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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魂2-22

军魂 豆子 6557 2021-04-06 02: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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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十二

  古奇部队要派人到古奇家乡处理后事,要求守备师协助一下。师里考虑詟久春正好休假要回南方,而他又是边防现场的见证人,又做了多年群众工作,便让詟久春陪古奇部队的刘干事、姜干事一起到古奇家乡走一趟。

  古奇家乡是湘川交界的山区。

  三人到武装部、到公社、到大队,把古奇的情况向地方作了汇报。三人又在公社联防队郭队长的陪同下来到古奇家所在的九龙寨生产队。

  说是九龙,实际上是九座大山。九龙寨凄凉破落得可以:家家还是黄泥抹壁的竹楼;嶙峋屼秃的山沟沟上,东一块、西一块地散落着巴掌大的稻田;生产队的社员们都穿着清一色的蓝淀水染的手织布做的衣服。在几家吃派饭,饭是红苕芋头大锅粥,菜是芋梗萝卜酸加盐豆。说是招待解放军,有的加了一个煮鸡蛋,有的是黑豆辣椒小干鱼。身临清苦的村寨,詟久春又觉得边疆守备师部队的生活比这强得多。从第一餐吃派饭起,詟久春便每餐交给社员家两角钱、半斤粮票,比按规定每餐多交七分。刘干事、姜干事也只好按这标准给老百姓付饭钱。

  进寨第二天,一大早,村里便吵吵嚷嚷热闹起来。几十个社员举着纸做的三角旗,喊着口号,押着一个戴高帽的女子在游村。那高帽子是用报纸糊的,上面鸡刨似的歪歪扭扭的毛笔字:打倒叛国贼的老婆李渝芳!

  “你们看,那个戴高帽子被游街示众的女人就是古奇的老婆。”郭队长说。

  “古奇结婚了?”姜干事问。

  “噢,对、对,不是老婆,是未婚妻。我们接到部队通知后,就布置生产队,现在古奇的一切亲属,已经作为反属管制起来!”郭队长郑重其事道。

  “古奇叛国投修和他们亲属有什么关系!”詟久春道。

  “哎,那很难说。他能把军事秘密告诉苏修,我们公社、我们县里的人事、民兵,还有人防工事,可能也被他们家出卖了,不能不防啊!”郭队长仍认真严肃地说。

  这晚,詟久春他们就住在生产队队部。

  油灯点起的时候,郭队长安排,杀了一只鸡,搞来一罐粮食米酒,在生产队长家摆席招待部队来的人。

  詟久春吃了几口菜,推说不会喝酒,早早退席,回到队部住处。刘干事、姜干事知道詟久春是笔杆子,把写汇报材料的任务推给了詟久春。詟久春为了赶材料,早点回龙城,这才早早退席回到住处。

  菜油灯下,詟久春正要动笔,门忽地被推开了。懵地把他吓了一跳。进来的是披头散发、满脸污垢的女子,真象聊斋里描写的女鬼。

  那女子一进门便扑通一声跪在詟久春面前,哭诉道:“解放军首长,救救我呀,我家祖祖辈辈是贫农,没干反革命,没有叛国呀!”

  “起来,起来,有话好好说!”

  詟久春扶起那女子,把她让到桌边长凳上,给她送去一碗水:“你是怎么回事?”

  “解放军首长,我知道你们是古奇队伍上的领导。我是古奇的未婚妻,叫圆妹,哦,叫李渝芳。我是山那边四川的,去年和古奇相的亲。他家太穷,没劳力,古奇又当兵,我还没过门就到他家帮忙挣工分。他家的事都弄到我头上了。他舅舅家偷吃喂猪的红笤面粉,我也陪着挨批斗。这次,古奇叛国被打死了,又把我定成反革命家属,让我交待和古奇策划叛国的罪行。首长,我和古奇才见过一面,他长得什么样子我都想不出来了,我怎么知道他会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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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国投修呀,我冤枉啊……”她说着便嚎啕大哭起来。

  “你别哭,别哭哇!”詟久春见不得人家哭,一见到人家哭就心软:“有话慢慢讲,把事情讲清楚,革委会领导会正确处理的。”

  “啥子领导,就是公社革委会让社员批斗的,说我是啥子阶级斗争新动向!”

  “好的,好的,你回去,我跟革委会说一下。”

  “抓她,抓她,又到这来腐蚀拉拢解放军来了!”

  詟久春话音未落地,门外吵吵嚷嚷进来一伙人,把圆妹揪走了。

  紧接着,门外响起乱哄哄的口号声:“打倒叛国贼的老婆!”“批臭反革命家属圆妹!”“扒下美女蛇的画皮……”

  古奇的死是罪有应得。可他的未婚妻圆妹的处境让他詟久春揪心。

  生产队长送郭队长、刘干事、姜干事回来。几个人醉熏熏地要上床睡觉。

  “郭队长,我问你一件事。”詟久春问。

  “什么事?”郭队长边脱鞋边问。

  “古奇的未婚妻圆妹有什么问题吗?”

  “什么问题?她倒是正儿巴经的八辈贫农,可她老公是叛国贼呀!”

  “她还没结婚,应该说是她的未婚夫。就算古奇是她老公,古奇是古奇,圆妹是圆妹,干嘛要批斗她呀?”

  “噢,你们队伍上没有这个意思呀?我们听说部队上要来人,为了表示我们阶级立场坚定,和阶级敌人划清界线,我们这才让生产队组织贫下中农批斗她的。如果部队上说没问题,那就算了!”郭队长满不在乎地说。

  “什么,部队说没问题?有没有问题要实事求是,不能随便诛连九族哇!”

  詟久春觉得地方干部这种做法太离奇了,气不打一处来。

  “好了,好了,我明天通知生产队不要批斗了。不过,她得离开这个生产队,她太招惹人了,又是反属。”郭队长说着一头倒在竹床上呼呼睡去了。

  这叫什么干部,这叫什么政策水平,怎么这么把人不当人,说斗就斗!詟久春觉得这些人真的没有一点政策水平。可转念一想,部队也出过架枪逼供的笑话,便觉得这令人啼笑皆非的滑稽戏也没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队长,圆妹家在哪?”

  詟久春叫住正要返回的生产队长。

  “噢,你说圆妹家,就在对面。”

  “你带我去看看,刚才社员们又揪斗她了!”

  “斗就斗唦,好得很!革命嘛,触及灵魂,触及皮肉毛得什么关系!”

  “嗨,你们怎么都这样,把你捆起来斗也毛得关系?走,到她家看看,告诉她,从明天起,生产队里不再批斗她了,郭队长说的。”

  “要得,要得,解放军说的,我们浪个敢不听!”

  生产队长带着詟久春到对面不远坡地上的圆妹家。

  圆妹家是竹皮房,竹门大开,房内光明通亮,几只大碗菜油灯高高地点着。生产队长和詟久春径直进了圆妹家。

  圆妹一扭头,见有人进来,就要往外跑。詟久春一把抓住她:“圆妹,到哪去?”

  圆妹挣脱詟久春的手:“你们让我走,让我出去!”

  这圆妹好象梳洗打扮了一番,与刚才见的那个女鬼判若两人。白皙柔嫩圆圆的脸盘,充满灵气的水汪汪的一双大眼。文革期间,大辫子姑娘基本见不到了,可她却是几近小胳膊粗的油黑油黑的长辫子一直拖到腰部。这是个充满青春活力、生气勃勃的俊俏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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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瞬间,圆妹突然扒开詟久春和生产队长,拼命向门外冲出去。

  “圆妹,你到哪儿去,我们是来看你好!”

  詟久春就要追出去。

  “追她干啥子,要死要活随她去,又不是咱们生产队的人唦!”生产队长在后面大声道。

  詟久春觉得圆妹的举动有一种不祥的预兆,他毫不犹豫地追了上去。无奈他对村里的石板路不熟,堂堂个男子汉竟然跑不过弱女子。

  大约跑出半里地,前面是个大水塘。果然不出所料,只见圆妹跑到水塘边没有一丝犹豫,扑通一声跳了下去。

  她投塘自尽!詟久春头脑里反射出第一信号。他追到水塘边,想也没想就跳下去,救那在几米深的水塘里挣扎着的圆妹。詟久春水性很好。他仰泳着,拖住她的长辫子,用脚把她的头顶出水面,连拖带拽地把圆妹拉上了岸。

  “你们让我走,让我去死!”圆妹趟在水塘边哭喊着。

  生产队长赶来,两人连扶带推地把圆妹带回家。

  “你干嘛这么没志气,走这条路!”詟久春疼爱交加地训斥道。

  “在这里,我还有啥子活路,死了安逸!”她哭泣道。

  “你可以回家,回山那边你四川的家!”

  “山那边,她家毛得人了!”生产队长接过话:“她五六岁上,父亲在三峡摆渡竹排被淹死了,母亲后来也改嫁跟人了。她跟姑姑过日子,姑姑家早就想把她撵出门嫁人啦!”

  詟久春有些哽噎了。这么好的姑娘怎么这么命苦!可又无可奈何。他把身上水泡的钱十几二十元吧都掏出来塞给圆妹:“圆妹,这钱你先用着,以后有难处找我!”说罢又对生产队长道:“圆妹出身你们是知道的,她的未婚夫古奇的事与她没有关系。你们公社郭队长已经说了,以后不许批斗她!”

  “晓得,晓得,解放军都说毛得关系,那就是毛得关系,我们不让革命社员批斗她就是了!”队长唯唯诺诺。

  第二天离村时,詟久春给圆妹留下了部队地址。

  离开九龙寨,詟久春回到龙城看望父母。

  他打听到了项丽的安息地,又鬼使神差、身不由己地来到西山公墓,看望了项丽。

  据同学说,项丽她们死后,大家先是把她们埋葬在校园一处高地上。既然是参加党中央、毛主席亲自发动、领导和指挥的文化大革命的死难者,当然应当是烈士!

  可七十年代初,中央下了个三、五、六号文件,其中点名说到,龙城为文革死亡者建烈士墓是错误的,必须拆除。于是,同学们只好把项丽她们迁到西山公墓。

  面对项丽的墓,詟久春百感交际,欲哭无泪。项丽,你为什么死,为谁死的,怎么会离开我到另个世界去呢?我们好多话还没有说呢!你走了,你留下的苦痛会折腾我一辈子的,有谁能替代你在我心中的位置呢!

  回到部队后,没想到,他桌上已经放了三封信,都是九龙寨圆妹的来信。有一封信里还有圆妹在芭蕉树背景下照的甩着长辫子的侧身像。信里说,她走了二十几里山路,用他给她的两块钱,专门到县照相馆照的。这是他詟久春有生以来收到的第一份女子的照片。

  她信里还说,是詟久春给了她第二次生命,詟久春就是她的亲人,她要好好活下去,为革命作点贡献。

  收到圆妹的信,詟久春放下心来,他感到欣慰。可怜她,同情她,也许还有一种什么恻隐之心的驱动。读完信,他便跑到邮局,将当月半个工资—三十元钱寄给圆妹,希望她振作起来,成为一个铁姑娘,立志农村干革命。激动之余,还赋诗一首勉励她:“革命风暴卷残云,千里相逢九龙村;人生真蒂在求索,历经磨难土成金。” 军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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