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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 匚
张宜教我区别了两个部首。
我知道这个经验很难透过电脑打字所写的文稿传递给读者,但是我想试一试。
就在张宜正式开始学汉字的那一天晚上,她趴在桌上,抱着新到手的汉语词典,一行一行地查看部首,忽然间对我说:“这个字(匚),跟这个字()不一样。”
那是紧紧相邻的两个部首。前一个字音读“方”,后一个字音读“夕”。仔细辨识,两个部首的差异还真不少。前一个左上角封口处的两画相接,既不透空,也无参差,像是一个完整密合的直角。但是后一个的左上角就不同了,作为第一画的“一”还稍微突出于第二笔的直画。另一处不同的是前一个字的左下角和左上角一样,是方笔正折的直角;后一个字的左下角则略近于圆笔。根据字典进一步的说明:两字收笔也不同,前一字末笔与第一笔等长;而后一字末笔非但突出一些,还应该带一点向下弯曲的尾巴。我从架上翻下自己常用的大字典再一看,读“夕”的第二个“”居然另有读音,同音“喜”。
读“方”的“匚”就是方形的容器,在甲骨文、金文里就有了,但是读“夕”或“喜”的“”在金文中仅有一例,意思竟也同于读“方”的字,就是指“容物之器”。直到小篆时代,分化了意义之后的第二个读音的“”字才出现——在东汉许慎的《说文》中,这个字的确长了一根小小的、向下弯垂的尾巴,意思是“有所挟藏”。
小学生用的字典里,前一个“匚”部只收了“匝”“匡”“匠”“匣”“匪”“汇”“匮”等七个字;后一个“”部也只收了“匹”“匿”“区”“匾”等四个字。较大的字典里,前者还多收了“匜”“叵”“匟”〔kàng〕“匦”〔guǐ〕四字;后者则多了“医”字。这两个部首的“字丁”都不算兴旺。
在以部首分别所属的众多中国字中,这两个部首的确堪称是极小的族群,然而造字、用字的人显然有其不甘混同的讲究。我们可以推想:后一个“”字很可能是从前一个“匚”字里分化出来的,人们先有了表述“方形的容器”的字,再从这容器的命意之中发展出“遮盖”“掩蔽”“藏匿”的种种用法;但是,基于一字一义的原则,只好将形符稍作变化,以示区分。
但是这区分毕竟抵挡不住书写工具迅速发展之后更强大的俗写简化趋势。比方说,原本属前一个“匚”部、左下角应作方笔的“匮”,到了晋代王羲之的笔下就成了圆角,而早在汉代就写成的隶书《袁良碑》上,左下方该作圆角、属于第二个“”(读夕或喜)部的“匹”字非但写成了方角,还是个带尖的锐角。这让我不禁想到一个有趣的问题:分化字形、确立字意,似乎是一个一个的字在生命初期的必然经历,一经人们长期、大量书写,字形的分别、字义的确认,似乎已经不如这字在使用上的简明、便利甚至美观来得重要了。人在不同的生命阶段有着不同的学习旨趣,字亦如此。
张宜听完我的解释,似乎很满意,说:“我学写汉字第一天就教会你这两个字。”
“是要谢谢你。”我说,“不然可能我一辈子都不知道这是两个不同的字。”
“我觉得你还应该更认真一点。”她趴回桌上,抱着字典继续找,看看还有什么能教我的。
送给孩子的字
匚,受物之器,象形。凡匚之属皆从匚。——《说文解字》
分化字形、确立字意,似乎是一个一个的字在生命初期的必然经历,一经人们长期、大量书写,字形的分别、字义的确认,似乎已经不如这字在使用上的简明、便利甚至美观来得重要了。人在不同的生命阶段有着不同的学习旨趣,字亦如此。 认得几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