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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 遗

认得几个字 张大春 1959 2021-04-06 02: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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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3 遗

  小学都念了快满一年,还搞不懂“遗传”这个词该如何使用,这——不能怪“教育部”,不能怪学校,不能怪老师,也不能怪我自己或者妈妈,因为现在她这年纪搞不懂这个词儿应该是一点都不重要的。

  上面这一段话是我十分钟之前面对张宜的时候心里的独白。这样的独白经常发生,只要把“一”字换成“三”字,“遗传”换成任何一个其他的语词,立刻可以应用在张容的身上。这段话,就像一段熟悉的旋律,随时会浮现在我的脑海里。每当我再三劝服自己不必对孩子们用语谬误太过焦虑的同时,也会想到自己年幼时的情景——印象中似乎是这样,我所使用的每一个语汇都曾经被父亲指正过吧?我的父亲,乃至于父亲的父亲,在他们成长的过程之中,应该也接受过更频繁、更严厉的纠正吧?

  我的做法是宁取其拙——重新把孩子从作业堆中或是玩具堆中唤过来,换个方式、换个故事,再说一遍:“跟你们说,孩子啊,‘遗’这个字,我最近写诗还用到呢,它还有‘大便’的意思……”

  听到“大便”,张宜眼睛一亮,连哥哥都凑过来了。

  先说个官名,在武则天时代,首度设立了“左右拾遗”这种官位,“拾遗”没有一定的职掌,主要的工作是随侍于帝王身边,提供讽谏,好像捡拾帝王丢掉了的东西一样,校正着他们的过失。《太平广记·卷二百五十八·嗤鄙》上有一则引自张鷟〔zhuó〕《朝野佥〔qiān〕载》的故事,说的是右拾遗李良弼的故事。

  李良弼这个人自觉口才便给,言辩深玄,自请出使北蕃。但是匈奴人不吃他那一套,给他个盛了粪的木盘,加之以白刃,威迫他吃。李良弼害怕了,一盘粪吃得干干净净,才给放回来。原本就看不起他的人便讥笑他:“李拾遗能食突厥之遗。”此人气节不好,遭遇契丹贼孙万荣,居然用说文解字的方式劝当时的鹿城县令李怀璧说:“这个贼姓孙,就是‘胡孙’,也就是猕猴,很难缠的。他名字里又有个‘萬(万)’,萬字有草,那就是在草里躲藏的意思。野草藏猕猴,哪里打得下来?咱们还是投降了吧?”也因为这一降,日后父子三人连同李怀璧一起落了个杀身之祸。

  兄妹俩对于气节如何是没有一丝兴趣的,他们露出嫌恶的表情,异口同声地问:“他一整盘都吃了吗?”

  “都吃了,吃光了。”我画了个钟鼎文上的“遗”——一双位在上方的手,交出一个象征财货的“贝”(也就是今天我们所写的“贵”字),但是这个字旁边还有个“辶”的偏旁,一般解为“亡去”,东西掉了,因赠送他人而失去了,皆出此义——“所以这个遗字,既有馈赠、给予,也有遗失的意思。”

  “那真的会很臭!”哥哥捏着鼻子说。

  妹妹也捏着鼻子:“一整盘!哇!”

  “至于‘遗传’这个词——”我努力找回原先的话题,“一定是由我和妈妈遗传给你,你是不可能遗传什么给我的,”我做了一个“给予”的动作,“知道吗?”

  “我也可以把线病毒、轮状病毒还有感冒病毒都遗传给你,”张宜看似从鼻子前方抓了一把空气,扔过来说,“还有臭味,也遗传给你!”

  我只能假想,她大概懂了这字的意思了。

  送给孩子的字

  强国之民,父遗其子,兄遗其弟,妻遗其夫,皆曰:“不得,无返!”——《商召书》

  这个“遗”字,既有馈赠、给予,也有遗失的意思。 认得几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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