敢惊不敢笑的部门组合。像中国、印度、巴西工厂的财务部员工身处在经济高速发展的国家，外面的职位机会大把，做上三年就算久了，有几个人能像这帮老头一样在AX公司潜心修炼十几年，把所有产品工艺玩得如此通透？

　　恰逢丽莎要到英国开会，她跟Maggie和Ian咨询过后认为我有必要去一趟英国工厂现场学习，但她绘声绘色地跟我学Ian就FTP的复杂性吓唬她的话：“这项工作要求你必须全神贯注，只要稍微一闪神就什么都没了！”听丽莎的语气颇为不信，但我微笑告诉她我相信，这工作确实很复杂，Ian是专职做这些与新产品有关的成本计算，但如果交给我做，我还要负责很多其他事情，还要像Maggie一样管理团队。我是想提醒丽莎，有这么多事情缠身，我计算FTP时有可能“一闪神就什么都没了”。丽莎笑了笑，让我先学着做，而且说这是她的上级，全球运营财务总监本年度下的死命令，还说这次上级向她提起自己的远期规划，是将全球5个工厂的所有运营财务事务性程序转由中国财务部来做，还把这规划起了个时髦名字叫做Lean Finance（精益财务）。我只有微笑，虽然心里明白丽莎又开始给我画饼了，这要放在三年前，那个急于升职要求更多责任的我估计心里是雀跃的，可三年后，我只有一笑了之。虽然知道可能又要开始新一轮的辛苦，但能学点新东西、有点新职责总好过无聊地重复旧事务。

　　由于一些特殊原因英国那边不能马上给我发邀请函让我申请工作签证，所以出国培训的时间拖后了一个月。我向丽莎表示这样也好，用英语与Ian及英国同事交流学习这个复杂的工作效果不一定好，我正好利用这段时间先向中国工厂的生产运营部门学习产品知识。

　　我的首选学习对象是生产计划部门经理杨曼（Mandy）。杨曼是工厂里知名的女强人，作为当初从英国工厂接手生产计划和订单排产职责并组建中国工厂生产计划部门的第一人，她天天跟着英国时间熬夜加班的行为着实令人佩服，搞不懂这位80年代初的清华毕业生、在IT业世界500强企业混迹多年的人怎么40岁以后才升做管理级别。也正因为她的那段经历，我相信除了生产一线工程师以外，没有人比她对产品结构和功能模块的配置逻辑再熟悉了。我的如意算盘是从Ian那里要来以前他给中国工厂计算FTP的底稿，让杨曼钻研明白，请她把最新的产品配置逻辑规则运算公式放进表格里，这样我就不用费事去钻研产品结构了。

　　杨曼平日是绝对看不起不聪明、不懂业务的懒人和笨人的，方园就常常因为不懂生产系统和流程在开会讨论时被她训斥。我在想，这FTP的任务要是交给方园做，那杨曼还不得每天对着他把唾沫都吐干了为止……不过好在她跟我脾气还算对路，平时关系也不错，问明白我的任务，答应帮我研究一下Ian的工作底稿。

　　没想到第二天她却告诉我无能为力，因为她感觉这个FTP计算的思路跟他们部门工作的思路是相反的，大概的意思是他们部门的工作流可以借助生产系统完成，而我要做的事情涉及很多复杂的主观判断和不同的分摊规则，要根据计算结果去反复调整输入变量，目前生产系统没有功能支持这种工作。杨曼用同情的眼光看着我：“你怎么接了这么个苦差啊，干脆你跟Lisa说别接这事了，就让英国继续做吧，Ian他们那些人都在工厂扎了多少年了，你才干了几年，这一时半会儿你哪那么容易就学会了？”我听了失望之极，无奈地告诉她这是丽莎和Maggie的上级下的死命令，杨曼瞠目之余只好对着我做出一副“good luck”（祝好运）的表情，但最后表示我在去英国培训前有具体的技术问题都可以问她。

　　我郁闷之极，因为我其实不指望在英国工厂能用英语学懂这么复杂的非财务专业领域的知识，我明白自己又到了一个没有人帮的学习期了，比三年多前洁熙不教我存货会计工作的情况还具挑战性，因为我要学习的已经跟财会没什么关系，属于电子设备的工艺与结构的工科知识了。不过起码现在没有洁熙这么不靠谱的老师，起码杨曼对我还是很好的，知识和能力也很强，Ian也是很好很耐心的。于是我再次暗暗激发自己的小宇宙：加油。

　　接下来的两周，我每天都对着Ian以前为中国工厂算FTP的底稿，一边钻研一边求助杨曼和运营部门的产品经理。这些天杨曼快被我问得烦死了，戏称“我可是把看家的本事都教给你了啊。”搞懂了产品结构配置逻辑规则，我便尝试照葫芦画瓢地建立中国工厂的FTP计算表，实在不懂的就发邮件问Ian。我发现这种形式也不错，中英两地8小时的时差，可以让我下午4点前有时间自学和发邮件，4点后Ian上班正好收我的邮件答疑，然后我第二天上班就可以读他的答疑邮件继续学习，活脱像一个国际函授课程。

　　当我迷迷糊糊地学了两周后，觉得刚摸到了一些门道，已经自己能算出来一部分简单产品功能的FTP了，此时丽莎把我叫到办公室，很开心也很欣慰地表扬我：“本来我是发了个邮件问Maggie关于你的工作签证邀请函的事情，结果Maggie回复说和Ian讨论过了，Ian说通过最近这些天与你的邮件交流认为你已经掌握了算FTP的关键思路和方法，不用再单独去英国培训了。”

　　其实我知道，这个设置转移价格的工作对我未来求职来说没什么用，因为它在财会领域是很简单的，难点其实是产品结构复杂性导致的，换到别的行业和公司做同样的工作可能很简单，根本用不上这些知识和判断。我也终于有点明白了，同为制造业，甚至同为高科技电子制造工厂，为什么AX公司的工资比别的公司高，不止财务，连生产运营采购部门的职责都很复杂难做，不给高点工资哪里留得住人才呢？几十个零部件的产品和数千个零部件的产品能比吗？按成品报价和按功能报价的销售模式要求工厂对材料的管理复杂度能一样吗？

　　但不能不说，这项独特的职责激发了我这个理工科大学毕业的人对“技术活”的研究热情，当我逐步把全部产品功能的FTP计算底稿建立起来时，我的成就感还是很大的。

　　那一年公司的产品的市场也发生了变化，很多南亚国家的销售订单都转交中国工厂来供应，而南亚国家的本土市场价格战异常激烈，所以AX公司南亚国家的销售部门常常要求中国工厂给出本年能实现的最低成本，使他们的订单可以一个最好的利润在BU的定价审批程序中获准通过。所以我除了自己闭门搞FTP计算表，也经常被BU核价组（FP&A的一个分支）叨扰要求提供订单特定配置的实际成本信息。在任何基于BU运营模式的公司，销售组织的需求总是最重要最紧迫的事情，所以我必须停下来支持，去和生产采购等工厂运营部门协调讨论。搞到一半的FTP工作自然也常常因为“这一闪神”就“什么都没了”，不过我对此没什么怨言，因为我感兴趣的business finance（业务型财务）工作不就是体现为和业务部门打成一片、最大程度地支持业务部门经营决策么？

　　接下来的那半年的日子我再没想过跳槽，每天研究那些产品配置逻辑规则、在BU和工厂运营部门之间衔接穿梭、周末去听CMA的课程、业余阅读CMA建议阅读的书籍，日子忙碌而充实。而且那一年工厂也常碰到一些例外决策事项，我在CMA的课程中学到的决策分析的方法和工具都派上了用场，也通过学习对AX公司采用的准时制造与精益生产、物料需求计划、六个西格玛等生产管理实践有了更为理论体系化的认识。因此这半年虽然我没有找到工作，但我还是很开心，因为我的业务知识与管理会计知识、理论与实践的见识都在同步增长，我越来越靠近“业务型财务”的角色了。

　　转眼第四季度临近，这一年的冬天因接手了FTP工作而变得异常有压力，我慢慢将一些年度标准成本更新工作交给雪莉去做，我好专心做年度所有产品FTP的更新。加班自然是免不了的，生产计划和采购部门也为几个大订单备料忙得四脚朝天，我一边埋首想产品配置逻辑，一边听着他们在不远处讨论，那些产品功能的名词现在听来比前几年熟悉多了，然而当我忍不住抬起头来想加入他们的讨论时，又不免有一丝迷茫：我到底是在做会计还是在做工程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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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顾我历时5年的制造成本管控经验，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接手转移价格制定的经历，尽管我的学习能力和工作成果得到了丽莎的褒奖和中英两地同事们的尊敬和佩服，但在我的求职简历中没有具体描述，因为这项工作就财务专业本身而言在其他公司都用不上，并不是求职中的加分项。然而，我在这个学习过程中的收获是，不论是哪个行业和公司，对成本会计这个岗位来说，不了解公司的产品工艺和生产流程，就不会是优秀的成本会计。另外，这个工作帮助我建立了一种专注的研究态度，致力于复杂的、跨学科领域的知识，而不计较它在市场上有没有用、有没有普遍性、是否为自己增值。而且，对于财务人员来说，跳出财会学科领域去学习其他学科和职能领域的事情，对于深入了解公司、与其他部门交流、进入跨职能团队（如新产品项目）参与探讨实践中出现的各种问题的解决方案，无疑帮助是巨大的，你不能指望其他部门的同事听得懂你说会计科目和分录中的借与贷，如果从事业务型财务工作，你不能对其他部门同事热烈讨论的问题总不发表意见或总发表一些“外行”的意见。 米粒职播客：追忆外企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