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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腊日宣诏幸上苑

　　明朝游上苑，火急报春知。

　　花须连夜发，莫待晓风吹。

　　笔者曾经出席过一个花卉节的开幕式，园子很大，但花只开放了十之二三，有代表解嘲说，今天是“开幕”，不是“开花”。想起诗人张新泉有两句诗道：“桃花才骨朵，人心已乱开。”表明春天人们急盼赏花的心情。又想起中国历史上唯一的女皇帝武则天有一首《腊日宣诏幸上苑》诗。

　　上苑是帝王家的园林，是供帝王玩赏打猎的场所。女皇要游上苑，关心一下园中的花开得怎么样，希望园中的花尽快开放，在兴头上，就写了这样一首命令诗。正因为在兴头上，所以这首诗是一气呵成，甚觉畅快。

　　“明朝游上苑，火急报春知”，这是传旨，是下诏，是堂上语，是不容分说。“春”在无意中被人格化了，成了司春之女神，上苑的管家，女皇发号施令的对象。用现成的话说，即“自是帝者气象不侔”。“花须连夜发，莫待晓风吹”，这是传旨的内容，也是不容分说，“花”与“晓风”也都被人格化了。这叫理解也要执行，不理解也要执行，这首诗是够霸道的了——呼风唤雨，如呼奴使婢，然作谐语读方妙。

　　何以言之？难道武则天不知道自然法则么？难道她不知道上苑的花何时开放，并不是帝王说了就算数的么？知道了还这样写，就不怕下不来台么。我想，她是不怕下不来台的。因为她必非常清楚，写诗归写诗，事实归事实，到底是两码事。写诗有游戏的性质，是不能拘泥事实的。如果一定要拘泥事实，那又何必要诗呢。正因为有事实层面上做不到的，才需要诗从想象的层面上做到。写诗到底是为释放一种情绪，当代某女词人因“天未足寒，罗冈梅花未放”，做了一首词，结云：“快将风雪造严寒，人在梅间，诗在梅间。”亦用祈使的语气，写急切的心情，就大有武则天的风度。

　　这首诗被清人李汝珍录入《镜花缘》第四回“挥醉笔上苑催花”，而广为人知。

　　据我揣测，武则天写诗的当天，上苑一定准备了许多剪彩花，赶明儿游园，提前系到花枝上去就行了。当时确有这种做法，叫作凑趣。空口无凭，兹引宋之问《奉和立春日侍宴内出剪彩花应制》为证：“金阁妆新杏，琼筵弄绮梅。人间都未识，天上忽先开。蝶绕香丝住，蜂怜艳粉回。今年春色早，应为剪刀催！”我们在游园时，也看到这样的情景。 鲁迅文学诗歌奖第一人：啸天说诗·诗经楚辞鉴赏（全6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