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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可可觉得自己真没用。为什么别人家的孩子都能好好的，偏偏自己的孩子在一岁之内两次入院。一次生命垂危，一次又中了流感的招。无论她再怎么用心，再怎么小心，病痛总是对可爱纠缠不休。

　　孩子那么小，什么都不懂。妈妈让吃什么就吃什么，妈妈去哪她就跟着去哪，可病魔来袭的时候，当妈的却无法为她承担任何苦痛。王可可惭愧地想，可爱投胎到她肚子里的时候，一定没有想到会吃这么多苦，受这么多罪吧。

　　但当王可可看着儿科病房走廊上满满当当的加床时，她才知道，和可爱一样惹人怜的孩子真不少，和她一样心疼孩子的妈妈也大有人在。

　　医院儿科的床位一直很紧张，再加上赶巧是流感高发季，原本四人间已经加床加成了八人间，床与床之间的过道，小的只能容一人侧身通过。即使这样还是不够，加出来的床位从病房溢到了走廊里。孩子蜷缩在窄小的病床上，或昏睡或痛苦地啼哭，陪护的家长只能坐在从医院小卖部买来的廉价塑料小凳子上，蜷着腿哈着腰，时刻关注着输液的吊瓶，和身边来来往往的人。拖鞋，暖壶，输液架更是让走廊里凌乱的无处下脚。白天这样还算好的，到了晚上，等各位家长的陪护床一支起来，本来就狭窄的走廊变得愈发局促。孩子一个个可怜巴巴，家长一个个精疲力尽，医院竟住出了难民营的味道。

　　闫巧燕考虑到流感容易交叉感染，特意又是托人又是加钱，让可爱住进了一天200的单人病房。如果不是这样，可爱只能加入住走廊的行列，这也是王可可说什么也不忍心看到的。

　　儿科病房只允许一位家长陪护。自从可爱住院以来，王可可白天晚上坚持一个人盯着。200块钱的单人病房相比24块的普通病房，虽然已经是天上地下，但依然买不来清静，买不来自在。无论是白天还是晚上，病房外的啼哭声不绝于耳，她只有戴上耳塞才能勉强入睡。更头疼的是上厕所的时候，她得抱着孩子，举着吊瓶，小心穿过那些走廊上的加床，到过道另一头的公共卫生间。

　　可爱只要醒着就十分活跃，不是伸手去揪脑袋上的输液管，就是一咕噜坐起来，扒着病床的围栏准备“越狱”。王可可一分钟不敢懈怠，生怕自己出去上厕所的这会功夫，孩子一个人在屋里出什么问题。不得不感叹，母爱的力量是伟大的，她用意念对抗身体，不怎么喝水也很少去厕所，就连大姨妈也生生给憋回去了。

　　但王可可毕竟不是超人。妈妈也是凡人，也要吃喝拉撒。只是她把打水，吃饭，上厕所这些事，都安排在可爱输完液才做。

　　王可可用腰凳把可爱挂在胸前，艰难地穿过走廊里的重重壁垒。一个不留神，还是踹倒了门口加床边上的暖瓶。只听哗啦一声，破碎的壶胆和半壶热水在走廊地面上铺散开来。

　　“哎呀！真对不起。你看我这笨手笨脚。”王可可自己也吓得一跳脚，一边拍着被响声吓哭的可爱，一边蹲下身徒手去拾地上的碎片。她知道对于在这里陪护的家长来说，孩子生病又没个正经床位，已经很烦心了，再碰上自己这样一个毛手毛脚的“邻居”，一定是气不打一处来。王可可这几天就常听到走廊里有人争吵，有时是小护士一针没扎准，有时是家属跟医生抱怨床小休息不好。连医生护士都成了出气筒，王可可理所当然地做好了被数落的准备，只希望自己的诚恳态度，能让对方嘴下留情，省得吓着怀里的可爱。

　　邻床的几个家长见热水漫金山，赶紧把在地上玩耍的孩子们抱了起来，撤离事故现场。

　　“别用手捡了，小心扎着手！伤着孩子就更不好了。你帮我看一下孩子，我去拿簸箕收一下。”

　　想象中劈头盖脸的指责并没有来。等王可可回过神来，暖瓶的主人已经利索地穿过走廊，她瘦小单薄的身影，消失在尽头的洗漱间里。

　　“阿姨，小妹妹脸上沾上水了。”

　　病床上坐着一个戴着大口罩的小男孩。口罩遮住了大半个脸，只露出一双乌黑明亮的眸子。看着这双大眼睛，王可可仿佛看到了小时候的自己，那个在医院走廊里戴着口罩，等妈妈下班的小姑娘。

　　“阿姨怕手上有玻璃茬，不敢摸宝宝的脸，你帮阿姨给小妹妹擦擦吧。”王可可用指头尖从兜里拿出一包纸巾，递给小男孩。他从中抽出一张，轻轻拭去可爱脸上的泪珠。

　　“你叫什么名字啊？”王可可看着这一大一小两个孩子的亲密互动，脸上露出了母亲的慈爱。

　　“我叫壮壮。”

　　“几岁啦？”

　　“8岁了。”男孩的声音透过口罩，听起来有些闷闷的。但他很懂事也很沉稳，完全没有这个年龄的男孩子身上特有的那种调皮样子。

　　说话间，男孩妈妈已经一手提着墩布桶，一手拎着扫帚簸箕回到事故现场。王可可要上手抢着干，却被她拦在了身后。

　　“你怀里还抱着孩子呢，别上手了。我两下就收拾完。”

　　王可可心中涌动着感激。可爱生病的这几天，没有一个人能帮她一把，她虽觉得吃力，但低头看见女儿那张稚气的小脸，却也无处可退。王可可没想到，在最困难的时候，却被一个陌生人的善意解救了。

　　她开始仔细打量眼前这个女人。

　　她头发扎成马尾，一丝不乱地梳在脑后，白衬衣的袖子挽到肘间，露出一尘不染的袖口。王可可生完孩子后，就很少再穿纯白色的衣服了。宝宝的眼泪鼻涕哈喇子，再加上五彩缤纷的辅食，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把一件白衬衫转眼变成大花脸。壮壮妈的白衬衫背后，是她藏不住的勤快与利落。放眼整个儿科病区，陪护的多是女性，而女性中绝大部分又是孩子妈妈。但进进出出的这些人当中，却找不出一个比壮壮妈打扮的更利索。她并不算漂亮，但眉眼间透着清秀，这股清秀劲儿藏住了她眼下的细纹，让人更不会去留意那双尽显操劳的手。

　　就在她拿着扫帚和簸箕收起地上的碎玻璃时，王可可注意到，她那双手显得与年龄很不相符。修剪的很短的指甲，突出的指节，干得泛白的皮肤以及指尖粗糙的纹路。这双手的背后，或许还藏着她不为人知的故事。 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