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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3 冓
张宜还不能认字的时候,看见一家子里另外的三口人手上都捧着书本,应该是有些不安的。一旦手捧书本的人一头栽进书里去了,也没有人能记得她还给闪在外边。所以张宜自行“兑付”出一种能力——抓起一本随便什么书,大声念着自己随口编成的故事。
在这种时候,张容总是嫌她吵,兄妹往往因此而拌起嘴来。久而久之,当张宜宣布她要“讲一个故事”的时候,张容一定会捂起耳朵,叹一口大气,并且偷听。
以下是一个森林里的小兔子迷了路,误闯人类的小学的故事。
小兔子走着走着,走进人类的小学教室。在这间教室里,正好有个小朋友生病请假,小兔子就坐在那位小朋友的位子上,跟着大家一起上课。过了不久,下课钟响了,所有的同学都跑出去玩;小兔子却一动也不动,因为它听不懂人类小学的钟声有什么意思。又过了不多久,上课钟又响了,同学们都进来了,小兔子还是不明白大家这一次匆匆忙忙跑进来做什么。可是,再上了一阵子课以后,小兔子忽然觉得尿很急,就在位子上尿了。老师连忙说:“小兔子小兔子,你怎么在教室里尿尿呢?刚才下课为什么不去上厕所呀?”小兔子说:“我不知道什么是下课呀?”老师说:“打钟就是下课呀,你没有听到打钟吗?”小兔子说:“在森林里的动物小学没有打钟这种东西呀!”老师生气地说:“那也不可以在教室里尿尿呀!”小兔子回答说:“森林里的小动物都是在教室里尿的——整个森林都是我们的教室呀!”小兔子一面说,一面尿得更大声了。
这是令张容第一次发出笑声来的故事,他不但笑了,还赞赏了一句:“这个故事还蛮好听的。”
“你知道它为什么好听吗?”我问。
“小兔子尿尿在教室里很好笑。”
“不,”我说,“是‘结构’使得尿尿好笑。你看,故事里的钟声、进进出出的小朋友,以及森林小学所没有的东西……这些都是故事里不断重复的元素,是‘重复’让故事产生了趣味——”
“構(构)”这个字是个形声兼会意字,声符“冓”在甲骨文、金文和小篆里都有,方笔圆笔不一,但是上下以及左右的结构皆显示出一种均衡的美感。《说文》将这个初文解作“交积材”(将许多木材纵横架合起来),原本是“积架木材”这个意义的动词,后来在使用上演化出“房舍”的意思,而本字(冓)于是被假借义所专,只好另加形符(木),以表本义。
“冓”这个声符还有另一个“大数”的意思。在一九三一年“教育部”的通令之下,此一字义被“禁止使用”——可见“教育部”干涉了许多不该干涉的事,而这种坏习惯显然非自今日始——不然的话,我们今天“十百千万亿兆”之上,还有“京垓秭穰冓涧正载……”这许多“大数”之字。其中,“兆”以上的许多个字,有十进制之说,也有万进位之说,甚至还有亿进位之说。
被赋以大数之字,可见“交积”——也就是“交织”与“增多”——是一组彼此不可须臾离的共生概念。就连另一个累增字“講(讲)”亦复如此。“講”也是一个声符具备意义的字,最初用以表示“折冲”“调解”“说和”,显然与“媾”相通。古往今来的调停、谋和,恐怕非得要再三累积不能竟其功,果然是数之不尽、艰难万分的——要“講”到天文数字那样多次,也未必能不打闹——你看这对兄妹就明白了。
送给孩子的字
冓,交积材也,象对交之形。——《说文解字》
小兔子尿尿在教室里很好笑。
不,是“结构”使得尿尿好笑。你看,这些都是故事里不断重复的元素,是“重复”让故事产生了趣味。 认得几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