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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新兵集训结束了,詟久春、雷雄英、关维银、焦财顺分到了技术营,驻长沙林校。
最顺的要数詟久春,不但进了英雄八班,而且一下连就当上了团支部代副书记,他有六年的团龄,团支部书记是副指导员易正;不但当上了团支部代副书记,还经常被连长、指导员派到连部,帮助文书工作。詟久春竟然经常和连首长在一起工作,让新兵们羡慕妒嫉得要死。
认为自己最不顺的是焦财顺,他被分到了炊事班,而且是喂猪种菜。
焦财顺说,自己当兵第一脚没踢好:“抢饭吃,各项训练成绩都排在后边。就是最简单的队列也走不好,动不动就是顺拐。怪我么,农村来的,哪象你们城市学生兵,你们城里人在学校就讲究队列,当兵就是现成的。还有,学了一个多月,连个军礼也敬不好。敬礼,人家是手往头上靠,利利索索一次到位,我呢,是头往手上靠,手一举起来,总是离头太远,
矫正了一个多月,还是头一歪,往手上靠,真是毛病,改不了了,形成了固癖动作。射击,一开枪,两个眼都闭上了,打了两次靶,都不及格。那还不下炊事班!”
那天,詟久春、焦财顺几个新兵当着炊事班班长岳长久的面在一起议论起这件事,焦财顺道:“我当兵是来打仗干革命的,要知道是种菜养猪,还不如让我爸来,他最会养猪了。”
炊事班班长岳长久,就是新兵连的炊事班班长。岳班长说:“小焦你说得不对,我管做饭的,是我主动要你到炊事班的。我哪里知道你训练成绩好坏,就是不好,这才一个月嘛,以后可以训练提高嘛!我是看你小焦挺勤快的,又能吃苦耐劳,经常来炊事班帮厨,我问过吧,愿不愿意到炊事班,你说愿意的嘛!你们新兵,虚荣心太强,死要面子。当兵,就是拎着脑袋干革命,连脑袋都不要了,还计较干什么。干什么不是干,革命分工不同嘛!
再说了,其实,你们新兵不了解部队,等当了一两年兵,你们就懂了,新兵要面子,老兵讲实惠。老兵就爱上炊事班。炊事班不象班排那么紧,甚至很少出操,总是吃好饭、吃热饭;和平兵,又不打仗,最出成绩的还是炊事班。班排一百多人,一样的训练,一样的任务,谁也显不着谁。炊事班就不同了,买柴米油盐、做饭炒菜、种菜喂猪,都是表现自己的好工作。炊事班得表扬、受嘉奖甚至立功的机会是最多的!”
想想也是,新兵要面子,老兵讲实惠。部队里流传着这样的说法:新兵爱穿旧军装,
老兵爱穿新军装。新兵怕别人说自己是新兵伢子,一下连队,就缠着老兵,左一个老兵叔叔,右一个老同志甜甜地叫着,用新军装向老兵换洗得发白的、甚至是打了补丁的旧军装。詟久春也差一点儿挡不住诱惑,也想向老兵换旧军装。后来看新兵换的人太多,老兵又没有多少旧军装可换,抱着发扬风格、把机会让给他人的心理才没换成。后来文书常小乐对他说:“以新换旧是个傻老冒,有新的不穿,傻不傻呀,没换就对了。”
真是的,詟久春原来也是那么想,参军入伍,就是扛枪干革命。穿上军装,就要轰轰烈烈地大干一场,象中印边界反击战那样,象粉碎串犯大陆的美蒋武装特务那样,象抗美援朝上甘岭战斗那样,保卫祖国、抗美援越,解放全人类!到部队来宣传、训练、喂猪、做饭,连想也没想过。
超出了詟久春的想象的事多了,一下连,他就遇到了两件事。
刚一下到班里,他吃惊不小,老兵几乎个个抽烟,而且当晚为了欢迎詟久春几个新兵,老班长陈国强还自己出钱买了几瓶湘酒。詟久春有生以来第一次喝了酒。抽烟、喝酒在詟久春的眼里是流氓行为!是呀,学校校规里第八条是:要克服吸烟、喝酒的流氓习气。解放军,全国学习的解放军,怎么抽烟喝酒蔚然成风?
他把心里的疑问悄悄说给班长。班长说:“抽烟喝酒的确不是个好习惯。可是你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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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们中国的军队里的兵百分之八九十来自农村。这次征兵,据我所知,城市兵、学生兵才有百分之七,百分之九十以上又是农村来的。农村不象你们城市业余生活那么丰富多彩,农村就是面朝黄土背朝天,顺着垄沟找窝头。干活累了田边地头抽袋烟,歇歇身子解解乏;下工回到家,连灯也没有,两眼一抹黑,没有公园、马路可逛,更不用说看电影、听广播了,不就是喝点酒解解闷,浇浇愁嘛,抽烟、喝酒是咱们乡下人唯一的一点乐趣,习惯成自然了,到部队也很难改。”
他后来怎么也想不通,吸烟喝酒怎么会是流氓行为!
第二件事,他更想不通了。
新兵下连没几天,老兵开始复员了。忙忙碌碌中,连队不断出现怪事,军装丢失、军装扣子被割掉的事屡屡发生。是呀,全国男女老少的服饰基本是两种颜色:绿、兰。而军绿是革命的象征,军装是举国上下最热求的时装。没有标准的绿军装,自己买布做,缀上军扣那也算是光彩照人了。尤其是红卫兵,要是有一套梦寐以求的军装,真能美得发疯。所以,军装、军扣丢失再寻常不过了。尤其是连队住在长沙林校,和红卫兵住在一起,那不丢才叫
怪呢,肯定是林校的红卫兵们偷的!詟久春一直这样想。
那天他在连部帮文书整理新兵档案,指导员郭哲衡也在,说起这事,指导员告诉他:“小
詟,军装少洗少晾,要装在小包里包好,钱也要装好、放好。现在是老兵复员的时刻,好乱的,要多加小心。”
“指导员,丢钱丢军装和复员有什么关系?”詟久春不知道指导员干嘛这么说话。
“有些老兵私心太重,爱占小便宜,要复员了,总想捞点什么,这几天丢军装、割军扣,都是那些要走的老兵干的。你要多加小心,军装丢了,很难补发的!”郭指导员淡淡地平静地说。
“什么,这些事是当兵的干的,不,不会吧,怎么可能?”詟久春惊呆了。解放军是毛泽东思想大学校,解放军个个都是顶天立地的英雄,怎么可能干出这样的事来?在学校里,就是偷橡皮、铅笔,那就了不得了。堂堂的人民解放军怎么可能偷东西?詟久春怎么也想不到部队里还会有这样的事出现。
“小詟,不要大惊小怪。部队也没有生活在真空里,也有公与私,无产阶级思想和资产阶级思想的斗争。我们已经摸底了,丢的军装和扣子,还有两个新兵丢了十几块钱都是要复员的三四个老兵干的。这些事,你也不要到处声张,自己小心点就是了。”指导员说。
这事对詟久春来说,简直象炸弹爆炸和地震一样,猛烈地震撼着他的思想:那么伟大、神圣的解放军怎么会有这样的事!
接着的事,詟久春整整想了十几二十年。
一天,詟久春又在连部帮忙,看着连部仓库里一麻袋一麻袋、一箱一箱地摞到了房顶,他问文书:“常文书,那仓库里都堆的什么呀?”
“那箱子里都是肉罐头,那麻袋里都是花生米呀。”文书道。
“欧,我最爱吃肉罐头了,这些肉罐头什么时候吃呀?”詟久春咂了咂嘴。
“怎么,你想吃罐头?”
“是呀!”
“想吃就吃,来,我帮你开一听。”常文书说着打开箱盖:“吃猪肉的还是牛肉的?”
“猪肉香!”他顺口答道,一转念,又赶紧道:“哎,可别,想是想,哪能随便就吃呢,要是让连首长知道了,还不得挨处分那!”詟久春赶忙推辞道。
“这罐头随便吃,我们都吃腻了!连长正发愁怎么处理这些东西呢,部队一有行动,就发愁搬运这些东西,来,吃,管够吃!”
文书说着用菜刀剁开一听猪肉罐头递给詟久春:“来,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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詟久春闻着肉香馋得直流涎水,可心里没底,哪敢吃呀。
“欧,这罐太肥,来,我给你再开一罐瘦点的。”文书说着,又剁开一听:“唉,还是肥,詟久春,你还是吃牛肉的吧!”常文书又去翻牛肉罐头。
“文书,别开了,这还行,不是犯错误吗?”
正在詟久春无所措手足时,指导员进来了。
见指导员盯着那两听打开的罐头,詟久春吓得脸都青了,嗫嚅了半天说不出话来。
听了文书的解释,指导员笑了起来:“哎呀,我们真笨,我们不爱吃了,就没想到新兵,小詟,吃吧,随便吃,愿意吃多少就吃多少!这回有办法了,文书,通知炊事班,从明天起,把罐头摆在炊事班门口,再通知各班,谁愿意吃自己拿。愿意吃花生米的,炊事班给加工。吃得越快越好,说不准部队很快又有行动了。”
“噢,难怪老连队净吃青菜,伙食不如新兵连,原来你们老兵吃肉都吃腻了!”詟久春说。
“是呀,别说我们老兵吃肉吃腻了,就是咱们养的猪都不爱吃肉了!”
指导员表了态了。詟久春如饿狼般不到五分钟把两盒猪肉罐头吃了个精光,连汤都喝光了。是呀,在家里每月每人定量供应半斤肉,这两罐肉一斤多,是家里两个月的量,除了
欢迎援越抗美凯旋归来的二支队、四支队,在兵站吃那几顿美味外,这回是第二次大解馋了。
指导员说:“我们当兵的,尤其我们出国援越抗美的部队太幸福了,全国人民勒紧裤腰带支援越南,支持我们,想起来,我就难过。”
指导员说了他作为部队代表团去接受慰问品的一件事。说得直流眼泪。
前年秋天,指导员到广西龙州接受广西各族人民给部队的慰问品,听到地方武装部、民政局的同志讲了老百姓拥军的一则感人肺腑的事例。一个七十多岁的奶老(老太太)把门前一分自留地的花生全捐给了部队。奶老带着不满十岁的孙子,起早摸黑剥了两天两夜,剥了二十来斤花生米,手指都剥出血了。剥花生米时,孙子抓了一把往嘴里塞,奶老硬是把花生米从孙子口里抠出来,有生以来第一次狠狠地打了孙子一顿,说这是支援解放军打美国鬼子的,咱就是饿死了也不能吃。奶老把从孙子嘴里抠出来的花生米洗净晒干和那二十来斤花生米一粒不少地全送给了解放军。
为了感谢老百姓,慰问团派了指导员几个人专门赶了一天一夜山路到奶老的村里表示谢意。
到了奶老家,大家愣住了,奶老住着四面透风的竹楼,二楼住房里只有一张竹床、一张竹桌两张竹凳,床上的铺盖是两片稻草袋子。锅里是红薯芭蕉兜(根)。听生产队长说,奶老的儿子、儿媳六一年先后饿死、病死了,留下个干巴孙子相依为命。上学每年要十几元,而且要到十多里外的大队上学,还要背上粮食。家里没钱,也背不起粮,就没让孙子上学。现在孙子大了,可以帮家里干活了,就更不能去上学了。
看到奶老的困境,为支援部队把能卖十几元的花生全献出来了,大家含泪掏出身上带的二三十元钱送给老人。指导员说,他直后悔,那天没带多少钱,把身上所有的钱掏出来才五元多。
“老百姓这么难,还让老百姓捐献、援越抗美,真是比打仗献身还壮烈,不,是还难过!”指导员又说:“解放前,闹革命,不说了,人民舍命援助革命。解放十几年了,还让老百姓为了革命做难,真是于心不忍。有一首歌唱道:‘想起往年哟,恨心间哪。国民党来了,康藏人民遭了殃,派柴派草要乌拉,派捐派款还要粮,生活没法过下去,日日夜夜盼解放!’解放了,快二十年了,我们还让老百姓捐这捐那,那不也是我们世世代代咒骂的苛捐杂税吗!我那时心里那个痛啊,真没法形容!”
说起援越抗美,说起慰问解放军,这几年,詟久春也经历过、感动过。当武装基干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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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整天连学业也不顾去摸爬滚打地训练;为了集中资金为部队送慰问品,他和支部书记项丽发起“为亲人解放军献上一片火热的心”的捐款活动,全班都捐了款。为了带头,他缠着父亲硬要了十元钱第一个捐了出去。向父亲要钱时,他仿佛隐隐约约见到父亲不情愿的神态,那可是一个人一个月的饭钱那!父亲只是低低地说了一句:“唉,你这一折腾,下个月的计划(家庭开支计划)又得改变了,全家都省点吧!”
第二个月,父亲给他的饭火钱并没有减,可他无意中发现,父亲每个月的主要零食,每个月三斤饼干取消了,而且足足取消了小半年。父亲有严重的胃潰疡,平时要少食多餐,饼干是他必不可少的零食。没想到,就因为捐了十元钱,却让父亲四五个月吃不上这当药用的零食。这件事,詟久春一直难受在心。
那次捐献还伤了好几个吃救济的同学。那时,家庭人均月收入达不到七元的,学校是免收学费的,并且按月补助三至五元生活费。因为这次捐献活动,五个享受救济补助的在学校食堂入伙的同学,竟然光买饭,不买菜,连续吃了两三个月的白饭。
学生这点难还不算什么。下乡帮助农民抢收抢栽的双抢劳动中,他遇到这么一件事。
分夏粮时,生产队长宣布:“为了援越抗美,今年夏粮每个革命社员少发十斤”。
就在扣粮的社员大会上,一个老贫农当着社员的面跟队长吵起来:“队长,我家过完年
就断顿了,已经两三个月没见过米星了,这一扣,我们家要扣四十斤,这可是我们全家两个月的指望啊!能不能少扣点呀?”
“你还是正儿巴经的老贫农呢,说话还有没有立场,咱贫下中农就是要为国家、为世界革命多做贡献!”队长吼道。
“我们该给国家交的,社里不都扣下了吗,那不叫贡献哪?这贡献还有没有头,我就不同意再扣口粮,你们要是敢扣,我就到生产队粮仓里去拿!”老贫农脖颈上暴着青筋叫道。
“你敢反对援越抗美,就是反革命,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后来,老贫农果然被当成反革命在社员大会上批了两天两夜。批斗老贫农的大会,詟久春他们都参加了。他也觉得那个老贫农可气,气他觉悟那么低,为了革命,为了解放全世界,自己苦点算什么,怎么那么没骨气,软骨头!
现在听指导员把这些奉献也说成是苛捐杂税,詟久春真的钻进闷葫芦里了:是呀,革命和苛捐杂税怎么摆在一起呢?什么是革命呢,革命是什么呢?
是呀,咱们老百姓自己还没解放,还在困苦之中,却舍命地援助别人,也许这就是国
际主义吧!这,他苦苦想了二十多年。
还有一件事,他先是和老兵一样疑惑,后来从革命中找到答案,可后来,他又是疑惑。
文书常小乐感谢詟久春在连部帮忙十几天,那天,文书小心翼翼地打开自己的小包,从里面拿出一枚巴掌大的毛主席像章送给他。那像章外圈是银光闪烁的五角星,中间镶嵌着红底的毛主席金光闪闪侧面头像。
“久春,这枚毛主席像章送给你,做个纪念!”
“哎呀,常文书,这个像章真大,真好,谢谢了!”詟久春接过像章抚摸着,爱不释手:“哎,就是这边有些粗糙,还有点扎手。”
“告诉你,这可不是一般的像章。那外边铝合金的五角星是美国飞机铝做的,是我们打下来的美国飞机,我亲自做的!”文书自豪地说。
“在越南你们打过美国鬼子?”詟久春羡慕地问。
“当然!在越南北方,我们修路架桥打坑道,把咱们国家援助越南的大米白面、枪炮子弹象流水一样运给他们。还打飞机。越南政府真不够意思,咱们白送他们那么多东西,他们还挑理。听说咱们给他们的解放牌汽车有的有些毛病,越南政府就说我们是假支援,净给他们破烂,还退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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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小乐既带怨气又津津有味地讲了起来:“嗨,刚进越南那阵,是美国飞机轰炸北方最厉害的时期,那飞机一批批的象铺天盖地的老鹰,你还别说,还真怕人。那B-52轰炸机,鬼怪式轰炸机,在你阵地上嚎哮着,胆小的人还真的被那震撼大地的鬼叫吓死。咱们有几个兵就被美国飞机吓得精神失常,后来被复员处理回家当成怕死鬼,被当作反革命分子那样看管起来。不过,咱们百分之九十九的兵还是经得起考验的,在新兵营你一定听过十九伤员四烈士的故事吧。那十九伤员四烈士就是我们团高炮营的。美国几十架飞机超低空轮流轰炸高炮阵地,把山头都削平了,我想,比上甘岭还厉害。那子母弹一爆炸,成千上万只钢球象冰雹一样哗啦啦地压下来。咱那十九伤员中的英雄谢子龙,身上中的弹片和钢球上百,血糊糊的他还坚守在阵地上打敌机。可惜呀,咱们是秘密出兵越南,这些英雄不让宣传,只有我们出国部队内部知道。这些人才真是无名英雄呢,可能永远不会被人们知道。”
“其实呀,咱们说是秘密出兵,是自己哄自己,人家美国早就知道。你不知道吧,资产阶级就是怕死,而且美国政府也怕死,难怪他们总吃败仗。美国飞行员最怕当越南人的俘虏,他们要是落到越南人手里,不是被剁手就是被割耳朵。他们最喜欢当中国人的俘虏。飞机一被击中,飞行员就跳伞逃命,一落到咱们中国军队手里,他们就‘圈那,OK’地叫好,有的还会两句中国话‘中国,好,我投降’”。
“怪了,美国飞行员一被我们抓住,就积极投降。而且这投降是美国安排同意的。那飞行员一被抓住,就从胸前扯出一大块白布,那白布一面印着俄文、中文、越文的投降书;一面是越南能吃的各种植物和果实的彩色画图。你说是不是资产阶级?反动派就是怕死,国家还让他们投降!”
国家还让他们投降,真是资产阶级,难怪毛主席说:“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美国更是纸老虎,国家还支持当兵的投降,真不可思议!还是无产阶级厉害,无产阶级是宁死不屈,舍生取义,杀身成仁!投降,那不是叛徒吗!
詟久春那样想着,可又有点疑惑:不说资产阶级惨无人道、灭绝人性、草菅人命、拿人不当人吗,干嘛为了当兵的一条命,国家让他们投降呢,干嘛落地的飞行员不和他的敌人做最后的殊死搏斗呢?
这一夜,詟久春辗转反侧难入眠。原来,他认为世界简单再简单不过了,除了革命就是反革命,除了英雄就是狗熊。没想到现实的世界是那样纷繁复杂,那样让人琢磨不定。好多好多事情搅得他稀里糊涂说也说不清,好多好多事情给他出了一道又一道问答题,可又不
知如何做解。嗨,想那么多干嘛!反正自己是人人羡慕的解放军了!
听文书说,部队最近可能有行动,要开拔,要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去。
文书说,他本想这一批复员,可是指导员不同意,说让他再带出一个文书再说。
“嗨,别看在越南大鱼大肉管够地吃,可一天到晚就在山沟沟里转,修路架桥打坑道,还要时不时地躲敌机的空袭,细想想也没啥意思,还不如回家种地自在。”有一次文书对他詟久春说。
尤其是文书隐隐约约得知部队要离开长沙开拔到很远的地方去,很是忧郁了几天:“嗨,这次不知又往哪个山沟沟里开,不知又要过多少年枯燥乏味的日子,哎,苦行僧啊!”
詟久春觉得文书哪点都好,就是对他不愿意留在部队不理解。当兵不如种地,是苦行僧?怎么会呢!当兵多威武多荣耀多革命啊!嗨,这个文书!他知道文书信得过他才跟他说这活思想的,他把文书的话搁在心里对谁也不说,要让别人知道了,那文书还不得挨批?
他不知道在解放军这所大学校里锤炼了五年的文书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很远很远,很远多好,走得越远越好。山沟沟怕什么,当年毛主席就是钻山沟以农村包围城市取得革命的胜利的!最好再去援越抗美前线的越南去,能象十九伤员四烈士那样该有多好,那是多么轰轰烈烈的人生啊! 军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