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可以在百度里搜索“云球(第一部) 艾草文学(www.321553.xyz)”查找最新章节!
(十六)Crying Robots虽然说是要保密,可在吕青面前,任为实在憋不住。而且,这涉及任明明的安全,他为自己找了理由,还是把自己和李舒的谈话向吕青交代了一遍。吕青听得目瞪口呆,第一分钟就冲出门去,说是要去了解一下情况。和任为相比,她可神通广大得多。很快,她就打听回来了一些结果。
黑客的行为非常诡异飘忽。远景公司嫌疑似乎不大,但没能把自己洗干净。主要原因是,所有的黑客行为都发生在他们运营的SSI系统里,竞争对手的一个也没有。他们辩解说,他们的市场占有率超过70%,出现这样的情况也很正常。可是,这看起来难免让人怀疑。
相关的四个机器人公司,包括迈克的生产厂商,状况比远景公司好一点。至少,他们不是唯一的涉事厂商。他们可以选择大眼瞪小眼,互相看着不说话。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装,反正是说不出话的样子。据说开了几次会,他们的表现基本都是这样。
看起来,大家都完全配合警方。但是,没有任何线索,抓不到黑客,当然更无法阻止黑客的行为。
好消息是,警察和远景公司确认,黑客只是抓取SSI的信息,没有其他行为,绝对没有,更加没有任何远程控制的行为。他们反复地赌咒发誓。
“你们没办法让公众相信。就算公众相信,有什么区别吗?远景公司会破产!你们嘛,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吕青说,这是她撂给网络安全局负责此事的宋永安副局长的难听话。宋局长只能尴尬地笑笑,没什么话可以辩解。
之前的几个案例,远景公司对使用者的SSI进行了彻头彻尾地更新。可是并没有用,新系统很快就被黑进去了。看起来,对付远景的SSI,黑客轻车熟路。所有安全方面的技术措施,全都形同虚设。这就难怪远景公司难以自证清白了,即使确实不是他们干的,他们也脱不了责任。虽然破产不一定至于,但不死也要扒层皮。如果他们要出事,那可真的很可怕。公司、客户、员工、投资者、产业链,甚至整个行业和国民经济,涉及面太广。要知道,他们可是巨无霸公司。
好在当事人都没有把事情捅出去。所有事件都涉及人和机器人之间的“情谊”,这是宋局长的用词,也是他认为当事人愿意保密的原因。但是无论如何,这瞒不了多长时间,迟早会被捅出去。所以必须抓紧时间,找到原因并堵住漏洞,抢在舆论大规模爆发之前搞定。
从当事人安全的角度考虑,目前来讲,警方认为暂时没有问题。而且,无须做任何事情试图摆脱,因为不会有什么用。唯一的解决方法是当事人远离机器恋人。有两例当事人这么做了,真管用,黑客马上消失了。可是,其他当事人都拒绝这么做。他们认为,这是亲人编造出来的谎话,只是为了拆散他们不为世人所接受的爱情。事实上,他们不但不接受,反而变本加厉,坚决远离给他们提出这种建议的人。这种情况一共有十四例,其中包括脑科学所上报的全部八例。
真是无能!这是吕青的说法。但她很快意识到,如果现实是这样,愤怒没有任何意义,所以也就平静下来了。对于任明明和迈克这一对儿,脑科学所发现的第九例,最终,亲人们选择,根本就不告诉当事人。
问题并没有结束。任为和吕青还有一个大问题,那就是他们如何面对任明明的要求,购买迈克并结婚的要求。还有,他们要如何面对这样一个事实,任明明已经加入了Crying Robots这样的组织。
他们曾经有过约定。任明明曾经答应,如果迈克没有人类意识,那么她就会放弃购买迈克、结婚以及Crying Robots。但显然,现在任明明并没有打算这么做。事实上,在脑科学所,刚知道迈克的检测结果时,她似乎很生气、很绝望。不过很快,她看起来就好像没什么事情了。也许,她说服了自己,不要相信这一套。她还能怎么样呢?这是她最好的选择。
吕青认为,应该把真相告诉任明明。她承认,让一个热恋的人知道,恋爱对方的所有一切表现,只是一段刻意讨好的程序代码,这件事情不会让人感到愉快。但她认为,任明明应该学会面对,面对这一切。而且这样做,有相当大的可能性会让任明明放弃迈克。也许不是今天,但没有关系,怀疑的种子一旦在心里种下,总有一天会发芽。某一天,她一定会这么做。
可是,任为强烈反对,他替任明明感到无法承受。他忽然想起柳杨说的话,他复述给了吕青:“柳杨说,对待明明的时候,你像个机器人,而我,心里只有机器人。”他这样说,“所以,明明才会爱上迈克这样的机器人。”
吕青似乎想要给自己辩解,但她终于没说什么,她同意了任为的意见。他们决定,给任明明钱,她爱买迈克就买迈克吧!她爱给迈克升级就给迈克升级吧!她爱结婚就结婚吧!虽然不知道她要如何结婚。至于Crying Robots,不能让她混在这种组织里。不过这个事情,需要慢慢来。如果现在激烈阻止,在任明明强烈的逆反心理下,也许反而会成为动力,而非阻力。
任明明买下了迈克,很快给迈克升了级。私下里,任为和吕青密切地观察着任明明对迈克的升级。升级当然也包括对情感模块的升级。很不幸,根据厂商的秘密报告,迈克升级之后,很快就被重新感染了。而且,感染的软件包就是之前已经根据任明明的数据优化过很多次的版本,迈克并没有回退到出厂状态。
厂商无力阻止,网络安全局也无力阻止,真是天才的黑客。唯一的解决办法是使用专用的情感芯片。目前,还没有发现使用专用情感芯片的机器人被侵入的案例,不过迈克的结构设计不支持这样做,这条路也行不通。事实上,所有被感染的机器人,都是不支持专用情感芯片的结构设计,否则,大家就都有解决办法了,黑客们当然不会那么傻。
网络安全局和相关厂商经过协商,终于取得了唯一的一个进展,他们给这些黑客起了个名字:情感黑客。
任明明和迈克的感情越来越好。虽然找不到可以履行的法律程序,但他们也有结婚的法子,一直都有。他们决定,飞到雅典参与一个集体婚礼。这个集体婚礼,将有来自世界各地的十几对新人参加,都是人和机器人。
任为不想去参加,他觉得不去参加似乎理所当然。难道要去吗?不过很意外,吕青居然要去。任为拗不过她,只好和她一起去了。
场面很热闹。
任明明并没有为此再向任为和吕青要什么钱,集体婚礼的资金都来自于Crying Robots。绝大多数宾客也都是Crying Robots的成员。新人的家属或者朋友非常少,但是却有很多记者。
看起来一点也不意外,所有新人中的机器人一方,都和迈克有些相似之处。据任为和吕青所知,机器人新人中,至少有六位,是已经备案的情感黑客的受害者。当然,并非所有机器人新人全都是,至少并非全都已经备案。
“没有备案也不意味着不是。”吕青小声地说。
“是啊!”任为说。
婚礼按照基督教的仪式举行。在吕青和任为看来,这是很奇怪的组合。不知道上帝怎么看待机器人,怎么看待人和机器人之间的爱情。不过,主持婚礼的莱昂纳德神父,显然很喜欢也很尊重这些机器人。并且,他为人和机器人之间的爱情感到骄傲。他主持过男人和女人的婚礼、男人和男人的婚礼以及女人和女人的婚礼,但人和机器人的婚礼还是不同寻常,这对他来说,也是第一次。他很激动,甚至在婚礼主持过程中,几次老泪纵横。
仪式过后,任为和吕青拿着香槟酒,在大草坪上慢慢走着。不远处就是爱琴海,目之所及都是迷人的湛蓝海水和白色小房子,风景相当不错。作为婚礼圣地,无论是什么类型的婚礼,在这里举行都没什么好挑剔的。
有些人在唱着歌跳着舞,醉醺醺地兴奋不已。大多数人都拿着一杯酒或者饮料,走来走去地聊天。你会觉得一切都那么美好。
有个年轻人,不知道是人还是机器人,在人群中很显眼。他一身鲜艳的拼色服装,头上顶着一个大大的红心,红心中央是一个红铜色的几何形状,几个正方形交叉摞在一起,几何形状两边有几个水滴。任为知道,那几何形状表示古老的蒸汽机,那几个水滴是眼泪。那人顶着的是Crying Robots的标志,来这里之前,他在网络上查过,看到过清晰的图片。年轻人到处走着,向大家散发着一个小册子。任为也拿到了一本,他看了看名字,叫作《爱如何改变世界》。
好几拨记者想要采访任为和吕青,但都被他们婉言谢绝了。
“你到底为什么要来这里?”任为问吕青。
“为什么不来呢?明明是我们的女儿。”吕青说。
“你想表示支持她吗?”任为问。
“你知道我不支持。”吕青说。
“你能直白地告诉我吗?我越来越不懂你的意思了。”任为说。
“我……”吕青顿了一下,“我也不知道。我只是想看看,他们的这个圈子。再说,交通很方便,晚上就回去了,也耽误不了什么时间。”
“我觉得都是一些……怎么说呢……奇怪的人。”任为说。
“你不觉得,你比我更应该了解一下这个圈子吗?”吕青忽然问。
“什么?为什么?”任为问,但他迅速地反应过来了,“你是说,云球人?”
“是啊!他们也许会是你的同志。”吕青说。
任为沉默不语。
这时候,一个瘦瘦高高的欧洲人走来过来。任为和吕青知道他叫埃尔文,荷兰人,Crying Robots的执行秘书长,早上刚过来的时候打过招呼。不过那会儿他很忙,没说什么。现在,他满脸微笑地走了过来。
“非常感谢,亲爱的任先生和任太太。”他热情地说。
“嗨!”任为含混地打了个招呼。
“感谢什么?”吕青脸上浮现出淡淡的微笑,问道。
任为看着她。她的这种微笑,最近这些年,已经成为她在公众场合的标准配置,但是,和她上大学时的那种明朗笑容截然不同。
“感谢你们的支持。”埃尔文说,“你看,十九对新人,只有三对父母,我们的事业还有很多困难。何况,你们来自中国,最传统的国家和民族。”
“哦,不用客气。”吕青说,“毕竟是我们的女儿。”
“你们的女儿,明明,棒极了!”埃尔文使劲地摇着头,好像在描述一件完全不可思议的事情,“还有迈克,”他说,“我从来没见过那么聪明、那么温文尔雅的机器人。”
“甚至,他对上帝的理解和忠诚都超过了人类。”忽然有人插话,是莱昂纳德神父。他刚刚走过来,他个子中等,但很胖,走得非常慢,看起来左腿略微有点一瘸一拐。
“神父,您好。”吕青打了招呼,依旧带着淡淡的微笑。
“您好。”任为也打了一个招呼。
“所以,明明和迈克给了我极大的信心。”埃尔文说,“同时,他们的爱,也衬托出人类,多么狭隘和自私。”
“是吗?”吕青问。
“对,”莱昂纳德神父说,“你们坐在那里,可能没有看到。迈克给明明戴上戒指的时候,他流泪了。我看到他的眼神,他有一颗孩子般的灵魂。”
“但是,你们认为,人类和机器人之间没有区别,或者说,没有界限吗?”任为忍不住问了一句。
埃尔文扭过头看他,他看到埃尔文眼里闪现出戒备的目光。莱昂纳德神父则用充满慈祥的目光看着他,并且说:“我们不能擅自揣测,我们需要等待上帝的回答。”
“是的,”埃尔文说,“我们没有权利否定或者剥夺任何人的爱,包括明明的爱,也包括迈克的爱。”
“嗯。”任为点点头。他感受到一些压力,他脑子里出现了克雷丁大帝的面庞。克雷丁大帝其实长得也很英俊,云球人都很英俊。但克雷丁大帝似乎和迈克有点相像,只是显得更硬朗一些。
“如果,一个机器人,并没有人爱它……”吕青想问点什么,但是她被打断了,埃尔文说:“对不起,您应该说他或者她。”
吕青愣了一下,忽然明白了。“哦……对不起。”吕青笑了笑说,“这要怪SSI的翻译。中文里面,从发音的角度,他,她,它,并没有区别。翻译过来以后,我也听不出你的用词区别。”
“是吗?这简直太好了!所以,我一直对明明说,中国是一个伟大的国家。首先,我们要从语言上杜绝歧视的出现。而中文,从来没有这种歧视。”埃尔文说。
“不过,中文写出来的时候有区别。”任为插了一句。
“那只是一个历史的过程。”莱昂纳德神父说。
“我的问题是,如果一个机器人,并没有人类爱他,那么我们该如何界定呢?”吕青说,她不想再讨论语言了。
“他在爱着人类。”埃尔文说。
“他也在爱着上帝。”莱昂纳德神父说。
“可是,从普通的计算器开始,到顶级的机器人,功能连续强化,我想知道,你们的定义,从机器到人的质变边界,在哪里?”任为问。
“我想,您应该到我们的网站上,阅读一下我们的技术文档。”埃尔文说着,任为听到“叮”的一声。他收到了一个信息,眼前闪了一下,是一个网址,显然是埃尔文发过来的内容。他怎么知道自己的SSI号码?任为有点奇怪。
“简单来说,我们有一个衡量计算强度的方法,我们用这个来定义边界。”埃尔文说。
柳杨阈值?当然不是。但是,这思路听起来和柳杨的发现倒是很合拍,不知道他们和柳杨会不会有什么共同语言。
“很有道理。”吕青依旧笑着,她也收到了埃尔文发送的网址,“很有道理,”她微微地点点头,好像头一次听到这么有创意的想法,“我很钦佩你们。”
“不,”埃尔文耸耸肩,“应该钦佩您的女儿。”
“她会得到上帝的祝福。”莱昂纳德神父说。
“谢谢。”吕青说。
埃尔文举了举手中的酒杯,说:“祝你们玩儿的愉快!”任为和吕青微微点点头,他扭头走开。莱昂纳德神父也示意了一下,和他一起走了。一边走,两个人还低声说着什么。
吕青看着他们的背影,没有说话。
“怎么了?”任为问。
“没什么。”吕青说,“刚才你问我,为什么要来参加这个婚礼。”
“对,你回答了。也许他们是我们的同志,也许将来,云球人也要依靠他们,有道理。”任为说。说得好像是好事,听起来语气却有点低落。
“对,我是这么说的。”吕青说,“但是,那只是我给自己找的一个理由。其实,我就是想来而已。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所以找了一个理由,有道理的一个理由。不过,我最初想来的原因不是这个,我仅仅就是想来而已。我有点惴惴不安,不踏实,非常想来。我不知道为什么。可刚才,我忽然明白了。”吕青说。
“什么?”任为问。
“这是Crying Robots第一次举行集体婚礼。你看,还有很多记者,世界各地的记者,很多大媒体的记者。他们没少花钱,他们想搞个大新闻。我想,也许他们会成功。”吕青说。
“嗯?”任为觉得吕青的语气有些奇怪,没明白吕青什么意思。
“我觉得会发生什么事情。”吕青接着说。
“发生什么事情?”任为问。
“我不知道。”吕青说,“不过,我刚才看着埃尔文的背影,我忽然有强烈的预感。我觉得,会发生不好的事情。”
任为不用再接着问了,因为不好的事情已经发生了。他听到响亮的一声脆响,埃尔文逐渐走远的背影骤然倒地,他被子弹击中了。旁边的莱昂纳德急忙蹲下去,一只手按在草地上,另一只手放在埃尔文的后背上,一遍叫喊着什么,一边东张西望。
任为下意识地移动目光。看到一个年轻人戴着墨镜,脸上还围了一条丝巾,挡住了面庞。他站在草坪的边缘,两只手平端着一把很大的冲锋枪,正在射击。这时候,连续的枪声响起来,显然,年轻人并不是孤立无援。
人群顿时混乱了,各种叫喊声充斥在空气中。人们开始到处乱跑,大家都跑向自己潜意识在一瞬间选择的某个方向。但是,大家的选择不同,所以,不停地有人撞在一起,带来更多的叫喊声。
任为也扭头想跑,可吕青一把抓住了他。说:“别动,没事。”
任为看到吕青很镇定地站着,看着人群。他也努力地让自己镇定下来。他顺着吕青的目光看过去,那是新人们正在集体拍照的方向。本来,他们正在摄影师的指挥下,不停地变换各种列队,好让摄影师们拍出各种漂亮的照片。但是现在,那里站着一批呆若木鸡的新人。明明也站在那里,呆呆地看着地面。地上躺着迈克,他的脑袋被轰掉了。怪不得要用那么大的冲锋枪,要一枪把机器人的脑袋轰掉,那可不容易。
现在枪声已经没有了,枪手们好像也已经消失了。就这么几十秒,草坪边缘的那个蒙着丝巾的年轻人也不见了。任为恍惚记得,刚才眼角的余光看到,他扭头跑向了他背后的树林。
任为看到,任明明慢慢地抬起头,脸上满是愤怒。但是,她没有可以发泄的对象,只能愤然地站在那里,让怒气冲冲的目光,漫无目的地四处逡巡。
吕青很镇定地站着,她看着自己的女儿。他们的位置,离任明明的位置有一定距离。但是,她没有准备跑过去的意思,她只是远远地看着。任为的心怦怦地乱跳,他看了看吕青,吕青的镇静让他勇敢了一些,他也就勉强地站着没有动。
警察很快出现了。人群已经平静下来,可枪手们早就不见了。现在,已经没有任何危险。
人们发现,袭击者的目标非常明确。除了埃尔文之外,没有任何人类死亡。有一些人类,特别是机器人新人附近的人,被金属碎片击伤。那是机器人新人被爆头时,崩裂出来的碎片。但是,所有机器人新人,一个不少都躺在了地上。而且,通通被爆头,只剩下脖子中露出来的纳米线材,长长短短,五颜六色。
傍晚,任为、吕青和任明明在当地警局做了笔录。来警局之前,任明明还被送到了医院,做了一些检查和治疗。她被迈克爆头的碎片击伤,很轻微,问题不大。然后,他们就赶超级高铁回了北京。一路上,任为和吕青虽然很少说话,不过表现还很正常。但任明明一直木木呆呆,一句话也没说。回到北京以后,已经是凌晨了。任明明没有赶回自己的住处,就睡在了家里,仍然一句话也不说,倒头便睡。
任为和吕青上床睡觉之前,吕青说了一句话:“一定是KHA。”
任为看看她,她的面色很平静,但语气很坚定。
果然,睡了几个小时,任为一醒来,那会儿已经快中午了,任为就看到了新闻。KHA声明,他们对昨天在雅典发生的机器人集体婚礼屠杀事件负责。就像吕青的预料,他们说得很清楚,为了整体人类的前途,为了给孩子们保留更多的资源,他们要干掉一切通过各种科技手段冒充人类的东西,老而不死的躯体或者假装深情的机器,都一样。他们不会对人类动手,除非人类中出现助纣为虐的败类。他们对埃尔文·克里斯特的死亡,以及其他在袭击中被机器人碎片击中的人类的受伤,深表遗憾。但同时认为,埃尔文·克里斯特的死亡不可避免,因为他的反人类行为,他的死亡是他应得的惩戒。他的同事们以及所有参与婚礼的人们,需要深刻地反思。否则,他们毁掉的不是自己,而是整个人类。KHA为了保护人类,将不惜一切代价,将战斗到底。
几乎同时,Crying Robots也在网络上发表了声明。声明里说,任何暴力行为,都不能阻止他们为了机器人的人权而奋斗。因为,那不是机器人,那是有灵魂的生命。任何灵魂都是平等的灵魂,都应该获得平等的权利。任何阻止机器人人权的行为和思想,最终都来自于人类自身肮脏、卑劣和自私的黑暗内心。他们将用爱战胜一切邪恶,将和包括KHA在内的一切反进步势力斗争到底。他们为埃尔文·克里斯特的牺牲感到无比痛苦。但同时,他们为埃尔文·克里斯特的牺牲感到无比骄傲。埃尔文·克里斯特将激励他们斗争到底。他们将让所有一切的黑暗势力付出代价。为此,他们将永远不会停止抗争。
第二天一早,任为接到了贝加尔湖疗养院的电话。他被告知,妈妈“离开预备区”了。任为和吕青只好暂时放下了任明明的事情,立即赶去贝加尔湖疗养院。从雅典回来以后,任明明还没有说过一句话,非常受打击。任为和吕青也就没有对她多说什么,让她自己安静地待在家里。吕青叮嘱露西,记着给任明明做午饭,并催促她尽量多吃一点。
他们在1212号房间见到了妈妈。看起来,除了一直闭着的眼睛以外,妈妈没有任何变化。以前,妈妈的眼睛还是会睁开,只是对看到的东西没什么反应。但现在,她不再睁开眼睛了。看来,这是重度老年痴呆病人和空体的一个明显区别。
甚至就像KillKiller宣传的那样,妈妈的面色更加红润了。任为握着妈妈的手,很长很长时间。他确定,那只手和往常一样温暖。他想起来很多很多事情,从小到大的事情。妈妈在各种年龄的样子,妈妈对自己说过的各种话,妈妈的各种表情,妈妈和自己在一起的各种画面。不知为什么,他的眼泪流不出来,但是他心里深深地感到难过。
吕青就像妈妈活着的时候一样,把妈妈的腿、脚、胳膊和手轻轻地按摩了一遍。她一直盯着妈妈的面容,很平静。
晚上,他们回到北京的时候,任明明已经走了。她让露西告诉他们,她没关系,她想静一静,他们不用担心。吕青给她打了一个电话,但她没有接,自动留言说的话和露西转达的话内容一样。 云球(第一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