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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特此证明你是我女友
自从公开向初夏表白后，下定了决心的徵渊便更加频繁地出现在她的生活里。在所有抗议皆无效之后，初夏索性放弃了反抗。
随便你！反正我喜欢元江哥哥，气死你！
转眼到了12月，这一年又快要过去了。
冬天的游乐园少了夏日时的浓郁绿色和各色鲜花，显得沉稳了不少。不过由于这一年的圣诞节恰逢周末，游乐园推出的圣诞主题嘉年华依然吸引了大量游客的到来。
过山车前方的音乐喷泉广场旁，一只穿着粉裙的Hello Kitty正在和灰太狼交谈。
“为什么你也要来扮演玩偶？不会是偷偷跟踪我吧？”Hello Kitty毫不客气地厉声质问。
灰太狼笑嘻嘻地解释：“没有，没有。我也想来游乐园找个兼职嘛，没想到正好遇到你。又是可怕的巧合……这只能说明我们之间存在着某种默契……”
“算了吧！大冷天开着豪华跑车来当玩偶，这种人不是脑子有病就是……”
“就是正在恋爱。”灰太狼接上了Hello Kitty的话。
Hello Kitty沉默了几秒钟，语气明显缓和了下来：“你就这么喜欢和我待在一起呀？”
“是啊，可惜你更喜欢和别人待在一起……”灰太狼不无委屈地回应。
Hello Kitty深深地叹了口气，“我们也算同是天涯沦落人了。算了，你爱当玩偶就当吧，不过不要影响我的工作。”
灰太狼顿时高兴起来，“放心吧，我也是很敬业的人！初夏，你穿这个特别可爱！”
“我都要累死了！”藏在Hello Kitty躯体里的初夏抱怨道，“这头盔特别沉，压得我元气大伤……”
“妈妈，我要和Hello Kitty照相！”这时，一个小女孩跑过来抱住初夏的腿，冲妈妈叫喊。
初夏立刻进入工作状态，把一只手搂在小女孩肩膀上，摆出可爱的造型。
小女孩的妈妈正要按下快门，小女孩却尖叫起来：“不要灰太狼！你给我走开！”说着，她把凑在Hello Kitty身边的那只灰太狼连踢带打赶到了一边。
初夏看着灰溜溜躲在一旁无比尴尬的灰太狼，心里暗自发笑。
见小女孩照完相后满意地走了，徵渊这才敢凑到初夏身边。
“下次我也要扮演招小孩子喜欢的角色！”徵渊愤愤不平地望着小女孩的身影说道。
越来越多的游客来和玩偶合影，初夏正忙着摆出各种造型，却忽然发现原本站在自己身旁的灰太狼伸出胳膊搂住了自己肩膀。
这小子，想占便宜！初夏用力甩掉那只狼胳膊。
“哎，灰太狼就搂着Kitty嘛！这样显得亲密一点儿！”
面对游客提出的要求，初夏只能无奈接受。灰太狼兴高采烈地又重新搂上了Hello Kitty的肩。 “你这家伙，看我下了班怎么收拾你！”照完相之后，Hello Kitty咬牙切齿，低声对灰太狼说。
“没有办法呀，工作需要嘛……”灰太狼一边得意地小声回答，一边将Hello Kitty搂得更紧。
本以为初夏会反击，可她却突然一言不发。徵渊扭过头去看初夏，透过玩偶头盔上的小小视窗，他看到初夏扮演的Hello Kitty正一动不动地呆站在那里，盯着不远处发愣。
徵渊顺着初夏的视线望去，心顿时提了起来。
元江和一个女子正并肩走过来。
元江被小雪拉着走到两只被众人围观的玩偶面前。
“真可爱！我们也和他们合影吧！”小雪提议道，说着便把相机委托给旁边一个小伙子，“麻烦您帮我们照张相吧！”
小雪拉着元江，走到两个玩偶身边，“你抱着Hello Kitty，我抱着灰太狼，这样照出来肯定特别有意思！”说着，小雪紧紧抱住了灰太狼。
这女人竟敢随便抱我！还指使元江去抱初夏！徵渊顿时觉得一股怒火冲到头顶。
“算了吧，别那么幼稚！”元江尴尬地推脱，“只要站在旁边就可以了。”
“别那么古板嘛！来到游乐园就是要放开玩儿的。”小雪催促元江，她不顾灰太狼的苦苦挣扎，依然紧紧抱着它，“快呀！还有别人等着照相呢！”
元江觉得自己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做出去抱一只Hello Kitty玩偶的举动，那简直太荒谬了！
这时，人群传来一阵哄笑。
徵渊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Hello Kitty竟然主动抱住了元江！
“好！照了！”
在相机的液晶屏幕上，小雪满脸开心的笑容，紧紧抱着似乎企图要挣脱开她怀抱的灰太狼；一旁，元江则是满脸惊愕，被一只Hello Kitty轻轻抱住。
围观照相的人群终于渐渐散去，初夏还望着元江和小雪离去的方向呆呆站着。他们的背影深深烙印在她的视网膜上，那影像久久消散不去。
简直难以置信！我刚才居然……拥抱了他……
虽然穿着厚厚的服装，但是初夏此刻似乎仍能感受到拥抱时，元江身体传来的热量。那热量穿透服装，穿透皮肤和肌肉，穿透骨骼，把她整个灵魂都灼伤了。
这是我第一次抱他……大概也是最后一次吧……
他能感受到那是我的拥抱吗？哪怕只有一丁点儿，能感应到这个玩偶的背后有我的存在吗？
想着想着，初夏感到有泪水从脸颊上滑落。
徵渊早已摘下了头盔，一言不发地坐在路旁花坛上。
终于可以呼吸新鲜空气了。可是，为什么胸口还是觉得憋闷呢？
等他重新望向初夏的时候，发现她居然还傻傻地站在路边，望着元江离开的方向一动不动。
徵渊有些担心，他站起身，走到初夏面前。
“初夏……”徵渊轻唤着。
面前的Hello Kitty依旧沉默着，雪白的脸上毫无表情。
“初夏？你没事吧？”
Hello Kitty还是没有反应，要不是她还站着，徵渊肯定认为初夏已经昏倒了。
“初夏？”徵渊伸出双手，把Hello Kitty的头盔摘了下来。
初夏泪流满面地脸庞出现在徵渊面前，他感到一阵剧烈的心疼。
徵渊用灰太狼那毛茸茸的手笨拙地帮初夏擦去脸上的泪痕，然后轻轻把她拥在怀里。这次，她没有反抗，而是把脸埋在他胸前，任凭泪水肆虐。
“妈妈，Hello Kitty和灰太狼在谈恋爱吗？”一个路过的小男孩望着这两个摘掉了头盔的玩偶相拥在一起，好奇地问爸爸妈妈。
“别乱说……”年轻母亲忙把孩子拽走。
抱着在自己怀中哭泣的初夏，徵渊的感觉十分复杂。
这是他第一次拥抱初夏，抱着自己心爱女孩的感觉真好，可是，她却在为另一个男人流泪……好不容易，初夏才抑制住自己心头的悲伤和泪水，她好像这才意识到自己一直依偎在徵渊的怀抱中，连忙挣脱出来。
“你哭好了？”徵渊望着满脸尴尬的初夏，故作轻松地说，“我们继续工作吧。你哭了这么久，好多小孩子都以为灰太狼欺负Hello Kitty呢！”
徵渊帮初夏重新戴好头盔，然后戴好自己的。
“走吧！”他用毛茸茸的手勉强拉住Hello Kitty的手。初夏顺从地被徵渊拉着，走在他身旁。
下午三点半，终于到了换班时间。初夏和徵渊并肩走在露天停车场。
脱下沉重的头盔和厚厚的服装，初夏觉得身体无比轻松，可身体的轻松却更衬托出心的沉重。
“别这么情绪低落，今天是圣诞节啊！”徵渊安慰道，“不就是看见元江和他女友约会嘛，没什么大不了的。再说，你不是还抱了他吗？这也算是有所收获了。怎么样？抱着自己心上人的感觉很不错吧？”说着说着，徵渊的语气里又流露出一丝醋意。
初夏一脸消沉，“这大概是我这辈子唯一一次抱他的机会……他永远都不会知道我曾经拥抱过他……”
“知足吧！你知道被一个疯女人紧紧抱着是什么滋味吗？”徵渊愤愤不平。
“什么叫疯女人！小雪姐姐怎么会是疯女人。”初夏马上反驳，“她那么漂亮，那么活泼，那么亲切，那么……”渐渐的，她说不下去了。
“好了，好了……看到自己喜欢的人抱着别人，那心里的感觉有多郁闷我也是知道的！难道我的恋情不凄惨？”
“可是相比之下，还是我比较凄惨……”初夏垂下眼帘，幽幽地说，“你喜欢的人虽然喜欢别人，可毕竟是没指望的单恋，你至少还有希望啊……我呢，我喜欢的人和别人是两情相悦，我根本就没有机会……”
后半句话徵渊根本就没听进去，他在意的只是前半句。
“等等！你刚才说我至少还有希望？”徵渊殷切地望着初夏，眼睛里流露出兴奋的光芒，“我还有机会？你是说，或许你会回心转意，死心塌地爱上我？”
“我就是顺口那么一说，举个例子，你不要自己胡乱演绎出别的意思……”初夏没好气地解释。她觉得好累，只想找个地方躺着，什么都不想，让身体和大脑都休眠。
“我特别累……感觉至少有五百年的功力被消耗掉了……”初夏疲惫不堪。
“先到车里休息一下吧！”徵渊打开副驾驶位置的车门，把座椅调整到一个舒适的角度。
被阳光照射了一天，车里竟有些暖意，这让初夏的神经逐渐放松下来。
午后的阳光温柔地穿过前挡风玻璃，洒在两人身上。
初夏低头看着自己的半个身体都沐浴在日光中，散发出美丽的金色光晕。她摊开手掌，手心向上，把两只手平放在大腿上，然后闭上眼睛，感受着手心里阳光的热量。
“你在干什么？”徵渊不解地问。
初夏依旧闭着眼睛，“晒手心。”
“晒手心？”
“嗯……我得补充补充太阳能，今天消耗太多了，身心都觉得好累……你试试看，把手心摊开，让阳光照在手心里。闭上眼睛慢慢感受，一会儿你就能感觉到了……”
徵渊半信半疑，学着初夏的样子手心向上，闭上眼睛细细体会。
“怎么样？感觉到了吗？”初夏的声音轻轻响起，“手心是不是热了？阳光正渗透你的表皮和肌肤，带着能量，慢慢融入血液中……血液里混合有金色阳光，在全身循环……先是胳膊慢慢热起来，然后是胸口、脖子、头顶……最后连最远的脚趾都会热起来……身体里的悲伤都被这带有阳光温暖的血液稀释了，你会感觉到自己又渐渐充满能量，又活了过来……”
跟随着初夏轻柔的话语，徵渊觉得自己的身体果然在一点点起着变化。
初夏不再说话，两个人就这样静静地坐在车里，闭眼体验被阳光疗伤的美妙过程。
不知过了多久，徵渊睁开眼，扭头看看初夏，发现她已经靠在车窗上沉沉地睡着了。
她大概充满电了，已经忘记了刚才的不愉快，进入梦乡了……日头西沉，夕阳温柔包裹着初夏的身体。徵渊望着她的侧脸，突然好想给她一个轻轻的吻。
这个念头越来越强烈，徵渊终于决定不再压抑自己的欲望。他做了个深呼吸，然后屏气探身过去。
初夏的睡脸越来越近，徵渊的心也怦怦直跳。
只是偷偷地、轻轻地吻一下……她不会发现……
突然，初夏没有任何预兆地睁开了蒙眬睡眼。
“嗯？我睡着了……”她望着石化在面前的徵渊，“你怎么了？腰扭了？”
徵渊尴尬地端坐回座位，假装活动腰部，“我也刚睡醒，活动一下……”
“嗯，我觉得精神好多了！”初夏感到身体和精神都已恢复常态，“损失掉的能量又补充回来了！你呢？感觉如何？”
偷吻计划中途受挫的徵渊努力不让自己的失落表现出来，“哦，还不错……”
“对吧？”初夏十分骄傲，“我的这个晒手心疗法是很管用的。每次情绪低落疲惫的时候，我就用这个办法恢复元气！”
这时，安静的车厢里传来一阵奇怪的声响--“咕噜……”
“什么声音？”徵渊莫名其妙地看看仪表盘。
初夏顿时红了脸，她不好意思地指指自己的肚子，“那个……是我……肚子饿了……”
徵渊又有一种想要捏她脸蛋儿的冲动，不过最终还是把手伸向了方向盘，“我们去大吃一顿吧！今天是圣诞节，而且今天我们两个分别第一次拥抱到了自己喜欢的人，绝对应该庆祝！”
初夏这时才猛然想起自己被徵渊抱的事情，“你刚才竟敢趁人之危！我……”
徵渊连忙发动汽车，“不要干扰司机驾驶啊，不然容易出交通事故！”
陪小雪玩儿了一天，晚上回到家的元江感到有些疲惫。他没有开灯，也不想看书，而是直接躺在床上。
不知道为何，游乐园里那只Hello Kitty玩偶突然出现在元江脑海中。他回忆起自己被Hello Kitty玩偶拥抱住的瞬间，那一刻，他竟觉得抱着自己的人，是初夏！
那种气场，那种初夏特有的气息……
怎么可能！不要胡思乱想这种无聊事情！她已经搬出去住了，再也不会来打扰我的生活，而我也早已忘了初夏这个人……元江断然否定了自己的臆想，起身开灯，开始工作。
虽然明知道元江已经有了女朋友，但是初夏还是无法对他死心。有时候，她会偷偷溜到医院，远远地看元江几眼，以缓解自己的相思之苦。
没有希望了吗？难道以后的日子里，就只能这样远远地望着他……是不是已经到了不得不放手的时候？还是……应该放手一搏……“初夏，快到你生日了哟！二十岁生日啊！”熙熙攘攘的食堂里，易千秋嚼着扬州炒饭，和坐在餐桌对面的初夏聊天。
是啊，真快，现在已经是5月了……距离上次在游乐园里偷抱元江哥哥已经过去将近半年时间……“怎么样？有什么打算吗？”易千秋没注意到初夏淡淡的失落，“这可是二十岁啊！一辈子一次的二十岁！”
没错，一辈子只有一次的二十岁！过了二十岁，就要真正告别以前的青葱岁月了！
初夏放下手中的筷子，若有所思，“二十岁……我得好好计划计划……”
初夏生日前一周的一个深夜，她望着电脑屏幕上“邮件已发送”的字样，长长地出了口气。
他明天应该就会看到吧？他会答应吗？会赶来赴约吗？只要他来，我就鼓起勇气当面向他表白，就算明知没有任何希望，我也想这么尝试一回，算作告慰自己的初恋吧……就在初夏忐忑不安地进入梦乡时，元江已经看到了她发来的邮件。他轻声叹息一下，关上电脑。
生日当晚，初夏一个人站在街道旁。她看看手机，已经快十点了，他应该不会来了……虽然已是5月，但夜风的凉意还是让初夏打了个冷战。
你应该早就知道，为什么还要有所期待呢？他从来就没把你放在眼里，为什么还要奢望他专程来庆祝你的生日呢？身后的饭店早已打烊，一整套计划都白做了……白白那么精心地打扮自己，给谁看呢？他始终都不曾为我动心过……初夏越想越伤心，眼泪马上就要掉下来了。
这时，空旷的街道上远远驶来一辆车。车越来越近，在金黄色路灯下，初夏看清楚了，那是元江的车！
她激动地挥手，有种重生般的幸福感。
车放慢速度，缓缓停在路边，车窗无声滑下，露出元江诧异的脸。
“初夏？这么晚了你一个人在这里干什么？”
初夏瞪大眼睛望着他，笑容冻结在脸上，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上来吧，我送你回去。”
路灯像是两串金色串珠，不停从挡风玻璃上滑过，流光溢彩，显得很有情调。不过此时此刻，初夏的心情却失落到了极点。
他忘了……他根本就不记得今晚有个女孩在苦苦等他一起过二十岁生日……我竟然傻乎乎、满怀憧憬地等了他一个晚上，在二十岁生日的夜晚！
“女孩子不要这么晚还在外面闲逛，一个人住尤其要注意安全……”元江的声音传来，初夏却突然很想让身旁开车的这个男人闭嘴。
她觉得累极了，一动也不想动，一句话也不想说，甚至什么都不想去思考。只希望自己能像个没有意志的布娃娃一样，呆呆坐在那里。
元江好像还在说着什么，初夏有气无力地打断他：“能把收音机打开吗？随便听点儿什么都行。”
元江终于发现初夏面色异样，他没有多问，轻轻按了一下按钮，车厢里立刻充盈着乐曲。
初夏让自己躲在这乐曲背后，轻轻抚摸心头火辣辣的鲜嫩伤口。
从高二那个下雨的傍晚，第一次见到他的那一刻开始，我就爱上他了。两年多了，我以为自己已经很熟悉这个男人，可是此刻虽然我们近在咫尺，却为何有一种强烈的陌生感横亘在我们之间……初夏觉得自己仿佛是一个经历过长途跋涉的旅行者，曾经一心想要寻找绝美的风景，沿途的任何美景她都不肯为之驻足停留。然而，这一路走来，却最终发现那绝美风景不过是可望而不可即的海市蜃楼，那个彼岸是自己永远都不可能到达的……他和我也许注定今生只能隔江相望。不，是我一个人的守望。我真的已经心力交瘁……放弃吧，就从现在开始……
想到这里，初夏觉得身体突然轻松起来，仿佛一直以来停滞在身体里无法消化掉的某种物质瞬间离开了身体。
初夏微微侧过脸，看了元江一眼。
他还在专心地开车，从他的表情读不出他的心思。
他永远都不会知道，只在这短短一个瞬间，曾经的初夏和以后的初夏会是不同的人……当崭新的初夏重新把目光放在玻璃窗外的夜景上时，她发现外面的世界似乎清晰了许多。
难道这两年来，自己的视线始终因为某个人而婆娑不清？虽然心还是痛的，很痛，不过，时间应该会治愈它……这时，初夏纷飞的思绪被电台主持人甜美的声音打断了。
“下面这首歌是风筝先生点播给初夏小姐的，他留言说，虽然知道你不可能收听到，但还是希望能在你二十岁生日的这个夜晚，为你送上生日祝福--初夏，希望你今晚和自己爱的人过得幸福、快乐，也希望你今后能一直幸福、快乐。如果上天希望你知道我有多么爱你，那就让奇迹发生，让你收听到这首乐曲。”
主持人稍稍停顿了一下：“风筝先生的留言真的十分感人，相信收音机前不少听众都会为他的这段深情告白动容吧。那么，就让我们一起祈祷奇迹发生，让初夏小姐能够在这个城市的某个角落，听到一位深爱她的风筝先生为她送上的生日祝福，让初夏小姐能够了解到风筝先生是多么爱她。接下来的这首歌曲来自超人气男孩组合牧野极光的新专辑《极远的国度》--下面我们来听这首《如果不重逢》！”
深沉动人的乐曲像无数轻盈的黑色羽毛，从天而降，将初夏轻轻包裹在其中。女主持人的话语慢慢融化在她身体里，每个字、每个词语的含意，共同汇聚成高山融雪后的清澈溪水，缓慢、温柔地渗入干涸了一整个冬季的土地。
不知是这歌曲本身就太容易催人泪下，还是初夏心中淤积了太久的委屈终于在这一刻决堤，她再也忍不住，泪水肆无忌惮地奔涌而出。
我以为我是天底下最寂寞的人，原来还有一个人一直在原地等待着我，不管我已经走了多远……听着初夏无法抑制的哭泣声，元江的手握紧方向盘。
刚才收音机里传来的那段真情告白他也听得一清二楚。
奇迹真的发生了，初夏听到了那个男孩子对她的祝福……这世界上真有奇迹吗？
如果不是初夏在那里等了我一个晚上，如果不是我恰好在她离开之前路过那条马路，那么，坐公交车的初夏还会听到这段广播吗？
如果不是因为这段时间忙于工作而忘了初夏的邀约，此刻的我或许刚刚和她一起度过这个生日之夜，那么，愉快的初夏还会为这点播潸然泪下吗？
初夏，对不起……我忘了你的邀请……
算了，我为什么要为这些无聊的假设烦躁呢？静如止水的心境怎么能被这些俗事琐事打扰！
只是一个小女生的生日而已……
乐曲渐入尾声，初夏终于平抑住自己失控的情绪。
“请停……停车！”她的呼吸还没有完全调整好，哽咽着说，“我就在这里……下车！”
元江疑惑地望了初夏一眼，她泪流满面，眼神中却透出坚决。于是，他放慢车速，把车停靠在路边。
“谢谢……拐过前面的路口就到了，我可以自己回去。谢谢你送我。”
初夏推开车门，元江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初夏……对不起。生日快乐。”
初夏顿了几秒钟，低声说了句 “谢谢”，然后走进被路灯染得金黄的夜色中。
在元江看来，那个瘦小的背影显得如此寂寞。他心中不知为何突然产生一种永远失去某种珍宝的失落感，那感觉仿佛一滴坠落水中的墨汁，缓慢但却无法阻挡地扩散开来。他做了个深呼吸，努力让自己忽略掉这种异常的心理状态。
初夏一个人向家的方向走去，她听到车辆掉头离开的声音。不用回头，她也可以想象到那场景--红色尾灯在夜色中宛如两颗红宝石，最终消失在街角的转弯处。
元江哥哥……再见……
夜深了，这片居民区像是漂浮在泡桐树海洋中的岛屿，大部分窗户都是漆黑一片，只有为数不多的几盏灯光还固执地与周围的黑暗对峙着。望着那些灯光，初夏觉得更寂寞了。
我的二十岁生日就要这样孤独地度过了，一个朋友也没有，只有空空的房间……“初夏！”
一个声音突然响起，初夏吓了一跳，忙回头看去--徵渊正站在不远处的汽车旁。在昏暗的路灯下，他的脸看不真切。
“徵渊？你怎么在这里？”
徵渊慢慢走到初夏面前，他脸上带有竭力掩饰的委屈神色，“等你啊……虽然知道已经有人陪你过生日了，可我还是忍不住想要在这儿等你回来，想亲口对你说生日快乐。”
初夏觉得心头软绵绵地痛了一下，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你们……玩儿得挺开心吧？这么晚才回来……”徵渊很想表现出不介意的神情，可是他当然做不到。
“他忘了。”
“嗯？”徵渊一片茫然。
“他忘记今天是我的生日，也忘记我邀请他一起过生日的事情了。”初夏觉得此刻的自己竟像是描述别人的遭遇一样淡定自若，“所以我在路边等了他一个晚上，像傻瓜一样。”她苦笑一下，“刚才无意中遇到他，是他开车送我回来的……他还问我为什么大晚上一个人在马路边游荡……”
初夏突然很想大笑一场，不过她还是尽力克制，“我等了他一个晚上，你等了我一个晚上，我们还真是同病相怜啊……对了，你吃晚饭了吗？”
“没有……”
“我也没吃，饿死了。来，我给你做鸡蛋面吃。”初夏伸手去拉徵渊的胳膊，可他却站在原地不动。
“你……带我到你家去？现在？”徵渊不敢相信。
初夏觉得徵渊这种既认真又疑惑的表情好可爱，“是啊，怎么，怕我欺负你？放心吧，我不会对你下毒手的。”
“不是，不是，”徵渊欣喜万分，“稍等！”他转身回到车里，拎出一个精美纸盒，“其实……我还准备了蛋糕。”
“太好了！我们一边吃鸡蛋面，一边吃蛋糕！”初夏突然觉得食欲大开。
“嗯……还有红酒……”徵渊很不好意思地又拿出一瓶红酒。
“原来你准备得这么齐全啊！”初夏既意外又感动，“跟我走吧！”
这是一套一居室，面积不大，却收拾得干净整洁。
“给你坐贵宾席！”初夏把徵渊推坐在房间里唯一的单人沙发上，“我去做鸡蛋面，一会儿就好。”说着，她转身进了厨房。
徵渊打量着这片属于初夏的小空间。
她就是在这张靠窗的旧书桌旁学习、画画的；她就是躺在这张铺着粉色床单的单人床上休息的；她的衣服就放在这个简易移动衣柜里；她会蜷在这张单人沙发里看书；她在这个小小的卫生间里洗脸、扎起马尾辫；她在这个窄小的厨房里给自己泡方便面……“好啦！”初夏端着两碗面走出厨房，“幸好我多准备了一套碗筷，嗯……你把沙发移到书桌前吧！”初夏把碗放在书桌上，“这个桌子既是书桌也是饭桌，一举两得。”她把椅子向旁边推了推，给沙发让出点儿空间来。
“哎呀！我只有一个杯子。”初夏突然想起家里只有一个水杯，“这样吧，你用我的杯子，我用刷牙杯。”一只玻璃水杯、一只塑料刷牙杯被放在了桌上，初夏不好意思地笑道，“真是对不起你的高级红酒了，委屈它喽！”
徵渊勉强笑了笑，心里其实苦涩得很。
初夏小心翼翼地拆开蛋糕包装盒。“这蛋糕太漂亮了！”她小声惊叫道。
蛋糕是桃心造型的，上面满满盛开着玫瑰花，写着“初夏，生日快乐！”
料想到初夏这里必然没有开瓶器，徵渊用自带的开瓶器打开红酒，又在蛋糕上插上“2”和“0”造型的数字蜡烛。
两朵小小的烛光颤动在初夏面前，她忽然觉得一阵温暖感动流淌在心间。
“谢谢你，终于有人陪我过二十岁生日了……如果我一个人，一定会觉得特别寂寞……”她凝视着眼前的美丽烛光。
徵渊望着初夏那被烛光染上一层薄薄橘红色的侧脸，说：“许个愿吧！”
“嗯……”初夏闭上眼睛。
她会许下什么愿望呢？会不会和我有关系？徵渊猜测。不过，他又马上告诫自己，不能奢望得太多，今晚他已经感到非常幸福了。
“好了！”初夏睁开眼，一口气吹灭了蜡烛。
“希望愿望能够实现！”说着，初夏动手切下两块蛋糕，“哦？现在蛋糕中间层里不仅夹水果，还夹奶油呢。你看！”她指指蛋糕切面，上下两层蛋糕之间露出一些红色奶油。
徵渊笑而不语。
他在定做蛋糕时，特意吩咐糕点师在中间层用奶油写上了几个字--我爱你。不过这个隐藏在蛋糕之中的小秘密，他不想告诉初夏。
徵渊举起杯子，满含爱意地望着初夏，“初夏，祝你生日快乐！”
“谢谢！”初夏望着徵渊的眼睛，用盛有红酒的刷牙杯轻轻碰碰他手中的杯子。
“为什么只有我的面里有鸡蛋？”徵渊用筷子指着自己碗里的荷包蛋问。
初夏不好意思地解释：“家里正好只剩下一个鸡蛋了，你是客人嘛！”
“你吃这碗吧！”徵渊把碗推给初夏。
初夏又把碗推了回去，“你吃吧，晚上吃太多会发胖，我还是少吃点儿吧。”
这碗面在桌上被两人推来推去，最后，初夏用筷子将这个荷包蛋一分为二，夹起半个放进自己的碗里，“这样总行了吧？一人一半，非常公平！”
长这么大，徵渊还从来没有与别人分食过食物。在他的概念里，食物这种东西，不是你的，就是我的。然而面前这个女孩，竟然愿意和他分享一个荷包蛋。他看看自己碗里的半个荷包蛋，心中涌上一股感动堵塞在喉咙。
“初夏……”
“嗯？”初夏正用叉子插着一块蛋糕往嘴里送，顾不上扭头看他。
“我爱你。”
话一说出，徵渊自己也感到非常意外。
本以为这句话会很难当面讲出口，本以为在说出这句话之前要费尽心思营造唯美、浪漫的氛围。可没想到，自己竟然在这么不经意间，如此自然地将它说了出来……连徵渊自己都没有做好思想准备。
初夏会有什么反应呢？徵渊感到一阵带着些许期待的惴惴不安。
“我不是早就知道了吗？不必一再强调。这蛋糕味道很好，你吃了没？是不是很贵呀？”初夏嘴里含着蛋糕，含糊不清地回应。
徵渊心里刚刚升腾起的柔情火焰瞬间被初夏的无辜表情熄灭了，滋滋地冒着青烟。
他无奈地在心里叹了口气，恨恨地用纸巾帮初夏擦去脸蛋儿上的奶油。
多美好的气氛，又被她破坏了！
“都十二点多了！”徵渊看看手机。
“十二点多了？”初夏醉眼蒙眬，“我已经真正二十岁啦！”说着，她又举起杯子，“我们再好好庆祝一下！”
“小点儿声！邻居都睡觉了！”徵渊压低声音，他夺过初夏的杯子，“你已经喝醉了，不能再喝了。”其实连他自己都感到了微醺。
“不行，一辈子只有一次二十岁呀！”初夏又把杯子抢回去，“而且我爸妈走之后，第一次有人给我过生日……以前没人会送蛋糕给我，我也没有机会对着生日蜡烛许愿……对了，你知道我刚才许什么愿吗？你肯定猜不到！我刚才许愿说，希望从今以后再也不要喜欢元江了，我要坚定地放弃那个男人，决不反悔！谁要喜欢那么无情的冷血动物，白白浪费我这两年的宝贵青春！我明天就去重新找个好男人，一定要把他比下去，气死他……”
虽然这么说，但她心里一定还是无法放下元江吧……不过，她已经开始有意识地想要放弃那家伙了，这也算是个好兆头……徵渊凑近初夏，“那你考虑考虑我如何？”
“什么考虑你？”初夏慢吞吞地问道，“头晕……”
“你不是说要马上找个好男人吗？你看我怎么样？”虽然知道初夏此刻已经醉得不行了，但徵渊还是有所期待。
“你？”初夏歪着脑袋打量徵渊。
“对啊。你看，元江没有和你在一起，所以你白白浪费了两年感情。同样，如果你没有和我在一起，那我也就白白浪费了两年感情。这样就是双重资源浪费，对吧？”徵渊觉得这些话好像没有经过大脑就直接从嘴里跳出来了，“我知道你肯定没法马上放下元江，不过你可以先尝试着和我交往啊，万一喜欢上我呢？这样不就从双重浪费变成了双赢了吗？--对你来说既找到了好男人，又达到了气死元江的目的；对我来说，这两年的感情也算没有白费。你看怎样？”
初夏努力想要看清徵渊，可是目光怎么都对不上焦距。最后她只好作罢，皱着眉头考虑徵渊的话。
他说的那些话貌似还是很有些道理的……双赢总比双重浪费强，“浪费”这种事情可不能做……“嗯，行，那我们就交往试试吧！”初夏含糊不清地回答。
“啊？你同意啦！”
徵渊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事情居然进展得如此顺利，顺利得甚至令他产生了一丝失落。不过随之而来的狂喜和讶异马上将这微不足道的失落一扫而空。
“你真的同意啦？没有骗我吧？”徵渊顾不得此刻已是深夜，他激动地扳过初夏的肩膀，大声问道。
初夏还惦记着桌上没吃完的蛋糕，同时又对徵渊激动的态度感到困惑，她眼神中充满茫然。
“你喝醉时说的话算不算数啊？”徵渊很快又担心起来，“明天一早你肯定就反悔了！不行，你得给我立个字据！”他从桌上找出纸笔来，放在初夏面前。
“干什么啊……”现在的初夏完全无法领悟这些事情，她只觉得又渴又困，想要喝一大杯水，然后倒头就睡。
“我说，你来写。”徵渊把笔塞进初夏手中，“这么写--证明……初夏于自己二十岁生日当天，哦，不是，已经是第二天了，于二十岁生日第二天表示，愿意与徵渊交往，成为他的女朋友。特此证明。嗯，这样就行，然后我们两个签字。”
初夏趴在桌上慢吞吞地按照徵渊的话写着：“二十岁生日……第二天……愿意……你名字那个‘徵’字我不会写……”
“先空着。”
“哦……女朋友……特此……证明……行了吧？”
“签名。”
“签……名……”
“不是让你写‘签名’两个字，是让你签自己的名字！”徵渊指着纸的右下角，“签在这里--初夏。”
“好……行啦……”
徵渊拿过这张字据，认真看了一遍。
很好，语言还算通畅，只可惜字迹不够优美……算了，不能对一个醉鬼要求太苛刻……徵渊把初夏不会写的那个“徵”字填上，然后又在初夏的签名后面签下自己的名字。
“行了！这样就稳妥多了！”徵渊心满意足。等他再次抬头望向初夏的时候，她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 寄往初夏的风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