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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可可把齐特的枕头从客厅沙发上拎回卧室。都是这两天感冒闹的，因为怕传染，两个人一个星期都分房睡。一想到齐特上午去排练，下午跑医院，晚上从酒吧回来还要睡沙发，王可可的心里有点儿不落忍。想着今天要熬晚一点等他回来，给老公一个大大的拥抱，外加两个香吻。
一点刚过，王可可听到门锁“咔嚓”一响，齐特回来了。
她光脚下床溜到门边，想等他一进屋，就扑上去抱住，给他来个出其不意的惊喜。
外面静悄悄的，不细听都很难分辨出拖鞋在地上的摩擦声。显然那双脚的主人一定是垫着脚尖儿，走的格外小心。
王可可听见倒水的哗啦声，然后是“咕咚咕咚”如牛饮水般的吞咽声。这声音甚是响亮，可见这喝水的人一定是渴坏了。一声悠长的饱嗝声后，只听见厕所门轻轻一关，屋外就再没了动静。
王可可耐不住性子，蹑手蹑脚走出卧室，就这么静悄悄地站在厕所门前等着。现在距离近了些，她听到厕所里的刷牙声和流水声。齐特哈气连天地擦干脸上的水珠，胡乱抹了层擦脸油，一开门，被从黑暗里扑上来的王可可吓得倒退一步。
“哎哟妈呀，你大半夜的杵这干嘛呢？”
王可可得逞一般露出个调皮的笑：“我感冒好了，来邀请你同床共枕呀。”
她搂着齐特的脖子撒娇的把头靠在他胸口，拱来拱去：“老公，辛苦你了，明天我去医院，你在家歇着。”
齐特抚摸着王可可的背，用下巴上的胡茬在她头顶轻轻摩挲着。王可可感到，一股浓浓的雄性荷尔蒙，夹杂着温柔的爱意向她袭来。顿时身上更加酥软，瘫倒一般依在齐特怀里。
“明天咱们两个一起去医院，接可爱回家。”一句耳边几乎是轻轻呢喃的话语，在王可可的脑海中炸起一个惊雷。她几乎是从齐特怀里弹了出来，双目圆睁，不敢相信似的问道：“你没骗我？”
齐特喜不自胜的摇了摇头。王可可也顾不得夜深人静，“嗷”的一声尖叫，连蹦带跳冲回了卧室。
这一晚小两口躺在床上，几乎是一夜无眠。似乎十月怀胎的宝贝，就要在明天瓜熟蒂落。王可可掰着手指头数：“这样算下来，刚好到我之前的预产期呀。这人体可真是神奇，说怀胎十月，还真是一天懒都偷不得。”
“那可不，我听说，孩子在肚子里多呆一天，顶在外面呆一个月。这么算下来，咱们可爱住院的时间还不算太长，恢复的算是惊人的快了。”
”瞎说吧你，从哪听的？一天顶一个月，那可爱从我肚子里早出来三个月，岂不应该在保温箱长到七岁上小学呀？住了快三个月，已经够长的了，我整天都是度日如年。”
第二天一早，全家人都知道了这个好消息。王可可把昨天刚换的床单被罩又换了一遍，屋子里那些藏污纳垢的死角，一个也不放过。好像即将要迎进家的并不是个宝宝，而是一个来检查卫生的大领导。
“快点，把你那臭袜子收一收洗了。以后不许瞎扔了，随穿随洗，放在屋里积攒细菌。”
王可可手里紧忙着，嘴里还不忘唠叨齐特：“还有你这手机，从外面进来也别往床上搁。去厕所也拿着，坐公交也拿着，我看它比马桶还脏。以后在家里要想使，先拿酒精棉擦擦，不然就套个塑料袋封存。”
“哎，你这身衣服不是昨天穿过吗？怎么今天还穿呀？赶紧脱下来换新的。以后每天都要换新的，不然粘上细菌抱孩子，容易交叉感染。”
洗衣机马达不停地鸣转，阳台晾衣竿上挂满了大人小孩的衣服。吸尘器轰鸣着，把柜子缝里、床底下的灰尘一扫而光。
王可可只管打扫到自己门口，就撂挑子不干了，剩下的大部分空间由老常接着继续打扫。闫巧燕对王可可这种自扫门前雪的打扫方式有些看不过去了。
“你这孩子，你屋子里扫干净了就不管了，你以为可爱只在你屋里呼吸，到外面来不喘气儿的吗？一家人，干活还分你的我的?”
齐特见丈母娘不乐意了，赶紧抢着接过老常手中的吸尘器。王可可撅撅嘴，对妈妈的唠叨这耳朵进，那耳朵出，屁股坐在椅子上，心里却踏实不下来。一会站起来掸掸床单上的褶，一会走过去摸摸刚晾上的衣服，一会蹲下身检查一下婴儿车的轱辘，一会又打开包翻翻带去医院的衣服和小被子。
“你就消停会吧，下午孩子回来有你忙的。”闫巧燕气定神闲地坐在餐桌前。表面看是在闭目养神，实则脑子里却在演练着自己的述职稿。
眼下再大的事也别想耽误她升职。
可乐也不知道是想起了当初不见不散的约定，还是感受到了大人脸上喜庆的气氛。这一上午都在咯咯的乐，高兴得一家人轮着在一旁和他玩。
“这倒不错，我们可爱从小能有同一天出生的小弟弟陪着长大，两个人一起吃，一起玩，以后一起去上学，相互有个伴儿，省得都说独生子女寂寞得很。”
“你这话里有两个错误。”
闫巧燕无法集中精力，干脆扔下稿子，加入到逗孩子的行列当中：“首先，可乐不是独生子女，他不是还有你这个姐姐吗？其次，可乐虽然比可爱晚出生一小时，但架不住他辈份大，算下来她是可爱的小舅舅，怎么能叫小弟弟呢？”
“说错啦，是我弟弟。但这小舅舅？这怎么叫得出口？只当小朋友处呗，再论上辈分叫小舅舅，我都替他们尴尬。”王可可暗自不满。心里嘀咕，瞧你整的这别扭事。
张瑞平不失时机地接过话头：“我看你们这都是杞人忧天 。现在人家零零后啊，都跟外国人学的，管爸妈都不叫爸妈，叫英文名，什么麦瑞呀，杰克呀。更别说舅舅了， 以后直呼其名就成了潮流。谁还称呼什么辈份呀？ 老土了不是。”
这番时髦的话从姥姥嘴里说出来，让王可可和闫巧燕忍俊不禁，“扑哧”一声相视而笑。
“妈，你这么赶时髦，还不赶快起个英文名。”经闫巧燕这么一说，张瑞平当真陷入了冥思苦想。王可可几乎笑得前仰后合。
“姥姥，您名字里有个瑞字，我看您就叫麦瑞吧。”
“麦瑞就麦瑞，以后就叫我张麦瑞，不！是麦瑞张。”
幸福源小区五号楼803房里传出久违的欢笑声，像是过年一样喜庆。一家人在欢乐气氛中吃完了午饭。
下午，除了姥姥留守在家看可乐，其他人全体出动去了医院。
齐特跑着办完出院手续，王可可从护士手里接过可爱，视线就再也没从这张小脸上移开过。王可可觉得腿有点不听使唤了，她放慢节奏迈着戏台上的方步，每前进一步都像探雷，生怕哪步没踩稳，平地折个跟头，把手里瓷瓶子一样的宝贝磕着碰着。
从病房到停车场不长的一段路，齐特做为先头兵引领着她。
“小心点，这有三个台阶。”
“前面是个坎儿，别绊着。”
“这边走，我来给你推门。慢着，小心后面有车，我走外头你往里去。”齐特像是护送着老佛爷出宫，在王可可前后左右服侍着。闫巧燕架着她一只胳膊搀扶着，常飞翔拎着包溜边儿一路小跑。颇有点师徒四人刚从西天取到真经的架势。一家人对这孩子，真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
王可可一上车。司机老常早已经把车里温度调的不冷不热正可好。
可爱进了家，前方是齐特和闫巧燕鸣锣开道，后面有老常拎包断后，一旁是张瑞平抱着可乐夹道欢迎。可爱终于在经历了七灾八难，以及一百个小时的袋鼠护理后，在体重过五、奶量破百的第九九八十一天，起驾回家了。
可爱还没来得及扫视一番周围的环境，先“阿嚏”一声打了个喷嚏。这不大不小的一个声响，像是砸在王可可头上的一道圣旨，可把她吓坏了。
“哎哟我的妈呀，这是怎么啦？是冷了还是热了？不会是刚下车的时候吹着风，感冒了吧？”
“用不用送回去检查一下？”王可可还没在椅子上坐热乎的屁股，又慌慌张张地抬了起来。
闫巧燕瞪了她一眼：“别那么大惊小怪的，打个喷嚏就送医院，你这么不放心，还接回家干嘛，干脆让医院替你养到上学得了。”
王可可委屈的瞪了回去：“我能不小心吗？我们可爱可是早产儿，娇贵的很，不像可乐壮的跟头牛似的。她要是能有可乐一半壮，我早就不担心了。”
王可可把两个孩子并排放在床上，左右打量着。可爱躺在那，明显比身边的可乐短了一截，还窄了一块。可乐的脑袋上已经覆盖了一层冲天炸毛，越往中间越浓密，天然形成了贝克汉姆的鸡冠子头，摸起来都扎手。而可爱头上只有一层细细的咖啡色小软毛，像一只刚出生的小奶狗，摸上去毛茸茸的。王可可看在眼里，愁在心上。她用手轻轻胡撸着可爱那少的可怜的小软毛，长叹一口气，为这个哪儿哪儿都不如人的孩子担忧起来。
张瑞平一手抱一个，高兴得合不拢嘴：“嗯，丫头和小子就是不一样。你看这女孩就是小巧，我一只手抱着都不费劲。筋骨也不同啊，比男孩儿软和多了。你别看可乐不大，在你怀里一挺一挺的，可有劲呢。小丫头就是温柔，哭起来也柔声细气的，不像这小子，一哭就揭房顶子。”
但王可可并不把两个孩子之间的这些差别，理解为男孩与女孩的不同。在她看来，可爱的娇小温柔，都是娘胎里带来的先天不足。她的目标是培养出一个吃嘛嘛香、身体倍儿棒的女汉子。
这样一来，无论吃喝拉撒，王可可都把可乐作为女儿的成长标杆。她甚至会拿着两个孩子换下来的尿不湿比对，举到齐特面前，头头是道地分析大便的颜色，形状，干湿程度，从而评估可爱进食的量够不够，消化能力强不强。以可爱现在的小体格，想与可乐看齐，还有一大截路要赶呢。
王可可看不得女儿落后，动不动就给可爱开小灶。但可爱或许是胃口小，再加上不亲奶头，时常是喂着喂着就睡着了，需要叫醒了才肯接着吃。但可乐就不同了，没人哄没人喂也会自己找奶吃，每次吃奶恨不得吸干嘬净，王可可生怕他吃多了抢了可爱的口粮，时常是还欠两口，就赶紧拔出奶头。趁可乐意犹未尽，咂吧嘴的时候，再续进去两勺米糊。偶尔换换胃口，可乐吃的倍儿香。
倒是闫巧燕常半开玩笑的说一句：“好啊，在我眼皮底下还这么偷梁换柱，等下周我一上班，你还不得偏心眼亏待了我们家孩子。”
不等王可可反驳，张瑞平就蛮不乐意的插话进来：“谁让你个当妈的，自己不看孩子，交给我们，就容不得你挑三拣四了。”
闫巧燕复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把两个孩子百日宴的请柬发了下去。
结婚的时候她跟常飞翔没有摆酒，女儿的喜事又没有大操大办，两个孩子满月，家里乱成一锅粥，匆匆忙忙就过去了。这次过百天，一家人决定，要借这个机会风风光光的好好庆祝一下。
请柬送到李肖红手中，她眉开眼笑地打量着闫巧燕，刚刚从香蕉缩成的苹果脸，因为变得太快，挂着不自然的笑：“哎呦，这一个家里俩小孩同一天过百天，真是打着灯笼都没处找。你放心，我一定去。”
中午吃饭的时候，葛婧端着餐盘主动凑了过来。她夸张地打量着闫巧燕：“哟，你这个月子做的好啊，红光满面。一看就是家里有人伺候，每一个能提前复工的女人，家里都有一个坚实的后盾呐。”
闫巧燕一想，果不其然，自己身后可不止一个坚实后盾。老妈帮着看，闺女帮着喂，又有一个顾家的老常帮着操持家务。自己才落得这般清闲。
葛婧接着说：“你都成了咱们医院的女性传奇了。院里的护士们，都把生孩子当做潮流了。你前脚休产假，后脚已经有两个护士怀上二胎了。我刚想教育教育她们，人家说就把你摆出来了，放着闫护士长身上那么多优点不学，就学会一条生二胎！这一个一个都排队生孩子去了，院里的工作谁来做呀？提前上班，你这个榜样做的好！她们以后再拿你当挡箭牌，我就有话等着了。”
闫巧燕听的出，这话里暗藏着讽刺，倒也不动气，就只把这话当作玩笑一样听。打趣道：“我这觉悟远不及葛副主任，为了革命工作牺牲自己，一个也不生，分分秒秒都献给了医院。这才是值得我们学习的榜样呢。”
葛婧脸发绿，支支吾吾地说：“我也不是全为了工作，我和我们老杨结婚的时候，就说好了，不想要。”
午饭后，刘杞挎着闫巧燕小声嘀咕：“还说不想要，谁不知道她为了生孩子，天天拉着他们家老杨跑生殖科呀。”
“然后呢，是什么问题呀？”闫巧燕好奇地问。
“什么问题也没有。他们家老杨一见小护士，什么功能都恢复正常了。只可惜眼里只放得下嫩草，一见她这样的老树枯根，就疲软。我听说这两年她也放弃了，两口子早就不在一屋睡了。没有夫妻生活，哪来的孩子呀，就剩下一块搭火做饭了。”
闫巧燕笑而不语，想起昨天晚上在常飞翔怀里的温存，脸上浮起一层不易察觉的红晕。 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