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可以在百度里搜索“寸铁 艾草文学(www.321553.xyz)”查找最新章节!
五十七
方若梅叫了辆车,径直去了厉晓洋的营部。我在巡捕房附近等到傍晚,她没有回来,也没有可以保释周文斌的消息。
白敬轩到底还是给盛峰打了电话,只是办公室一直没人,不知在做什么。他让我等消息,自己就去了他营部找。直到天色渐暗,我在街对面的饭馆里吃了东西,白敬轩才赶回来,叫着我就往外走。
“他今天提少校,因为别的事立了功,下午表彰会,现在和几个人在红玫瑰。”
“红玫瑰?”那是附近有名的夜场,白敬轩以前和他们应酬,去过几次,但我想不到盛峰也会去。
“对,领导看重他,就有人拉拢,请着出去玩。”
白敬轩拉我上了他来时的那辆车,坐到我旁边。我只知道在西安的时候,徐司令器重他,现在换了阵营和领导,怎么还和以前一样?白敬轩看出我的心思,向我这边偏了偏肩膀。
“盛峰这个人办事利落,又擅钻营,在谁手底下都混得开。上次就是领导保他,我看他们领导是没女儿,要是有,恨不得收个入赘女婿。”
“他怎么擅钻营,我看挺老实的,就是人缘好。”
“你能看出来什么,他做的那些事也不会跟你说。他没背景,走到这一步全靠他自己,做事狠,整人也狠。他们营部就没有老实人,能活的没一个善茬。”
我想也许他说得对,只是盛峰没对我用过那些手段,所以我觉不出。若说善类,白敬轩刚刚颠倒黑白,砸钱整治了厉晓洋,他也不是善类,更不用说我之前杀人放走罗锦程的事。大家只要互不为敌就无所谓。
我想着这些,远远地就看到了红玫瑰的灯牌。等下了车,我挽着白敬轩走进门,厅里的灯光昏暗,只有舞台明亮,那歌女和伴舞的裙子闪闪发光,加上婉转乐声,有些纸醉金迷。
我想着周文斌还在巡捕房,对着这些,心中更加烦闷。但白敬轩与我不同,他和我说过,这种名利场里,没人愿见你苦大仇深。不管出什么事,如果想请人帮忙,就要保持体面和放松,让自己和他们一样。
大厅里的人多,我们向着舞台走去,依次在人群中搜寻。在最前面的那排座位上,有一群人开了香槟,男女混坐,拼酒拼得正开心。那最中间拿着酒杯的女人正是何璐,我很久没见过她,她今天的打扮一如往常,洋装精巧,一眼便认得出。
白敬轩愣了愣,正要转身,何璐旁边的人里忽然哄笑起来。
“盛长官这个手相,命硬。别的不用说,就我刚才说的那条线,肯定要结两次婚。”
“两次婚,还是两房姨太太?”其他人起哄道。
“婚姻线上就是正缘,姨太太不算。”
“正缘还能有两个?”那是盛峰的声音,我循着望过去,盛峰并没穿军服,而是换了身西装,正和旁边的人说笑。从上次我去他营部送饭,他说了以后不要联系,我就没再见过他。在我看到他的时候,盛峰忽然抬起头,正对上我视线。我虽然早有准备,心头还是一紧,松开了挽着白敬轩的手,就像做错了事。
“就是两个。你看,头婚从这开始,到这就断了……”
“敬轩,”盛峰站起身,对我身后晃了晃酒杯,“你们也在。”
那一桌人随着他看过来,包括何璐。她笑了笑,目光却掠过白敬轩,落到我身上。
“盛长官,你们认识?我今天陪朋友来的,还真是巧。曼婷,你快过来,”她说着,对我招招手,推了推旁边的人,示意他挪出空位,“就坐这,我好好看看,怎么出来玩都不化妆的,我这有粉饼要不要啦?”
“不……不用,何璐姐,我就是陪他来,又不见别人的。”
何璐拉着我坐下,左右端详了一番,果然从包里摸出个粉饼,介绍起那牌子的好处来。我碍着盛峰,坐不安稳,只是敷衍应着,眼角便去瞄白敬轩。
他比我自在得多,早拿了杯子,和那几个男人打起招呼。今天盛峰是主角,他引着白敬轩互相介绍,等介绍到那位税局的干事,白敬轩格外热情,当下就干了自己那杯。
我知道他是在拉拢关系,争取能为周文斌说上话。我帮不上忙,只能不去管他喝了多少,好在有盛峰替他抵挡,不至于太过。
我和何璐说着话,等他们酒过三巡,台上的舞女换了几轮,就已经到了深夜。白敬轩依然没有走的意思,我在那坐得头晕胸闷,便和何璐知会一声,去卫生间里透气。
她并没和我一起去,我洗了把脸,感觉稍稍清醒,从那条走廊走回大厅。从这个角度能看到舞台和我们的座位,我靠在那,望着台上,并没着急回去。就在这时,有个人从我身后经过,在我肩上撞了一下,灯光昏暗,我并没仔细看。
我躲了躲,他却反而转过身,拦在我前面。我忽然警觉,盯住他的脸。那是盛峰,不知何时也离开座位,看起来半醉,眼角微红。他上次说了不要再见,所以我自从进来就刻意躲他,招呼都没有打,但他现在拦着我,就好像我做得不对。
“你们今天来,是不是有事?”
“是,他是想……”我愣了愣,正要说出周文斌的事,盛峰看着我,忽然开口。
“那你求我。”
舞台上的霓虹灯光变换颜色,从他身后照过来,夹杂浓烈酒气。白敬轩还在喝酒,并没回头。我依稀看到何璐往这边转过脸,却不确定她有没有看到我。我一动也不敢动,只盯着他,他见我不搭话,忽然偏了偏头,握住我一边肩膀。
“曼婷,我不做好人了,”他说,“做好人有什么好?克制,什么也不敢做,到死都是一个人。你知道吗?我知道,如果没有敬轩,你也喜欢我,对不对?”
“你说的什么,你干什么?”
我尽力低着头,用力挣了几下,他的手就像握枪时一样,无论如何也不移动分毫。
“我问你对不对。”
“你放开,盛峰你放开!”
盛峰声音不高,却带着他领兵时的威严,我几乎哭出来,又不敢大声喊,只拼命抓他的胳膊。盛峰在那僵持了一会,似乎忽然回过神,松开手退后几步。
“我喝多了,”他说,“曼婷我喝多了,我今天不对,我……”
我没等他说完,从他身旁穿过那走廊,忍着哭跑到座位前。白敬轩不经意回过头,恰好看到我,顿时醒了酒,赶到我面前。
“凤儿,怎么了凤儿。”他扯住我,向后看去,正撞到盛峰红着眼睛出来,当下明白了大半。
他正要发作,盛峰已经到了座前,俯身就拿了酒瓶,一连灌下大半,重重放到桌上。
“我错了,”他说,“敬轩我错了,喝多了不清楚。我认罚,你怎样我都认。”
周围的人早已安静下来,只剩舞台上的乐声。白敬轩看了看我,还没说话,何璐忽然站起身,对大家转过半圈。
“今天给盛长官祝贺,来的都是朋友。朋友之间开开玩笑都没什么。以前我和敬轩在这玩,玩笑开得更大,又怎么样呢?你说是不是,曼婷?”
我心里杂乱,只是点了点头。何璐一笑,转过身,向盛峰举了举酒杯。
“盛长官,”她说,“这杯我敬你,呆会散了场,我们几个还吃宵夜去,要畅快尽兴才能回家。” 寸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