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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教宗的诞生

云球(第一部) 白丁 13106 2021-04-06 02: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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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十)教宗的诞生按照穿越计划的时间安排,派遣队员进入云球的日子就要到了。因为宏宇公司方面发生的变化,王陆杰建议暂时推迟穿越计划。就像窥视者项目那样,等到情形明朗了再继续进行。这可以理解,他担心因为自己的问题引起越来越大的麻烦,很多事情展开了以后再收场,就不是那么容易了。现在的情况似乎非常不好,看起来他没什么信心,心理压力很大。

  不过,张琦认为可以按照原进度执行穿越计划,无须任何改变。因为他觉得,从商业角度看,和地球所的合作对宏宇公司有很大好处,无论怎样,最终Sm Smart Decision没有理由终止这个合作。

  任为则比张琦更加坚定。他并不关心Sm Smart Decision,甚至不关心后面的资金风险。现在他只是想去云球,不想待在地球。另外,他也觉得,自己在地球上其实也帮不上什么忙。显然张琦、孙斐等等这些人,能够比他更好地处理地球所的工作,更好地处理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他有些时候觉得很奇怪,这么多年自己怎么过来的?作为一个科学家,他觉得自己有不错的能力。可是,一旦脱离科学,他经常觉得自己像个懦弱的白痴。这不仅仅是在说工作,就算是在家里也一样。现在他经常觉得害怕见到吕青,害怕和吕青去聊什么事情。作为弗吉斯的他,曾经在云球中胡作非为,这让他感到心虚和愧疚。这是一个方面,但可能只是比较简单和纯粹的一个方面。更重要也更复杂的另一个方面,是吕青的冷静和坚强,让他觉得自己的犹疑和软弱被强烈地反衬出来,他无法面对自己。

  所有的一切,有关和无关的一切,云球、意识场、KillKiller、KHA、Crying Robots、Fighting Robots、情感黑客、疑点管理系统、Sm Smart Decision,甚至赫尔维蒂亚的公投,等等,都让他觉得疲于应付。

  柳杨走后,他下意识地去网络上查了一下,赫尔维蒂亚全民公投的结果是No,人和狗结婚依旧不合法。这让他心安了许多。他不知道,他为什么要为了这些事情心乱如麻。其中多数事情其实和他没什么关系。但是,这就是他,这就是事实。

  除了所有的事情,还有所有这些人,也同样让他心乱如麻。消失的任明明、远走的柳杨、离世的苏彰、异世界的阿黛尔,还有依旧在身边的吕青、张琦、孙斐、卢小雷、王陆杰、李舒、欧阳院长,以及只见过一两次的傅群幼、胡俊飞,甚至还有那个顾子帆。

  他觉得自己快要疯了。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一直记着顾子帆的那句话:“知道机器人和人的本质区别在哪里吗?因为机器人实在没办法变得像人那么蠢。”听王陆杰讲到Sm Smart Decision以来,他更频繁地想起这句话。

  他不想这样,他不想再做自己。但是,他的过去束缚了他,他的现在束缚了他,他的一切都束缚了他,他觉得自己无法改变。在地球上,他只能永远是这样子了。他在别人眼中的样子定义了他。他觉得无法改变这些定义,他也就无法改变自己,他没希望了。

  他想去云球重新开始,他想有机会重新做一次人。不再是这样一个懦夫,而是一个能够勇敢地面对一切的人。

  他知道,自己的想法可能只是一个幻象。无论是在地球上无法改变自己的想法,还是在云球中可以重新做人的想法,都可能只是一个幻象。也许其实,他在地球上完全可以改变自己,而他在云球中却仍然无法重新做人。但是,这样质疑自己并没有用。他无法遏制自己的想法,他觉得进入云球是他唯一的机会。

  自从在内心中做出决定,这段时间以来,任为已经把自己的绝大多数时间,都花费在对云球社会的研究以及对地球宗教的研究上。那五位派遣队员,军方志愿者,毫无疑问在做着同样的事情。不同的是,他们是一个团队在做研究,任为则孤独地进行着一切。

  他拒绝和任何人讨论这些事情。由于他的地球所所长的身份,没有人可以强迫他公开自己的想法。他一点也不想公开,他不希望别人来扰乱自己重新做人的计划。他不想听意见,也不想听建议,更不想听到评判。至于穿越计划的目标,推动云球演化进步的效果,他已经把这件事情拜托给那五位派遣队员了,拜托给张琦了。他相信那五位派遣队员,他更相信张琦。他自己只想完成自己的计划。他不想拯救云球,他只想拯救自己。

  他首先要选一个人,一个云球中的目标宿主。

  他不打算选任何克族人。克族人还是留给那五位军方志愿者吧,那是正式的穿越计划的一部分。他自己也算是穿越计划的一部分,但只是一道甜点,不是正餐。

  他大量地观看云球的影像资料。看每一个部落或者国家,看平民百姓也看王公贵族。他也不知道自己想要找一个什么样的目标宿主,他无法描述自己的需求。他只能靠看,也许看到那个对的人,他就知道是他了。也许这就像谈恋爱,他想。

  但是很长时间,他并没有看到对的人。他觉得他已经看了上千个云球人,对的那个人始终没有出现。可能这和他的心态有关。当他看某个人的时候,当他刚刚觉得自己想要成为这个人的时候,他就想到阿黛尔,他就想到他要杀掉这个人,然后他就不想成为这个人了。

  在最初的卢小雷的计划中,就确定了一个原则,不会在意识机中保留云球人目标宿主的意识场,不会在派遣队员返回后回迁云球人的意识场。这个原则一直在被忠实地执行。有些时候提起这件事,大家还有些争议。确实,不回迁云球人意识场,可以避免穿越计划在云球中引起怀疑。但是,每次派遣行动都将意味着一个无辜的云球人的离去,这到底还是让人很不舒服。

  那时,面对的都是短期的穿越实验,争议声音还比较大。现在面对长期的穿越任务,这种争议几乎没有了。如果一个云球人的意识场在离开几年之后再回迁,而这几年之中,作为身负重任的派遣队员一定已经干了很多重大的事情,这个云球人回迁之后将如何面对呢?他能生活下去吗?他周围的人会如何对待他?同时,会不会影响之前派遣队员千辛万苦执行的任务呢?

  没人再提回迁的事情。本来,还有人曾经提过,能不能让提取出来的云球人意识场生活在地球?但阿黛尔的事情已经悄悄传开了,这当然是孙斐干的,对于让她感到义愤的事情,她不可能守口如瓶。阿黛尔之所以是现在这个样子,虽然原因不明,却也不会再有人提议去干同样的事情了。

  任为不愿意成为自己不喜欢的云球人,那个人的身体让他不舒服。但又不忍心成为自己喜欢的云球人,那会杀死那个人。这让他选择目标宿主的过程很痛苦。

  经过来来回回地犹豫,最终,他做了一个出人意料的选择。他选择了一个熟人,拉斯利公子。对,就是那个萨波王国农业执政官的公子。

  在他成为弗吉斯的第一天,拉斯利公子就带着图图大人来到了罗伊德将军府上,力邀弗吉斯参加晚上在图图大人府上举办的所谓文人聚会。就是那个文人聚会,让弗吉斯在图图大人府上度过了浑浑噩噩的五天。他觉得,那是堕入尘埃的五天,但那也是快乐的五天。那是他平静的一生中,被撕裂下来的一片,带着血,带着腥味。

  也许,那根本不能算是他一生中的一片。毕竟,那是在云球,不是在地球,他有时候会这么想。

  做出这样的一个选择,并不是因为他怀念那些堕入尘埃的快乐生活。相反,他想要从尘埃里爬出来,他想要远离快乐。这是他做出的认真决定,他决定告别尘埃。坦白地说,尘埃确实带给他很多快乐,他也确实经常会怀念那些日子。但是,他没打算回去。反而,他打算要从里面爬出来,然后远远离开。他希望自己,成为一个自己欣赏的人,而不是成为一个快乐的人。

  选择拉斯利,当然有合理的原因。

  有些事情,从工作角度,地球所的人不一定会注意到,或者说,并没有关心,那些事情并没有什么意义。但是,任为却注意到了。

  在罗伊德将军自杀,并且阿克曼国王为他举办了国葬之后,黑石城又发生了很多故事。在这些故事发生后,拉斯利已经完全不是原来的拉斯利。

  现在的拉斯利,是个逃犯。

  他现在在哈特尔山,老巴力的屋子里。不过,这不是他心甘情愿的选择,而是他无奈的逃亡。

  现在,整个萨波王国的官府都在悬赏追缉他,他已经逃亡了很久。在城镇乡村,有人烟的地方,他几次被人怀疑,险些被抓住。所以,他越逃越远,一次次来到更荒凉的地方。终于有一天,他来到了哈特尔山,来到了老巴力的屋子。他看到了老巴力的尸体和队长的尸体。日子已经过去很久。那些尸体,先是腐败,后是干枯。而在腐败之前,已经被什么野兽啃咬过,不止一次地啃咬过。他看着两副骨架,试图想象曾经发生过什么。他想象不出,但他觉得,他看到了自己的未来。一种强烈的悲伤和同情,让他决定留在这里。

  他埋葬了老巴力和队长的尸体。做了两个坟墓,立了两块墓碑,上面写着“无名氏之墓”和“无名忠犬之墓”。

  作为农业执政官的孩子,他也像黑石城大多数高官子弟一样,从小练习弓马。而且,经常跟随父亲参与高官们的狩猎,或者自行参与纨绔子弟们的狩猎。总之,他对狩猎并不陌生,甚至是相当熟悉。老巴力的屋子里当然有各种狩猎的工具。他尝试着开始狩猎,好像并不太难。这里动物不少,也没有竞争的猎人。他的狩猎技巧看来还不错,他活了下来。

  但是,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活下去。有时他想,他应该有一个目标。有一天,他在屋里的一根柱子上刻下了这个目标:复仇。不过,他不知道复仇的目标应该是谁。阿克曼国王吗?他不知道。虽然如此,他还是在更多的柱子上刻下这个目标,直到刻满了所有柱子。后来,还包括了所有墙壁。

  显然,疑惑、孤独和恐惧使他远离了这个目标。他经常半夜惊醒,终夜痛哭。有时,他会在门前的空地上训练自己。他学过不少武艺,应该勤加训练,那才是做出复仇准备的样子。但是每次,他都半途而废。他练着练着,就会瘫倒在地,眼泪又重新流了出。而眼泪一旦流出来,他就很难让它收住。

  是啊,他是应该复仇。看他的影像的时候,任为替他这么想,也替他难过。拉斯利不知道仇人是谁,但任为知道,他的仇人是图图。

  就是图图,把拉斯利害到了今天的境地。更重要的是,就是图图,将拉斯利的父亲、母亲、两个弟弟和一个妹妹,以及家里很多其他人,送上了死路。

  阿克曼国王经过他的深思熟虑,放弃了揭露和惩罚罗伊德将军。反而,在罗伊德将军自杀后厚葬。告诉全国人民,罗伊德将军是他心目中的忠臣良将。但是,罗伊德将军死了,不代表一切都结束了。那些罗伊德将军的幕僚和爪牙,他必须要处理,那是王国的肿瘤。

  可甄别谁是罗伊德将军的爪牙,并不是那么简单。罗伊德将军一贯位尊权重,大家都围绕在他身边并不奇怪。关键是,谁知道罗伊德将军的图谋,而谁并不知道。

  阿克曼国王曾经一度想过放弃追究任何人。他内心并不想追究,他也没有人手去追究。从他的角度看,除了他自己和他写信通知的麦卡王苏雷,再排除罗伊德将军的自己人,罗伊德将军的叛乱意图其实并没有人知道。这样,让谁来执行清理任务,就变成了难题。面对任何执行者,他都需要告知事实,他不想这样做。

  但是,图图改变了这一切。

  图图敏锐地意识到整个事情的不对头。

  他最不能理解的是麦卡人。他的辖地,林溪地,虽然并不和麦卡接界,但距离也不远。林溪地盛产云蚕丝,和各地都有很多贸易往来,其中当然包括麦卡人。他一向为人圆滑世故、广结人缘。作为副都督,他一直主管农业和贸易。他借贸易之机,很早以前就和麦卡王室结交。麦卡王室和诸多麦卡官僚,都算是云蚕丝的大买家。所以,在麦卡王室和官僚中,他有很多朋友。

  图图意识到什么不对。他通过麦卡朋友知道,麦卡王苏雷在知道贾尼丝的死讯后,确实很生气,暴跳如雷,所以很快发兵。但是后来,在没有任何战场不利消息的情况下,却由于收到一封阿克曼国王的密信而撤兵。

  密信的内容不得而知。但很容易知道,和密信一同到达的还有一把阿克曼国王的阿利亚黑钢佩剑,和一道免赋税五年的诏令。如果说,一把阿利亚黑钢佩剑和一道免赋税五年的诏令,就足以让麦卡王苏雷平息失去最宠爱的女儿的怒气,图图不相信。

  随后发生的事情印证了图图的怀疑。麦卡王苏雷忽然将身边的一个相当信任的谋士杀掉了。那个谋士叫辛机。据说,在苏雷得知女儿死讯而暴跳如雷的时候,正是他,在苏雷身边添油加醋。在其他谋士认为麦卡人不可能战胜罗伊德将军的时候,他独持异议。他认为,罗伊德将军虽非不堪一击,但只要拖住罗伊德将军一段时间,萨波王国必生内乱,山地人也将不会放弃良机。所以,麦卡人将有很大机会为贾尼丝王后报仇雪恨。暴躁的苏雷,选择信任了他。

  麦卡王苏雷可不像阿克曼国王那么手软。他一贯脾气暴躁,老来尤甚。显然,他很快查清了什么,毫不犹豫地将辛机杀掉了。图图花费了大量的金钱来贿赂有关官员,他很快从调查辛机的官员处知道了真相。

  辛机之所以被杀掉,是因为他早已被罗伊德将军收买,已经是罗伊德将军安排在麦卡王身边的钉子。而辛机之所以被调查,是由苏雷直接下令。这说明,苏雷从阿克曼国王的密信中知道了什么。

  山地人那边,离林溪地实在太远,和萨波又是世仇,图图并没有什么熟人。可这难不倒他。他迅速通过自己的人脉,绕了些弯子打听到一些消息。整个过程中,山地人和麦卡人不同,并没有谁被巴克斯国王杀掉。但是,整个山地人从进攻到撤退,都有一个叫罗多的谋臣起到了关键的作用,很像麦卡人这边的辛机,特别是起兵时。巴克斯国王原本觉得,罗伊德将军会很快平定麦卡人,然后会迅速北进,不会给山地人留下足够的时间来进攻黑石城。他自己虽然一直有灭掉萨波的雄心,可目前的实力尚且不足以和罗伊德将军正面作战,所以他并不想出兵。罗多却一再坚持,他认为麦卡人一定会拖住罗伊德将军,而为山地人创造机会。最终,罗多成功了,他说服了巴克斯国王,山地人出兵了。

  虽然罗伊德将军的图谋并没有显现得一清二楚,但图图觉得自己猜得差不多了,罗伊德将军一定有谋逆的想法。

  当然,阿克曼国王的做法、密信的内容、弗吉斯的死,甚至之前阿黛尔的死,这些事情图图猜不透。

  他不需要猜透。他并不关心这些事情,他只关心自己。现在,他看到了一个机会。

  之前,他通过拉斯利巴结弗吉斯,无非是想要把自己的副都督位置扶正成为正都督。但此时,他改变了想法,他看到了更好的机会。他看上了拉斯利父亲的农业执政官的位置。

  林溪地作为云蚕丝的主产地,其他粮食产量也很高,是萨波的粮仓。图图则一直都管理农业和贸易。从农业角度说,如果农业执政官空缺,他将是首选的接替者。他很熟悉萨波的官场,他做了详细地分析,他有很大的竞争优势。而且,他在黑石城高官中的人脉很好。他有信心,有很多人会支持他。反而以前,他和罗伊德将军的关系并不好。这得怪老都督,老都督一直和罗伊德将军不和。年轻时候的图图,为了自己眼前的仕途,巴结老都督过多,跟着老都督一路升迁,算是老都督的人。自然,他就不会入罗伊德将军的法眼。老都督被罗伊德逼着隐退之后,他想要改善关系,才走了拉斯利的路子,去找弗吉斯。

  林溪地都督的位置固然好,想要发财那是最好的地方。但是,这里离黑石城太远,见到国王的机会少。想要继续升迁的话,就没有黑石城中各个执政官的位置更好了。而且,从扶正为正都督的角度看,他的把握并不大。他一路以来,都是老都督的副手,协助管理农业和贸易。他从来没有管理过一个地区的完整行政,哪怕是很小的地区。这是他坐上正都督位置的软肋,他要走弗吉斯门路的原因也是这个。黑石城的朋友们提醒过他,不少高官对于他全面管理的能力颇有担心。倒是觉得,有朝一日他来接手农业执政官或者贸易执政官的位置更合适。

  可是,拉斯利父亲的农业执政官干得好好的,那个贸易执政官也干得好好的。两人年龄都不算太老,这要等到什么时候?现在,机会送上门了。不过,贸易执政官和老都督一样,一贯和罗伊德将军不和。所以,农业执政官——拉斯利的父亲,是唯一可能的运作对象。

  他盯上了麦卡人那边审理辛机的官员,维克。维克是他的朋友,向他透露了辛机的供述。但他决定,牺牲维克。他买通了维克在麦卡朝廷中的对手文森。文森伪造了一份辛机的供述,其中包括了对拉斯利父亲的指证,说拉斯利的父亲是罗伊德将军的同党。一文一武,这让谋逆的行为更加合理。下一步,文森向麦卡王苏雷举报,说维克篡改了辛机的供述。维克为什么这么做?图图和文森编造了一个很容易想到的原因:维克收受了拉斯利父亲的贿赂。按照图图编排的故事,拉斯利的父亲为了自保而买通维克,也算很正常。

  图图通过各种渠道,花费了很多金钱,安排好了所有参与审判的人员。维克在麦卡王苏雷面前百口莫辩,被安排审问他的文森更是不遗余力。最终,维克屈打成招。然后,拉斯利父亲的罪名也被坐实了。为此,麦卡王苏雷写了一封亲笔信,送给了阿克曼国王。

  阿克曼国王没有理由不相信麦卡王苏雷,可他还是心软。他没有直接采取什么过激的动作,他只是决定对拉斯利家进行一些调查。在这件事情上,拉斯利的父亲的确被冤枉了。但不幸的是,他有别的问题,他一直贪污成性。拔出萝卜带出泥,他被调查出,多年来至少贪污了二十万两白银。阿克曼国王爱民如子,对待官员也甚厚,所以对贪污之类的行为很难忍受。再加上参与谋逆的可能性,阿克曼国王终于下了决心。最终,拉斯利家被满门抄斩。当然,可以想象得到,在这个过程中,图图也起到了很大作用。他买通了刑律执政官,一个一贯和拉斯利父亲不和的官员。

  但是,拉斯利逃脱了。他很侥幸,仅仅因为他风流成性。他不但在各种高档的风月场所鬼混,而且会在很多野窑子流连不归。在抄家的那天,他其实已经消失了七八天了,在一个没有人会想到的偏僻巷子里。因为那里,有一个不为人知的小妓院,其中有他很喜欢的一个歌女。

  又过了七八天,他才想起要回家。家虽然还在,可人却都已经不在了。家门已经被封,封条仍然崭新。邻居们用惊讶的眼神看着他,没有人敢和他说话。他去找了朋友,想问问是怎么回事。但朋友让他坐下喝茶之后,却偷偷地去举报了他。好在最后一刻,当朋友消失了很久,而院门外响起了一些甲兵的声音时,他意识到了什么,翻墙逃跑了。

  他知道发生了不同寻常的事情,开始小心翼翼。他跑回小妓院躲了起来,这里的人们并不知道他的身份。他身上还有一些钱,足以让他待在这里。几天之后,通过他很喜欢的那个歌女,他终于打听到了一切。他只能离开黑石城,踏上了逃亡的不归之路。

  拉斯利虽然冤枉,但他显然也不是什么好人。自从在云球中作为弗吉斯见到拉斯利,任为对他就没有什么好感。不过,任为也没觉得,他有什么特别值得讨厌的地方。现在,他就是一个行尸走肉。他活着没有任何意义,对他自己或者对任何别人。而他死去,或者他的意识场死去,也看不出有任何值得可惜的地方。

  一个纨绔子弟,有点才学却也可以说不学无术。整个青年时期全都碌碌无为,一天到晚只有吃喝玩乐。有一天,忽然遭遇巨大的家门不幸,不得不踏上逃亡之路。如果一个人在这种情况下幡然醒悟,重启人生,从而开创出一片思想的新天地,难道不是顺理成章吗?对任为来说,拉斯利的过去和现在,是一个非常合适的云球宿主的形象。

  在萨波王国,拉斯利有人身危险,因为他还在被追捕中。不过,任为觉得这不是问题。他要求沈彤彤,等自己进去后给自己整容。

  从技术上说,这并不容易,以前也没做过。和地球人一样,云球人的面貌也是由基因决定的,也和身体有复杂的联系,并不是改几个参数就可以,要修改的关联节点很多。如果比较一下,其实不见得比医生为地球人整容更容易。

  但这也不是不可能。任为的要求不高,并不需要整得太厉害,只要让人认不出来就可以了。沈彤彤和工程师们对这个新的小挑战很有信心。张琦对于这件事的必要性有所质疑,可他意识到,这为执行穿越计划提供了一个新技巧,所以他没有反对。而且他觉得,反对好像也不会有什么用。在进入云球这件事情上,任为特别有自己的主意,很坚定,和工作中的其他事情不太一样。

  总之,任为决定,选择拉斯利作为自己的云球宿主。一切都在按部就班的推进,他很快就要进入云球了。

  在进入云球之前,任为从吕青处得知,最高层终于下了决心,马上就要公布有关意识场的所有科学发现了。

  对卫生总署眼前面临的问题而言,虽然将会面临很大的公众压力,但这仍算是件好事。卫生总署已经做好各方面准备,一旦意识场的科学发现被公布,他们将立即宣布,KillKiller以及类似的技术将永远不会被纳入到医疗保险中。原因很简单,那些病人是空体而不是活着的人。将来,如果卫生总署对任何医疗保险的理赔申请有所怀疑,都将首先进行意识场的强制检测。

  在法律方面,这可能会面临一些问题。所以,法律也有很大可能在不远的将来发生一些改变。关于如何定义一个人,死了或者活着。然后,也许云球人的命运,也将因此而改变。

  吕青有点忧心忡忡。她支持这个决定,可是她也认为,这个决定带来了很大的不确定性,可能会在社会上引起一系列难以预料的反应。

  吕青认为,毫无疑问,意识场将为KHA增加合法抗议KillKiller的手段。合法手段的增加,将会使KHA在一定程度上减少恐怖活动。事实上,有相当一批人和她的意见一样。这样一批人的意见,对高层最终做出的决定,客观上起到了一定的推动作用。但是,这种事情,谁能确定呢?KHA的想法不一定和她一样。这反而使她以及持有她这样意见的那一批人,压力变得很大。

  而且无论怎样,Crying Robots和Fighting Robots都不会放过KHA,特别是Fighting Robots。那里不仅仅有不同的观点,还有深深的仇恨。

  还有和能源战争类似的恐怖预期,这种预期在决策圈内也有一定市场。一个最好的科学发现,导致了最坏的社会反应。这在历史上并不新鲜,特别是从短期的视角来看。不过,这倒不在吕青的忧虑范畴内,这不是她所能影响的事情。她相信,经过能源战争之后,这种决定在这个层面上的后果,一定经过了反复的评估,并且做出了相应的准备。

  “我很担心明明。”吕青说。

  “我也担心。”任为说。

  “你还是早点回来。”吕青说。

  “我会通过鸡毛信和你联系。需要的话,我会回来。”任为说。

  是的,他内心并不想,但他确实需要早点回来。任明明,吕青,还有工作上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情,他希望他在云球能够待得住。

  在出发之前,他去贝加尔湖疗养院看望了一下妈妈。妈妈被照顾得很好,一如既往的面色红润、皮肤温暖。任为知道,那只是一具空体,但他握着那么温暖的手,居然忍不住哭了起来。他好久没哭过了,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可眼泪却在不停地流。他控制不住,他埋下头,用额头紧紧贴着妈妈的手。吕青静静地站在一边,看着他,轻轻地抚摸着他的肩膀。

  他们依旧没有告诉吕青父亲任何关于任明明的事情。但他们告诉他,任为要出差,一个比较长的时间。老将军并没有对此表达什么意见。他现在正在阿根廷,似乎所有的精力都被吸引到巴塔哥尼亚迷人的海岸线上了。在三人的通话中,任为和吕青心不在焉,老将军却还是花费了不少时间,来讲述那里神奇的风景。

  这一天终于来了。当任为醒来的时候,他成为了拉斯利。在哈特尔山,萨波王国边缘的荒凉地带,老巴力的屋子里,老巴力的床上。

  周围的柱子和墙壁上,刻满了“复仇”两个字。他摸了摸自己的脸,他知道,沈彤彤和工程师们已经完成了他们的小挑战,这张脸已经和拉斯利不一样。拉斯利的身体还是那个身体,但真实的拉斯利已经不存在了。他将成为一个全新的拉斯利,他将成为一个全新的自己。他将开创一个宗教,他的宗教。

  这是社会学上的爱底格德悖论。反仇恨主义在仇恨有仇恨的人,反歧视主义则在歧视有歧视的人,民主不考虑反民主的人的意见,自由则不会给反自由的人自由。

  ——穿越计划研究组的社会学家

  忠诚和仇恨,这是最大的武器。他们没什么思想,但他们有忠诚和仇恨,这是千金难买的素质。

  ——卢小雷

  他觉得,那是堕入尘埃的五天,但那也是快乐的五天。那是他平静的一生中,被撕裂下来的一片,带着血,带着腥味。

  ——任为

  知道为什么机器人变不成人吗?知道机器人和人的本质区别在哪里吗?因为机器人实在没办法变得像人那么蠢。

  ——顾子帆

  迈克给明明戴上戒指的时候,他流泪了。我看到他的眼神,他有一颗孩子般的灵魂。

  ——莱昂纳德神父

  栽下那棵会掉下苹果砸中牛顿的苹果树,或者那棵让佛陀顿悟的菩提树。

  ——张琦 云球(第一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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