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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突破对任为而言,发生了这么多事情,脑子实在有点乱。他几乎只是凭着本能,恍恍惚惚地走进办公室,但办公室里却到处欢声笑语。
他很快知道,昨夜,在他不停地做着噩梦的时候,脑科学所的攻关小组以及地球所做配合的同事们在通宵加班。凌晨的时候,他们取得了突破性的进展。
他们解绑了一条云球野狗的意识场。准确地说,他们“炸”出了那条野狗的意识场。然后,不出预料,“炸”出的意识场自动地绑定到了事先准备好的意识机上。
解绑意识场需要大脑猝死。然而,要让云球中的动物大脑猝死并不容易。
最简单的方法是将某个量子芯片断电,那么,这个量子芯片上的所有脑单元都会猝死,自然会产生很多被解绑的意识场。地球所很熟悉这种方式,不过并不是因为什么见鬼的解绑意识场。在过去的日子里,他们通过这种方式,多次制造过或大或小的物种灭绝。也通过这种方式,删除过云球人的边缘部落。当然,他们不是总这么干。他们也使用过制造生态灾难和传染病之类的手段。不过,这种简单粗暴的方式,显然效率最高。
自从第一次听吕青讲到意识场以来,任为难以控制地试图想象,大量被解绑的意识场,在还没有死亡的短暂时间内,在云球机房中飘来飘去的样子。那到底是个什么情景?在他的梦中,经常出现他被一群厉鬼挤在中间的场景。厉鬼们悲哭哀号、刺心泣血,他们越挤越紧。最终,他被挤得喘不过气来,猛然从梦中醒来,不停地大口喘气,仿佛离死亡只有一线之隔。
但是这种效率最高的方法,在这里并不适用。那时他们不需要很精确,现在他们需要非常精确。那时他们要毁灭的是一大片生命,并不在乎几个不在计划内的无辜者。现在他们的目标是某一个精确的个体,而且不能牵扯无辜。
他们也曾经采用更精确的手段进行杀戮。他们通过软件,精确地找到某个脑单元,然后动用根用户权限,强行删除这个脑单元。那么理论上,只有这一个脑单元对应的云球动物大脑死亡,不会牵连无辜。其实最早,他们在云球上的杀戮通常就这么干。但是,对于他们那时的大规模行动来说,这么干太麻烦了。一方面效率非常低,另一方面这种精确并没有什么意义。所以后来,他们才逐渐开始,采用更加粗暴的给量子芯片断电的方法。不过,现在看起来,这种精确却变成了很关键的优势。
在云球影像子系统中,确定一个云球动物的目标,接着,在云球操作系统中,查找该目标对应的脑单元。这个过程需要一点搜索排查的时间,但技术上并不困难。不仅仅为了杀戮,也为了对云球目标的记忆及计算过程进行记录从而形成思维日志,这是必需的技术。所以很久以前,地球所已经可以很容易地完成这件事。
很不幸,实验证明,找到脑单元并且强行删除,脑单元确实从软件系统里消失了,但意识场并没有解绑,事实不是大家想象的那么回事。仔细想一下,这也很正常,这种情况下,脑单元只是从操作系统管理的角度消失了,在没有被分配新的计算任务和存储数据之前,脑单元对应的量子微网络本身仍然存在,并且仍然通电,具有能量,甚至还在运作,仅仅是已经脱离了操作系统的管理。这并不是云球动物的猝死,只是在云球阎王爷的生死簿上划了一笔。索命的使节都还没有出发,正站在阎王爷的台阶下等待着出发的令牌。直到操作系统对这部分量子微网络分配了新的任务和数据,它不得不开始执行新任务,旧数据也被新数据所替代,对应的云球宿主才会真正死亡。这种死亡的方式总是很奇怪,因为各种功能的丧失是间歇性的、抽疯式的。但无论如何,和猝死没什么关系。这期间,等待死亡的时间长度,取决于操作系统,完全无法预测。
高级一点的想法也不难想到。现在,对地球动物实施猝死的方法是电磁刺激,自然对云球动物也可以用同样的思路。云球脑单元本来就是电磁设备,理论上比脑细胞的构成简单,电磁刺激的思路肯定没有错。
地球所和脑科学所对此却束手无策。他们实在找不到一只手,可以伸到云球中去实施云球意义上的电磁刺激。云球中的电磁刺激,虽然对地球来说只是一种软件虚拟的电磁刺激,但对云球来说却是真实的。云球人还没有发明电这种东西,更谈不上什么电磁了。
地球上真正的电磁刺激,至少目前的方法,对地球动物管用,但对云球脑单元却并不适用。
地球动物在进行电磁刺激时,将会待在实验室里,带上一个特制的电磁头盔。这个电磁头盔,即用于在头盔内产生电磁刺激,也用于防止头盔内任何电磁场的能量外溢,同时并不会影响意识场的迁移。所以在地球上,电磁刺激的目标定位和范围控制都很简单。而且电磁刺激本身,对地球动物的脑细胞只是一个麻痹作用,制造了假猝死或者产生了诱导效应,骗过了意识场,但其实并没有对脑细胞产生真正的物理伤害。地球动物的部分体细胞,和脑细胞一样也会经历这种麻痹,不过同样,并不会造成什么恶果。
云球脑单元,以纳米尺度密密麻麻地排列在量子计算机中。在这样的尺度上,精确的目标定位和范围控制都无法完成。错误的目标定位当然不会带来成功结果,不当的范围扩大将不可避免地伤害周围的脑单元,同样也不可接受。
对电磁场进行精确的目标定位和范围控制,这是问题的核心。地球所和脑科学所对这事并不在行。不过,他们找到了强大的外援,在脑科学所的努力下,前沿院的另一个研究所,微观物理所,加入了他们的研究。微观物理所很快想出了办法,在大家的共同努力下,他们研制出了一种东西:量子炸弹。
量子炸弹,很酷的名字。它由两种电磁场耦合而成。一种是封装电磁场,用于封装量子炸弹。它的形状是一个可事先通过编码进行设定的封闭曲面,定义了量子炸弹的边界。另一种是压缩电磁场,被封装在封装电磁场所定义的边界内部。压缩电磁场具有很高的能量密度,也可以事先通过编码设定各种参数。
首先,量子炸弹可以被大范围空间内的电磁场,进行精确地目标定位,在纳米尺度上,精确对准目标脑单元的空间位置。
其次,在需要的时候,通过外围电磁场的特定作用,量子炸弹的封装电磁场会被适度“破坏”,封装力度将会瞬间减小。封装力度的减小,将导致被封装的压缩电磁场极速膨胀。这个过程很像是发生了“爆炸”。封装电磁场将被“爆炸”撑得越来越大。压缩电磁场会根据事先的编码,产生出特定电磁波。电磁波的传递范围被控制在被“爆炸”撑开的封装电磁场中。压缩电磁场的膨胀力度随着膨胀而减小,封装电磁场的封装力度则随着膨胀而增大。这就像气球的膨胀过程,直到膨胀力度正好和封装力度的大小相同从而抵消,膨胀就停止了。
就这样,特定的电磁刺激产生了,并且,在纳米尺度上,被控制在一个特定的位置上和一个特定的范围内。
猝死刺激根据脑电波进行计算,脑单元也有脑电波,所以猝死刺激的编码计算不是问题。诱导刺激根据意识波进行计算,编码计算当然也不是问题。现在,他们可以对量子炸弹进行猝死编码或诱导编码,然后对脑单元进行精确轰炸,完成对脑单元的猝死刺激或诱导刺激。
事实上,量子炸弹的问世,不仅对当前的工作是一个突破,而且有更深远的意义。大家意识到,相比较而言,之前脑科学所对地球动物使用的电磁头盔,实在太粗陋了。量子炸弹完全可以放大到人脑的尺度,可以定义相当于人脑范围的封闭空间,那么,就可以取代电磁头盔了。进一步可以想象,在医疗领域,比如对各种肿瘤的治疗,也可能会产生重大的影响。虽然现在肿瘤治疗已经相当成熟,但量子炸弹也许是一种里程碑式的方法,可以极大地提高医疗的效率和简便性。
那条云球狗的意识场保存在意识机中,和地球狗的意识场保存在意识机中的情况非常类似,看起来活得不错,但是不工作。
于是,为了进一步观察,他们很快就将这条狗的意识场,重新迁移回云球中另一条野狗的脑单元中。这条野狗本身的意识场,已经预先被量子炸弹炸到了另一台意识机中。量子炸弹的技术突破,让这一切变得很简单。
实验证明,在被解绑了意识场的情况下,云球空体和地球空体一样,至少能够生存数秒,也有生存更长时间的情况。虽然造成生存时间差异的原因尚不明确,但无论怎样,数秒时间已经足够将准备好的意识场绑定到云球空体上。
技术上,没有看出有什么问题。但是,那条被更换了意识场的野狗,过上了一段精神错乱的生活。它花了很长时间,才适应了自己新的身体、新的环境和新的伙伴。为了找到曾经熟悉的觅食地点和排泄地点,它惊慌失措、凄凄惶惶。它的地盘都不见了,到处都是其他狗的体味,它甚至不认得自己的体味。这让它觉得这里充满了危险。连走路都摇摇晃晃、东倒西歪。它的脾气,在暴躁不安和战战兢兢之中不时切换。这种情况,让地球所的人产生了各种复杂情绪,孙斐甚至一度大发脾气,拒绝再观察这条狗。但是,脑科学所的人却不以为然,因为他们早在地球狗的身上见识过了这一切。
实验反反复复进行了很多次。在云球做实验,显然比在地球做实验轻松得多。同时速度也快得多,因为云球时钟可以在需要的时候调得很快。尤其是对脑科学所的人而言,这简直是他们从事这类实验以来,最轻松愉快的一段时间。可是,也有一点不完美,那就是不能把云球动物完全等同于地球动物。和地球所为其他学科承担的研究任务一样,云球和地球的不同,会让他们的研究成果显得有一些瑕疵。不远的将来,还是必须回到地球动物、地球人身上。但目前,这些实验使他们心情轻松。甚至,各种工作决定、各种实验准备、各种技术保障,等等,都变得轻率了很多,效率也高了很多。那只是些虚拟的、假的生命,他们这么说。不过,随着实验的推进,越来越多的人说这话的时候,声音越来越小,语气也越来越不坚定了。
各种云球动物,超过六十种、四百个个体,在云球和地球的意识机之间穿梭,但其中并不包括云球人。几乎没出过任何问题,除了有一次,居然有人忘记打开意识机,导致一个从云球解绑的黑爪虎的意识场,悄无声息地消逝在空中。那个冤死的灵魂不能怪罪技术,只能怪罪脑科学所那位粗心的小伙子。
然后的一步很自然,仍然是从狗开始。有一天,大家终于动手,把意识机中一条云球狗的意识场,迁移到了一条地球狗的大脑中。
这条拥有着云球狗意识场的地球狗,在铁笼子里面醒来。它睁开眼睛的时候,一定马上看到了,很多和它所习惯的云球人有些不同的人,围绕着铁笼子观察它。不过,其实这不算什么,因为它要奇怪的事情很多。铁笼子这个东西,它也不知道是什么,从来没有见过。栏杆所用的那种钢,在云球上都从来没有出现过。它趴着的碎石地面也有点奇怪,这么均匀的粉碎技术,不可能在云球实现。当然,它也不关心什么技术,只是这细小的碎石头,个头都一样大小,趴在上面还挺舒服。它使劲地用下巴拱着那些碎石,不知是否因为舒服。从眼中的惊恐来看,好像不是,它不是因为舒服才去拱身下的碎石。碎石下面的木板很快就露出来了,但它还在不停地用下巴拱着。
开始的时候,孙斐拒绝观察,根本就没有到脑科学所去。现在,地球动物和意识机之间的意识场迁移过程还只能在脑科学所的意识场实验室完成。直到第二天,叶露赌咒发誓说,这条狗已经看着没什么异常,而且还亲热地舔了卢小雷的脸颊,孙斐才很勉强地去了脑科学所,匆匆观察了一下这条狗。作为地球所的所长助理,完全错过这些里程碑式的时刻,似乎也说不过去。在现场,与其说孙斐在观察狗,不如说她在很努力地想出各种刻薄的言辞,来讥讽卢小雷被狗舔过的面颊。而卢小雷好像已经适应孙斐,并没有说几句反击的话。他逐渐地变了,任为有时候这么觉得。不过孙斐的话,反而让张琦有些惊奇。他说:“你不是也养狗吗?我好像听你说过,你的脸不也被狗舔过吗?你当时好像很喜欢。”
“我不养了,我养猫!”孙斐大喊。
“她的狗去年就死了。所以,她才特别……那个……看你们天天弄狗,她不舒服。”叶露小声对张琦说,“她现在养猫。”
除了视觉观察以外,各种医学检查和生物物理、生物化学的数据也说明,这条狗没问题,已经和大家家里养的狗没什么区别了。除了一点,它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物种。虽然它的躯体并不新鲜,但它却拥有来自异世界的灵魂。他们给它起了个名字,“云云”。它是一条年轻的母狗,这名字听起来还不错。
云云并没有在地球待很长时间。它所属于的这个奇怪物种,在地球上出现了仅仅几天之后,就又灭绝了。它被送回了云球。在它被送回去的时候,叶露说,孙斐哭了。
孙斐的泪水,什么也阻挡不了。云球的动物们,从之前在云球躯体和意识机之间穿梭,变成了在云球躯体和地球躯体之间穿梭。
相比到意识机为止,这种实验就慢得多了。不过,很快也有十几种动物,超过一百个个体,完成了它们的超时空之旅。
逐渐地,这件事情从技术上,变得不再是让大家觉得是有任何难度的事情,甚至也不觉得有任何风险。但是,脑科学所那帮人嚷嚷的云球动物是虚假生命的言论,却慢慢地消失了。大家不再这么说,取而代之的是默默地扭过头去,或者暧昧尴尬的笑容。
孙斐的泪水,大概迟早要流干,因为下一步,轮到地球狗了。曾经和她朝夕相处,为她带来无数快乐和温暖的那个物种。
理论上,让地球动物的意识场进入云球并安全返回,和云球动物的类似过程没什么区别。当然,大家还是很认真地进行了各种思考、计算、辩论和准备。孙斐虽然很努力,但除了没有意义的感情用事之外,也没有找到任何可以推迟这一步骤的理由。
这一天,又一个新的里程碑。他们成功地把一只地球狗的意识场,绑定到了云球系统的一个脑单元上。那个脑单元属于云球中黑石城国王大道上的一条两岁的流浪狗。黑石城是萨波帝国的首都,不错,就是克雷丁大帝的萨波帝国。国王大道仍在,不过,帝国的盛景已经今非昔比了。在绑定新意识场之前,他们对那条狗的脑单元进行了量子炸弹的爆破,实施了猝死刺激,原先的意识场被驱逐了。但是,他们没有用意识机捕捉这个意识场,对大家来说,这一类的游戏已经没有意义了。
云球系统的时钟被调慢到和地球时钟一样。整个一上午,大家都在密切观察这条狗。这条狗的意识场由意识机带进来,这条狗的肉体从来没进过这个机房。它的意识场在意识机中,已经有一段时间只是存活而没有工作了。考虑到这是第一次,地球动物进入云球,如果它的意识场在云球中也不工作的话,也不会太让人吃惊。毕竟,云球动物的意识场在地球可以工作,并不代表地球动物的意识场在云球也可以工作。
好在担心没有成为事实。在刚开始的时候,看起来,这条狗的确不是太适应。它不停地浑身挠痒痒,要么就是漫无目的地到处乱跑狂吠,搞得有两次被人踢了几脚。最重要的是,它不知道到哪里找吃的东西。大家想起来,它在地球时主要吃狗粮,有一个固定的食盆。在云球中,它找不到那个食盆了。虽然这样,但意识场在工作,这是好消息,只是它还有些迷茫。所有这些,出现的所有这些不适应现象,大家显然都有预料,曾经有很多云球动物经历了这一切。
中午的时候,那条狗逐渐平静下来了。也可能是累了,它睡了一觉。下午,它开始慢慢地寻找食物。卢小雷把云球时钟调快了一倍。两个小时后,看到它适应得越来越好,就又调快了一倍。一直到晚上,看起来都没有什么危险。
晚上仍然有人留守。卢小雷前一天几乎没有睡觉,但坚持留了下来。云球时钟调快了一些,一个月相当于地球的一天,这差不多是默认值的一百分之一。第二天早上,那条狗还活着,而且看起来很健康,似乎情绪也不错。
最终,云球时钟调到了默认值,十年相当于地球的一天。在那一天里,上午刚刚过了一半,那条狗就死了。无论这几天,云球系统的时钟如何调整,按照云球内的时钟计算,它已经九岁了,基本上是地球狗的平均寿命,也和云球狗的平均寿命大致相当。所以,它的死,没有看出有什么明显异常。大家都认为,可以把它定义为寿终正寝。
在过去的几个月里,脑科学所还开发了一种仪器,叫作意识追踪仪。和意识探测仪不同,意识追踪仪用一种共振波来追踪既定的意识波。开发这种仪器的目的,就是追踪迁移到云球中的意识场。云球机房中的意识波实在太多了,原来的意识探测仪检测到的东西太多,导致的结果是,实际上没有任何用处。
这几天,脑科学所的意识追踪仪一直在追踪这条狗。数据证明,这只狗的意识波,除了在意识场刚刚迁移到云球中时,发生过一小段时间的抖动以外,后来的日子里,其变化曲线基本符合地球上狗的意识波变化曲线。在地球上,意识场的发现迄今为止也还不到一年,脑科学所并没有任何一条狗一生的完整意识波曲线,所以,这是一个不完整的答案,但大家已经非常非常满意了。
接着,又连续进行了二十六次实验。这些实验,涉及另外五条狗、两只猫、三匹马、一头牛、一头猪、两条鱼、两只鸟、五只猴子和五只大猩猩。所有动物的意识场都由意识机带进机房,并没有什么真正的动物来过这里。
一切都很顺利。
在这些实验过程中,都有将云球时钟调慢进行观察的时候。不过到后期,他们也进行了快时钟的实验。只在意识场迁移的时候将云球时钟调慢,调到和地球一致。一旦意识场找到云球宿主迁移成功,他们马上将云球时钟调回到默认值。到目前为止,在实验中没有发现时钟变化会导致任何问题。
很自然,下一步开始的实验,是将迁移到云球中的地球动物的意识场重新迁回到意识机,进而再拿回脑科学所,迁回到原来的地球动物空体中。这些实验都顺利得出乎意料。在一个月的时间里,他们迅速完成了四十例实验,全部成功,没有碰到任何异常。
还有比云球人更合适的吗?
这是吕青说的话,说这话的时候,她紧张地看着任为。那天,任为第一次听说世界上还有意识场这么个东西。
答复了!吕青答复了柳杨。卫生总署的立场是,人类实验不能碰,云球人可以。还有比云球人更合适的吗?
然后,柳杨就出现了。脑科学所的大批人马,就出现在地球所,再也没有离开过。好像这里是他们的某个实验室。以前,地球所求着他们出现,帮忙分析云球人的思维日志,可是他们端着比天还大的架子。但是,自从这次出现以后,他们就没有架子了,而且,就这样赖着不走了。
也许这么说不公平,任为也并没有撵他们走。其实,说什么撵他们走呢?任为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什么。
不管任为在想什么,地球所很多人还是很欢迎脑科学所的到来。比如张琦,应该是最欢迎的人之一。面对着孙斐的眼泪,张琦虽然没有用笑容应对,但是任为知道,在他心中,为了这一切的进展,一定感到十分欣慰。
还有比云球人更合适的吗?这句话预示的日子迟早会到来。任为内心一直拒绝去想,这一天到来的时候,会是什么场景,自己又会如何表现。但这一天终于还是到来了。
场景很普通。柳杨在SSI里给他留了一个言,说:“明天,我们要从云球中解绑云球人的意识场了。”没有任何多余的解释,也没有要请求他同意的意思。
他呆呆地闭着眼睛,好像睡着了。但是,那句话明亮地显示在它闭上眼睛后黑暗的视野之中。
他看了很久很久,以至于他听到几次敲门声都没有理会。甚至,似乎有人轻轻地推开了门。但是,估计那人以为他在偷懒睡觉,就又轻轻关上门走了。他就这样靠在椅子上,任由那条乳白色的语句漂在他的脑子里。他的SSI视觉组件的质量问题,让那句子偶尔有些晃动,而他则一动不动。
最终,他没有做任何回复。第二天一早,张琦告诉他,脑科学所要动手了,说是已经请示过他了。他把头扭向了窗外,在他办公室的窗外,没有任何具有明确形象的东西,只有其实并不存在但人类却给它起了名字的一种东西,那就是天空。那会儿,天空上也没有云,万里无云,就是说这种情况吧!他的脑子也空空如也,像那时的天空一样。他心不在焉,脱口说了一句:“随他们吧!” 云球(第一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