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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 救世主的断头台（五）

　　“你杀过人吗？”

　　海伦娜这么笑着问我。

　　一开始，我还以为她这是有意嘲笑。

　　然而，她的双眼没有半点笑意。

　　我很清楚她不是在开玩笑，更清楚她之所以这么问我的原因。

　　接下来，我们必将要面临一场恶战，所以——

　　“如果有必要的话……别看我这样子，我用手枪还是挺厉害的！”

　　“没杀过人就老实承认啊，哪来这么多借口，你这个手枪处男~”

　　“我是手枪处男没杀过人还真是抱歉了！”

　　毕竟我又不是赏金猎人，怎么可能干这种事嘛……

　　“给你。”

　　一时间，海伦娜又收敛起笑意，将两个弹匣递给了我。

　　“我又不缺弹匣……”

　　“这是非致命性麻醉弹。”

　　“为什么……给我这个。”

　　“既然没沾过血，就别给本小姐逞强啊……”

　　说这句话的时候，海伦娜失去了一贯的强势，表情也变得相当温和。

　　“难道你就不知道人类一旦沾上同类的血就会变成怪物吗？”

　　“……我不觉得你是怪物。”

　　“本小姐看上去……像普通的女生吗？”

　　她嘴角随之浮现出的虚幻微笑，却叫我无法回以微笑。

　　……

　　即使没有明说，易天枢也知道，海伦娜无意让他犯下原罪，所以才把仅存的麻醉弹全部让给了他。

　　然而，敌人并非是能坐下来讲道理的好好先生，而是货真价实的狂信徒。

　　他们不开心，不是用嘴巴骂人，而是用枪。

　　要对付这种角色，只能是以暴制暴。

　　尽管易天枢对杀戮之事心存恐惧，但为了不让更多的无辜路人成为他们的枪下亡魂，这就是最好的办法。

　　只要把弹匣装进手枪，接下来的一切就好办了。

　　就在易天枢试图用颤抖的双手为手枪重新装填时——

　　“诶？”

　　有什么东西出现在他视野的一隅。

　　“……妈妈？”

　　骗人的吧。

　　怎么可能。

　　不可能的。

　　要说易天枢为何再三否定，那是因为……他的母亲秦海铃早已离世。

　　光是想到这点，他就感到毛骨悚然。

　　与他对这个身影的恐惧相比，掩体之外的枪林弹雨反而不算什么问题。

　　在静止的时间之中，秦海铃向他步步逼近。

　　“为什么、为什么……”

　　心脏发出尖叫，极致的惧意轻而易举地粉碎了理性。

　　最后，秦海铃用沾满鲜血的双手贴上了他的脸颊。

　　“答应妈妈，无论如何你都不能杀人。”

　　在这个善良的诅咒面前，好不容易筑起的决心终是土崩瓦解。

　　作为这一刹那的恍惚所带来的后果，易天枢就连偷偷从背后接近他的敌人都没能察觉得到。

　　等他反应过来，对方已经挥下锯刃。

　　无动于衷的自己必死无疑……吗？

　　“吾主，请呼唤吾等的名讳吧。”

　　更祸不单行的是，当脑海中响起似这把曾相识的声音时，项圈不由分说地勒住了易天枢的脖子。

　　这东西不是一沾水就失灵了吗！

　　如今不要说反抗敌人，就连呼吸都做不到。

　　这时——

　　“你没事吧。”

　　耳边传来伶俐而略带焦躁的声音。

　　等易天枢睁开眼一看，明明理应落在自己头上的链锯，却不翼而飞了……不，更具体的说法是。

　　破甲重剑出现在有珠手里，原本挥舞锯刃的狂徒倒地不起。

　　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但自己确实是被有珠救了一命。

　　更令易天枢感到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一度差点把他勒断气的项圈又自动松绑了。

　　此外，并非只有有珠一人在行动——

　　转眼间，“刻耳柏洛斯姐妹”已经汇合完毕，势如破竹地向救世军发动反击。

　　与此同时，一面水墙突然自人质与救世军之间冒出，后者向前者抛撒的枪弹无一不是被雾岛琉璃的这一杰作挡下。

　　更重要的是——

　　“羽姐！”

　　只见一度失踪的秦羽遥身着与救世军一样黑色战斗服，一边手持两把突击步枪向残敌开火，一边往易天枢这边跑来。

　　“少爷，你没事吧？”

　　听到这把熟悉的声音，易天枢差点没抱住她大哭一场。

　　“羽姐才是，之前跑哪里去了！”

　　“哎呀，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吗？少爷居然担心我了？”

　　“还不是因为羽姐招呼都不打一声就忽然不见了！”

　　比起异常激动的易天枢，秦羽遥倒是镇定得有些没心没肺。

　　“我就是去上个洗手间而已，怎么可能会想到外面居然变天了嘛？所以我只好略施小计混进这群家伙中，看有没有机会救出少爷……谁知道少爷居然像是查理·布朗森一样从天而降，还真是吓了我一大跳呢~”

　　难怪Athena没能发现她的行踪。

　　“别再跟我提查理·布朗森！”

　　“好好好，这次是我不对，我知道错了，以后要上洗手间我都会好好跟少爷报道，这样行了吧？”

　　“我说的不是这个问题！还有，别摸我的头！”

　　“所以说，少爷为什么要闹别扭嘛？”

　　看着歪着脑袋一脸迷惑的秦羽遥，易天枢总觉得她是明知故问。

　　“那、那是因为……”

　　“因为？”

　　“我……”

　　“如果实在说不出来的话，改天再说没问题哦？”

　　确实。

　　现在可不是谈这种儿女情长的时候。

　　但易天枢不能确定自己这种焦躁不已的心情能维持到什么时候。

　　冥冥中，总有一种“现在不说的话，自己以后就再也说不出来”的迫切感。

　　“我不想……不对，我不允许羽姐再离开我的视线范围了！”

　　这就是易天枢此刻最真实的心情写照。

　　除此之外，再无他想。

　　“等等，少爷为什么突然……”

　　大概是被易天枢这忽如其来的改变吓到了吧，秦羽遥的脸迅速红了起来，不由得睁了那双杏眼，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的少年。

　　哪怕明知此举很可能招致秦羽遥的嘲笑，易天枢还是选择如实相告：

　　“没为什么不允许就是不允许这是命令！”

　　“所以说……少爷是想表达什么意思？”

　　“诶？这个、那个……”

　　“别犹犹豫豫啊，刚才的气势去哪里了！”

　　“诶，该怎么说好呢……”

　　“少爷，说话说一半可不是——”

　　“我易天枢希望秦羽遥能一直在我身边永远不要离开我！”

　　“真狡猾啊……”

　　虽说秦羽遥唇角浮现出的寂寞微笑在转瞬间消失不见，却也没逃过易天枢的双眼。

　　“狡猾是指……？”

　　“先不说这个问题，刚才那句话我已经录下来了~以后要是被我发现少爷又在外面沾花惹草的话，我就把这段录音上传到学园广播站上去~”

　　“上传到广播站，会不会有点太过分了……”

　　“那就上传到学园BBS好了~”

　　“这不是更——有珠你干嘛冷不丁地砍过来啊！刀都砍进水泥里了！”

　　“抱歉，我看到穿黑色衣服的，还以为是敌人呢。”

　　“放电妹你是故意的吧！绝对是故意的吧！我刚才明明一直都在这里！”

　　虽说被有珠搅和了这盘好棋，秦羽遥却也没有立马发飙，反而像是洞悉一切般坏笑起来。

　　“哦~我明白了~作为第三者，看到我跟少爷如胶似漆，当然会眼红，所以才会不顾脸面地使坏吧？这种败犬心理我能理解哦~我真的能理解哦~看来无论胸部再怎么有料，都无法改变心胸狭窄的本性呢~”

　　“总比没胸部要好。”

　　劈。

　　易天枢仿佛听到了空气裂开的声音。

　　紧接着，耳边就传来了“你在说谁没胸部”、“谁应我我就说谁”、“区区一只偷腥猫”、“搓衣板”一类的叫骂声。

　　不知从何时开始，能看到这两个女生一言不合就对掐的熟悉景象，对易天枢来说，变成了一种幸福。

　　虽说现在内讧有点不合时宜，但在兰德里三姐妹与雾岛琉璃的努力下，一度落于下风的己方成功逆转局面。

　　然而，易天枢却还是觉得忘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空气的流动，让他有些难受。有些污浊的，阴暗的东西，混杂在空气里面。

　　这是怎么回事……

　　独自的不安，无法影响到了旁人，就连秦羽遥跟有珠都没能觉察出这份细微的异常。

　　直到某种电机运作的声音传入耳畔后，易天枢才终于回想起自己究竟遗忘了什么。

　　“全部人趴下！”

　　尽管他撕心裂肺地这么呐喊道，可还是迟了。

　　不知从何而来的恐怖弹雨席卷而至，毫不犹豫、毫不留情地横扫、撕裂着存在于温室内的一切。

　　敌人也好，人质也罢；活物也好，死物也罢，均被赐予一视同仁的毁灭，就连雾岛琉璃堪称铜墙铁壁的水墙都显得不堪一击。

　　见水之壁几近崩坏，极度恐慌的人质纷纷落荒而逃，可又怎么逃得过接连不断的扫射。

　　一个个人影就这样无力地倒在地上。

　　这时，一个年轻人朝易天枢这边本来。

　　他对这个年轻人有印象，就是不久前将阿什莉推倒在地的野蛮顾客。

　　讽刺的是，如今他却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般狂奔向“怪物们”。

　　只是，还没等易天枢来得及伸手将他拉进掩体，他就被子弹拦腰截断。

　　这是一刹那间发生的事情。

　　就像是水杯不慎落地摔碎一样，一切都在一刹那间结束了，毫无实感可言。

　　唯一提醒易天枢这是现实的，大概只有飞溅到他脸上的鲜血。

　　视线不由得转移到地面。

　　那里，就是像从被打翻的水桶中溢出的秽物所汇集而成的海洋。

　　那里有红——

　　鲜红、漆红、血红。

　　那里有白——

　　纯白、苍白、惨白。

　　有着复合的、各种颜色。

　　还有印象。

　　易天枢对那些外形还有印象。

　　虽然不能称之为完整……但还能清楚地看到他们原本的样子。

　　因此，他明白了。

　　那是——

　　人。

　　至少曾经是人。

　　枪炮声，终于停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经过机械加工的人声。

　　“喂喂~活着的人请回话~”

　　这把声音的主人，正是易天枢遗忘的“东西”。

　　尼古拉·巴萨耶夫。

　　身为罪魁祸首的他，却在刚才的连番枪战中逃过一劫，易天枢又怎么可能想到他会以这种方式回归。

　　明明能听到隆隆的马达声，却没见到半个敌人的身影，倒不如说刚才那阵扫射就连滞留室内的残敌都被杀得片甲不留。

　　能肯定的是，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正在步步逼近。

　　残留于地面上的轨迹，就是最好的证明。

　　接着，正前方的空间绽放出青蓝色的火花，像是海市蜃楼般发生了扭曲。

　　随即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是——

　　“动作电影之后，现在是科幻电影么……”

　　要不然怎么解释这只钢铁巨兽的存在？

　　“这是双足步行战车……？”

　　就连对战斗习以为常的秦羽遥都不禁浮现出愕然的神色。

　　只因这个不速之客与印象中笨重的步行战车有着明显的差别。

　　由钢铁浇筑而成的赤色猛兽……宛若节肢类动物一样的外观可以看出设计者的疯狂。

　　虽说只有一挺30毫米机关炮作为“獠牙”，其杀伤力却是一般枪弹难以比拟的。

　　单颗子弹就有牛奶瓶这么大，而且在一瞬间就有数十发子弹以超音速横扫过来，以血肉之躯相抵，只会落得死无全尸这种悲惨结局。

　　不要说树不子了，就连之前化身为巨狼的海伦娜都未必能全身而退。

　　观察着地上四散的遗骸，易天枢冷静地做出这个判断，但又对做出如此冰冷判断的自己感到出离的愤怒。

　　这种怒火只是针对自己而言，对于敌人毫无用处。

　　再说，事到如今，易天枢也不允许自己把时间浪费在发怒上，而是以内心燃起的无明业火为动力，加快思考回路的运转。

　　之前还在掐架两个女生二话不说冲出掩体，兵分左右两路攻向巨兽。兰德里三姐妹开始一边进行火力掩护一边将幸存者拖入掩体。

　　“原来大姐姐们还活着啊~真是厉害啊~就像蟑螂一样！”

　　“居然敢说我是蟑螂，等我把你从这个铁疙瘩里拽出来之后，看我怎么收拾你！放电妹，要上了哦！”

　　“难得我们意见一致呢，黑心女。”

　　面对两人的夹击，步行战车的反应不见丝毫迟滞。

　　室内震耳欲聋的枪声与碎裂声，30毫米机关炮喷出的火舌仿佛是恶龙吐息般烧尽花草树木，又像是巨大的雕刻刀般将地面切削成前卫艺术品。

　　就算秦羽遥和有珠再怎么有能耐，也只能在这暴风骤雨的枪击间隙拼命逃窜。

　　只见秦羽遥且战且退，双手振起突击步枪向步行战车开火。

　　就在子弹命中机关炮弹仓的前一刻，钢铁巨兽消失了。

　　正如字面意思一样，消失得无影无踪。

　　两人还没来得及吃惊，伴随着青蓝色的火花，步行战车出现在相反的方向，炮口闪出火光。

　　千钧一发，两人侧身一跃闪开了枪击。

　　数十发30毫米炮弹穿过，几乎将地面掀了起来。

　　“这铁棺材是忍者吗！”

　　“隐身术……”

　　确实。

　　看到这匪夷所思的一幕，第一时间能想到的，就是“妖术”、“魔法”这类词语吧。

　　“COCS……”

　　Composite Optical Camouflage System，即复合光学迷彩系统——利用高科技投影技术，达到避开雷达、红外线乃至肉眼侦查的效果，实现真正意义上的“完全隐形”的高端军用技术。

　　问题是，时至今日为止，易天枢都还未听说过有一个国家能够将其运用于实战，区区救世军又怎么可能拥有这种技术了。

　　因此——

　　“是哪里流出的试验机体……”

　　真若如此，就能解释Athena没发现这个庞然大物的原因了。

　　但易天枢还是没能搞清楚一个问题——

　　这辆战车为何时隐时现？

　　依照尼古拉心狠手辣的个性来说，他大可在隐形状态下将己方一举歼灭，然而他却没这么做。

　　难道说他是想堂堂正正地一决胜负？

　　不可能。

　　还是说由于机体性能不稳定的关系？

　　看上去也不太像。

　　更重要的是，每次现身，步行战车显然会出现短暂的动摇，就好像是对敌人能看到自己而感到惊讶一样。

　　还是说——

　　“它没发现自己的隐身解除了吗？”

　　换言之，这里存在某些可以解除其隐形状态的被动因素。

　　不能浪费女生们为自己争取的这点宝贵时间。

　　所以，快想想。

　　真相究竟如何？

　　要说唯一的线索——

　　“水……”

　　由于室内发生了相当激烈的火拼，天花板上的洒水喷头被流弹打坏不少，每当步行坦克碰到喷出的水雾，就会冒出火花，接着原形毕露。

　　看来它的隐身术并不是这么尽善尽美。

　　但光凭这个条件，还不足以打倒这只怪兽。

　　它到底还有什么弱点？

　　尽管兰德里姐妹的火力掩护不曾中断，但除了四溅的火花之外，不曾对它造成任何实质性的损伤。

　　毕竟步行战车本来就不是一般单兵武器可以抗衡的对象。

　　尽管如此，秦羽遥和有珠仍旧发起第二次进攻。

　　明明背后被机关炮的扫射死死咬住，但她们却毫不在乎地快步驰骋于茂盛的人工树林中。

　　冒着呼啸而至的弹雨，两人终于来到了机炮无法发挥作用的格斗距离。

　　只见打头阵的有珠一跃而起，以上段构向步行战车挥下破甲重剑。

　　“雷心流合战礼法·炎之秘剑——斩钉！”

　　与惯用的45式近战格斗长刀不同，作为重装甲步兵另一种近战利器，47式破甲重剑作战对象并非宁恩，而是装甲目标。就刃面而言，与其说是“剑”，还不如说更像是“链锯”，这种设计无疑能有效提高切开装甲的效率。

　　事到如今，唯一对步行战车造成一定威胁的，只有她手里这把武器了。

　　正如预料中的一样，破甲重剑成功咬住了战车装有机炮的左臂。

　　金属与金属之间产生的剧烈摩擦，发出近乎要麻痹听觉神经的尖锐噪音。

　　只要卸去这条碍事的胳膊，胜利的天平就会倾向己方！

　　但这种优势仅仅持续了五秒不到的时间——

　　一发现有能够对自己造成威胁的对象，战车立即使劲摇晃庞然巨躯，并举起右臂像是拍苍蝇般向有珠扫去，叫她不得不拔剑逃离。

　　正当步行战车为击退有珠的进攻而自鸣得意之际，超音速踢击急袭而至。

　　“Final Vent——Treble Mach Kick！”

　　尽管战车又一次消失在秦羽遥眼前，但就算看不到庞然大物的本体，它理应没有避开这一记踢击的空间。

　　然而——

　　秦羽遥引以为豪的马赫踢落空了。

　　哪里！

　　跑去哪里了！

　　“黑心女！上面！”

　　在有珠喊出真相的同时，不慎触及水气的巨兽露出原形，以凌空的姿态向地上的两人降下毁灭的火雨。

　　在火力上完全不是对手的两人，只得狼狈地闪入一旁的石凳。

　　不过拜此所赐，易天枢终于掌握了怪兽的另外两个弱点。

　　明明是机械之身，行动却如此灵活，恐怕得归功于异常精密的关节结构，而越精密的兵器就越容易发生故障，二战德国的虎式坦克就是最好的反面教材。

　　另一方面，在巨兽试图通过摇晃身体摆脱有珠时，易天枢就注意到它尽管是试验型号，背后却也安装了现役双足步行战车固有的“强制停止关开”，大概是出于防止机体失控的目的吧。

　　敌人既然是钢铁之躯，就没必要再担心实弹射击的问题。

　　最后。

　　易天枢已经知道该怎么打败这只庞然大物了——

　　他明白自己有多么平庸；

　　他知道自己有多么无力；

　　他深谙自己有多么弱小；

　　事到如今，就连唯一值得称道的心象力都被这该死的“狗链”无情剥夺。

　　正因如此，他才比谁都清楚如何“以弱胜强”。

　　这，正是“转势”的精髓。

　　……

　　敌我距离正好只有二十米。

　　在这二十米中，易天枢赌上全部人生。

　　按理来说，面对钢铁巨兽，他唯一的选择就是躲避。

　　他却毫无犹疑地摒弃了这个选项，倒不如说他根本就没考虑过是否能躲过去。

　　从一开始，思考回路的着眼点就只有一个。

　　集中精神。

　　调整呼吸。

　　如潜伏于暗处的猎人般，观察巨兽的行踪。

　　就在它临近洒水喷头的前一刻，一枪将喷头摧毁，升腾起一阵水雾。

　　果不其然，火花四溅，空气扭曲。

　　与此同时，“猎人”朝着“野兽”正面奔袭。

　　随着恐怖的电机回转声响起，“野兽”的“獠牙”直指“猎人”——

　　面对黑洞洞的枪口，易天枢回以凝视。

　　枪械这种东西，只有扣下扳机，才会造成威胁。

　　以血肉之躯避开超音速子弹未免太过天方夜谭了，但通过判断对方扣下扳机的时机而预先避开枪口，却并非全无可能。

　　要是放在平时的话，易天枢肯定会认为想到这种办法的人，脑袋一定是出了问题。

　　上帝欲使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这样的行为，简直就像是从云霄飞车最顶端徒步冲下来一样疯狂，已经不是一个“乱来”可以形容的程度了。

　　以上种种，易天枢又何尝不知道。

　　比起正常人，从小经历各种暗杀事件的他，对于危险的敏感度可是高出不止一两个档次。

　　光是想到接下来要怎么做，他就紧张到想要抱着脑袋大喊大叫。

　　脑海中又回响起那把熟悉的声音：

　　“吾主，请呼唤吾等的名讳吧。”

　　所以说你谁啊！

　　比起这个问题，光是听到这把声音，项圈就又开始发威了。

　　谁都靠不住，能靠得住的，只有自己。

　　事已至此，只好赌一把大的了。…… 圣瓦尔基里见习特务备忘录（Vol.01-Vol.07）（套装7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