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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色胆包天

枕上豪门:寂寞游戏 苏色桃 33778 2021-04-06 01: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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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楚天延的脸,离苏菲儿很近,近到苏菲儿能看见他脸上的毛孔。然后,楚天延的呼吸,像了蒸气一样吹拂了苏菲儿的面颊。

  苏菲儿反手的,就抱住了楚天延,紧紧地抱住,用了她常常抱别的男人方式。

  终于,楚天延被完全发动了起来,他以猛虎的方式,回应了苏菲儿。

  女人,也是可以把身和心分开的,女人可以很轻易的对别人动情,女人也是耐不住寂寞的——这一切的前提是,她对自己深深爱着的男子,彻彻底底的失望了。

  楚天延回去后,苏菲儿就把自己一个人关在房间里,吸着烟,白色的烟雾,喷了一屋子都是,旁边CD声音的开到极限,搞得惊天动地。

  苏菲儿,曾经是个被爱情刺伤的女人,她的心,长满了青苔……

  高二开学不久,班里转来了一位男生。

  苏菲儿眼尖,远远便从教室窗口看到了他,顿时瞪大双眼,惊得一愣一愣的,眼球都要掉下来了。苏菲儿想,她的模样,一定是像极了《西游记》里面的妖精,看到了美如冠玉的唐僧,便馋涎欲滴,两眼发光,一副饿虎扑食的样子。

  后来沈宁宁说她:“好色。”

  苏菲儿一点也没有否认她好色。

  沈宁宁又意犹未尽补充:“色胆包天。”

  沈宁宁是苏菲儿幼儿园,小学,初中,高中的同班同学,两人好得像了亲姐妹一样,别人形容:同穿的一条裤子的人。

  苏菲儿一直记得,她第一次见到江子良,是在一个夏日的午日,空气中有花香的气味,被太阳晒得很温暖,那明媚的阳光落到了江子良身上,江子良整个人,就有了金属雕像一般的金色容颜。

  苏菲儿呆住了,一颗心,顿时就“噼里啪啦”地沦陷了。

  苏菲儿推了推正在低头看书的沈宁宁,低声地嚷嚷:“快看呀你,哇,他长得真帅!哇,他真的是大帅哥一个!”

  沈宁宁抬起头,张望:“在哪?”

  苏菲儿努力地指给她看:“呶,那不是?”

  那男生,球鞋,牛仔裤,白色T恤,高高瘦瘦,皮肤白净,一张清秀的脸孔带着一种郁气的美,眉毛浓浓,鼻子极挺,嘴唇很薄。

  他跟了班主任走进了教室里来。

  苏菲儿兴致奇高。

  当然,秀色可餐嘛。

  苏菲儿扑闪着大眼睛,一边目光炙炙随了班主任的身影而美目流盼,看着她走上讲台,看着她居高临下像了女皇一样环顾着教室,又看着她清了清嗓子,开了金口:“他叫江子良,是我们班新转来的同学。”

  那个叫江子良的男生,弯了弯腰,仿佛日本走狗似的,夸张地鞠了个九十度角的躬:“你们好,我叫江子良,请大家多多关照。”

  哇噻,上帝真偏爱他,连他的声音也造得这样美妙动听,有沙沙的质感,犹如麻布上细小的皱褶,微微起伏,轻轻跌宕。

  苏菲儿心花怒放。

  真是有缘分。

  缘分,是什么东东?

  佛说:缘是命,命是缘,缘是前生的修炼。

  苏菲儿在桌子下面小声嘀咕:“当然关照你啰,你长得这样帅,倾国倾城,仿佛潘安在世,不关照你关照谁?”

  苏菲儿说得这样低不可闻,气流只在喉咙里滚了滚,好像都没有气流冲出,鬼使神差的,全班同学竟然全听到了。班主任站在讲台上,到底年轻,刚自学校毕业没两三年,涵养是有限的,她没好气,狠狠瞪了苏菲儿一眼。

  苏菲儿觉得班主任吹胡子瞪眼的样子,真酷,酷毙了,像蜡笔小新他妈,那个闻名天下的三八婆。

  有胆大的同学乐不可支地轰笑起来。

  苏菲儿聪明,智商高,反应快,一看阵势不同,连忙收声,还毕恭毕敬一本正经坐好,装了目不斜视的样子。

  苏菲儿的话,自然也落到了江子良的耳朵里,他抬起他那双勾人魂魄,且带着略略冷漠的眼睛,寻了声音看了过来。半空中,苏菲儿的目光和江子良的目光碰撞了,四目交加,纠缠着,苏菲儿看到了江子良眼眸里闪过瞬间的生动,眼睛中,突然就有蓝色的火苗在幽幽地燃烧。

  莫明其妙的,苏菲儿的脸就腾红了。

  他奶奶的,她居然是少女怀春呢。

  苏菲儿觉得,她的心,第一次跳得那么厉害,跳呀跳,跳个不停,仿佛再也不抓紧,它就要冲出胸膛一样。后来,那颗心慢慢的平静了下来,但却渐渐的,给收紧了,里面好像有很多很多的小虫子在爬过,很多很多的小虫子在密密的唑咬着,很痒,却无法摆脱。

  这,便是爱情吧?

  十七岁的苏菲儿,在见到江子良那一刻,便有一种异常的从来没有过的感觉,觉得江子良就是宿命里等待了很久的一个人,就突然间的,毫无征兆的出现了在面前,让她措手不及,惊喜莫名。

  班主任仿佛了解苏菲儿的心思一样,她把江子良的座位安排在她的前位,让她有近水楼台先得月的机会。

  苏菲儿心里乐开了花,那种徒拾的快乐,从里到外,掩也掩不住地溢了出来。

  整整一个下午,苏菲儿都沉浸于喜悦之中,老对着江子良单薄消瘦的背景,黝黑的头发,白净的脖子发呆,然后抿了抿嘴,偷偷地傻笑。江子良身上那件白色T恤,很白,白得耀眼,一阵风轻轻吹来,苏菲儿甚至还嗅到了那淡淡的带着柠檬洗衣粉清香的阳光气味。

  下课的时候,江子良有意无意回过头来。

  惊鸿一瞥。

  在江子良回过头来的瞬间,苏菲儿连忙转移了目光,故意很骄傲很冷漠地望向窗外人头汹涌的球场,不敢再死死的盯着他看,那样子像饿虎扑食,一点也不淑女。苏菲儿想:男生一定喜欢淑女的吧?

  所以,苏菲儿要装淑女的样子。

  旁边的玻璃窗口,隐隐约约照着苏菲儿的影子,还有轻轻扬上嘴角的笑意,不用认真看,苏菲儿也知道她是个美人胚子,大眼睛,高鼻梁,小嘴巴,浑身上下透着诱人的青春气息。那天苏菲儿刚巧也穿了件白色的衣服,更衬得她肌肤如雪,脸孔闭月羞花。

  嘿嘿,苏家有女初长成……

  苏菲儿自恋地想,她是不是像极了琼瑶小说中的玉女?

  虽然琼瑶过时了,但苏菲儿还是喜欢。那些缠绵悱恻,回肠荡气,不食人间烟火的爱情,让苏菲儿向往不已。在小说虚无飘渺的氛围里,苏菲儿构筑着她的爱情梦,期待着自己有一天也能像小说里的主人公,不顾一切地相爱,爱得天昏地暗,爱得海枯石烂,爱得忠贞不渝。

  苏菲儿想,她是不是情痴?

  正在胡思乱想中,突然间就听到江子良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咦?你的名字叫苏菲儿?”

  苏菲儿吓了一大跳。

  狂晕!这是意料之外的事情,苏菲儿一点心理准备也没有。那个时候,男生和女生互相之间是不大说话,因为男女有别,授受不亲嘛,——这是书上说的,可不是苏菲儿说。苏菲儿的头脑也没有这样封建保守加落后。苏菲儿没有料想到江子良会这么大胆,会主动跟她说话。

  一时之间,苏菲儿有点紧张,但还装作镇定,笑嘻嘻:“你怎么知道?”

  江子良瞧了瞧书桌上的课本,说:“上面写着。”

  苏菲儿心中一阵窃喜,他是不是对她有好感?所以这么关注她。

  苏菲儿问:“这名字好听不?”

  江子良说:“好听。人如其名。”

  苏菲儿嘻嘻地笑。

  放学的时候,苏菲儿和沈宁宁一起走出了学校的大门。苏菲儿到底按捺不住,先小人后君子,咬着了沈宁宁的耳朵小声地地说:“沈宁宁,我先警告你,是我先看上江子良的,你不准和我抢哦。”

  沈宁宁啼笑皆非。

  她才不会看上江子良,才不会和苏菲儿抢他。

  沈宁宁说:“那样痞气的男生,我才不喜欢。”

  苏菲儿不能忍受这样的说法,嚷嚷:“什么痞气呀,那叫做有个性,沈宁宁,你不懂就不要乱说。”

  那个江子良,那样清秀的一张脸孔,如工笔细琢,每一处都完美精致,他的神情里,眼睛中,不经意的,便透露出内心的狂傲与不羁。

  苏菲儿对江子良,有惊艳的感觉。

  那个时候,苏菲儿已经开始写日记,因为初二那年,她的作文获得了全市中学生作文竞赛一等奖,便激励了她做一名作家的决心。为了能成为作家,苏菲儿除了天天写日记外,还天天趴在桌子上看小说,连上课的时间也不放过。

  苏菲儿在日记里写:真幸福呀真幸福呀,上天竟然让我遇到了江子良,如果我不早恋,如果我不爱上他,是不是有点对不住自己哇?

  苏菲儿还把一首元朝词人徐再思的词《折桂令春情》抄了,写在日记里面:

  平生不会相思,才会相思,便害相思。

  身似浮云,心如飞絮,气若游丝。

  空一缕余香在此,盼千金游子何之;

  正候来时,正是何时?

  灯半昏时,月半明时。

  后来苏菲儿这些日记,不知道为什么让她母亲林小如看到了,结果林小如气急败坏,一边骂她一边读了出来,读到这首词的时候,居然还读得声情并茂,有声有色,因为偷窥了别人的秘密,所以神态里有点不屑且洋洋得意,仿佛是舞台上的歹角,尤其像了《白雪公主》里面的巫婆,那个笑里藏刀的可恶后母。

  这使苏菲儿忿恨不已。

  苏菲儿站立了在旁边,一张脸涨得通红,感觉到仿佛在光天化日之下,给别人剥的不着寸缕,羞得无地自容,恨不得找了条地缝钻了下去。

  最后日记给苏菲儿抢了过来,恼羞成怒之下,她找来了火柴,一把火烧掉了历年来的日记,烧掉了所有的前尘往事。

  苏菲儿一个星期不和她母亲说话,也不搭理她,非得要她母亲给她道歉不可,谁叫她侵犯她的隐私权?

  林小如嗤之以鼻:“什么隐私权?小孩子也有隐私权吗?”不但不给苏菲儿道歉,还毫不留情地批评苏菲儿,对她的人格进行了侮辱,一锤定音,永不让她有翻身的机会:“苏菲儿,你十足是茅坑里的石头,又硬又臭。”

  苏菲儿。

  林小如叫自己的女儿,喜欢连名带姓,硬邦邦,仿佛阶级敌人。

  苏菲儿老是怀疑,她到底是不是母亲生的?

  抑或,从垃圾堆里捡回来的?

  苏菲儿气愤地嚷嚷:“林小如,你老了,老到无法沟通,老到不可理喻。”

  苏菲儿觉得,她真是衰神二代。

  林小如也气晕了,河东狮吼:“有这样的女儿,真的是失败!”

  苏菲儿牙尖嘴利,针锋相对:“龙生龙,凤生凤,老鼠儿子会打洞!”

  林小如气得不能再气。

  苏菲儿觉得,她母亲越来越珠圆玉润了,身子越来越像充气的汽球,加上她长得高,牛高马大的样子,在她跟前一站,便像一座山,是一座肉抖抖的山。苏菲儿想,她生多点气也好,可以减肥,要不每次开家长会,同学总是问,苏菲儿,你妈的手臂,有没有你的腰这样粗?

  真丢脸。

  上了高中的苏菲儿,还只是长个子不长肉,干瘦得像竹竿子似的。

  而且,苏菲儿一点胸也没有。

  沈宁宁已经发育得不错了,而苏菲儿还是高高瘦瘦,个头窜到了一七0公分,比沈宁宁高出了大半个头,沈宁宁挺直了胸,勉勉强强的才到达一六二公分。

  但苏菲儿却是飞机场,或太平公主,后来还流行称呼:少奶奶。

  苏菲儿喜欢江子良。

  江子良踢足球的时候,穿了一套白色或是蓝色的球服,露出了修长而健美的四肢,健步如飞地在球场里跑着。偶尔得分了,便露出了两排雪白的牙齿,浅浅地一笑。

  江子良笑的时候,习惯性地眯起眼睛,嘴角微微地翘起,玩世不恭又优雅迷人,既干净又充满了魅惑。

  江子良的学习成绩很好,尽管他上课不大认真听课,常常开小差,或看小说,或发呆,但每次测验和考试,分数总是在班上前十名。

  江子良自鸣得意,够臭屁够寡颜廉耻地对了苏菲儿自吹自擂:“因为我是天才,天生悟性高。”

  天才,是不是冲厕所第一名的那个天才?江子良是不是那个天才很难说,但这个家伙真的是十分聪明,会一理通百理明。特别是英语,江子良平常都不翻书的,可随便怎么考,都是满分。

  凭着感觉,苏菲儿敏感地感觉到,班里除了她,还有很多女生都对江子良虎视眈眈,疯狂的迷恋着他,目光总是随着他转,为他的喜而喜,为他的哀而哀,更有大胆不要脸的女生寻找借口,亲近他,和他说话,那酢着骨头的样子,像三个世纪不见过男人的贱格样。

  江子良不大理她们。

  江子良来自省城。听说省城人都是非常自负,目空一切,江子良在省城生长,吃了省城人的口水,也情不自禁的染了省城人的神气,看人的时候是傲慢的睥睨,整个人浑身上下充斥着鼓涨涨的优越感。

  只除了苏菲儿,他唯独对苏菲儿,是另眼相看的。

  苏菲儿不解之余,同时也沾沾自喜。

  苏菲儿想,是不是她比她们出色?

  为了得到正确答案,苏菲儿向沈宁宁求证。结果沈宁宁笑得喷饭,她打击她,她总是喜欢打击苏菲儿,不让苏菲儿高高的站在云端,非得要让苏菲儿跌落到地狱,然后看清楚她自己的平庸。

  沈宁宁毫不客气地说:“苏菲儿你真会臭美,又会自恋,什么你比她们出色?只不过你和江子良是同一类人,物以类聚,臭味相投而已。”

  苏菲儿耸耸肩,很不以为然。

  江子良告诉苏菲儿,他母亲以前在省城的外语学院是英语教师,他接触英语比接触汉语还要早,他以前在省城的家里,和母亲对话,或者写日记,都得用英文,母亲还常常带了他,去接触了很多外国人,和那些外国小朋友玩耍。

  苏菲儿讨厌英语,那一串串猪大肠一样的字母,在她眼前飞来又飞去,像孪生姐妹,或孪生兄弟,苏菲儿常常背得两眼昏花,头昏脑胀,到最后也分不清,哪一个英语单词该对哪一个汉语词组对号入座。

  苏菲儿自圆其说:“我英语不合格,是因为我爱国。”

  苏菲儿想破头脑也想不明白,明明是中国人,为什么偏偏非得学英文不可?

  江子良说:“为了出国呀。”

  苏菲儿撇撇嘴,习惯性地爆粗口,如果不爆粗口,就不显示出她的愤慨:“靠,我又不要出国。”

  江子良说:“现在不出国,以后总要出的嘛。”

  江子良出生在一个单身家庭,父母很早就离了婚,是母亲一个人辛辛苦苦把他拉扯大的,几个月前,母亲嫁给了一个黄头发蓝眼睛高鼻子的国际友人,飘洋过海去了加拿大,入了那边的国籍,如今母亲和外国继父在申请给他办手续,大概过不了多久,江子良也要移民到加拿大。

  苏菲儿说:“嘿,原来你是准香蕉人。”

  江子良这个土包子问了她:“香蕉人是什么意思?”

  苏菲儿极力压抑着自己想笑的冲动,拖长声音怪声怪气回答:“外面是黄皮肤,思想是西方人的思想,两个字:祟洋。”

  江子良乜斜眼睛看她,学了她的口吻:“靠!”

  上了高二后,学习变得紧张起来,四周围都溢漫着一种躁动的压抑的令人窒息的气息,几乎每一个同学都分秒必复习功课,每天不分白天黑夜,除了学习学习还是学习,每一个同学的愿望,是能考得更好成绩,争取上好的大学。

  大学,是每一个同学的梦想和希望。

  而苏菲儿偏偏在那个时候,迷上了看戏剧。

  沈宁宁想不通,戏剧有什么好看的?一句话本应该几秒钟讲完,却浪费时间,呀呀哎哎,忸忸怩怩,唱上大半天还没表达出来,沈宁宁尤其讨厌那音乐,锣鼓咚咚锵的,震耳欲聋,烦不胜烦。而苏菲儿却沉迷不已,还常常尖了嗓子,天一亮就跑到阳台里学着唱:

  分飞万里隔千山,

  离泪似珠强忍欲坠凝在眼,

  我欲诉别离情无限。

  即使苏菲儿的嗓子像了破铜音,即使苏菲儿唱得跑了调,但苏菲儿还是喜欢。

  苏菲儿曾经背着父母,偷偷摸摸的跑到了巿艺术学院报考戏剧班,不知道是因为嗓门儿不好还是五音不全,抑或是什么原因,反正刚张口,一句“万里千山总是情”还没有唱完,便被主考官“咔嚓”了下来,结果苏菲儿懊丧了好久。

  但戏剧还是照看不误。

  苏菲儿最喜欢看《鸳鸯泪洒莫愁湖》。

  是一个极凄美的爱情故事:明朝永乐年初,忠臣少卿被奸臣所害,并株连其女被官卖到王府为奴,取名莫愁。莫愁才貌超群,与王府的公子徐澄一见钟情,私定终身。徐澄的祖母老太君为了门当户对,巴结权贵,强逼徐澄与奸臣邱丞相之女彩云成亲。故事的最后,被挖掉了双眼的莫愁含恨投湖自尽;徐澄与莫愁生死相恋,亦愤然投水,以死殉情。

  来生来世,再做夫妻。

  那一瞬间,惊心动魄。

  苏菲儿给感动得不行,吸溜着鼻涕哭得稀里叭啦的,看看人家爱得多么坚贞,非生即死的爱恋,最后终于以生命和爱情作了终结,魂魄相随。

  问世间情为何物?只教人生死相许。

  青春年少的苏菲儿,也希望她的爱情,能够轰轰烈烈,爱恨痴缠,至死方休。

  班主任说,苏菲儿全把聪明劲儿用在旁门歪道上,如果肯专心学习,上好的大学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班主任嘴里的旁门歪道,是因为苏菲儿的私心杂念太多,迷戏剧,喜欢看小说,甚至她还能拉得一手好二胡。

  说起拉二胡,还有一段典故,那个时候苏菲儿还小,大概只得五六岁,小区看大门的有一个老头,头发半白了,人们都叫他做“邓伯”,他一有空,便坐在小区的大榕树底下,“咿咿哎哎”地拉二胡拉个不停。有一次苏菲儿路过了,被那美妙动听的乐曲吸引住,就跑到他跟前,歪着头,认认真真地听了大半天。

  最后,苏菲儿大言不惭地说:“我也会拉。”

  苏菲儿还真的似模似样,拉出了一段简单的乐曲,那是邓伯刚才故意的在她前面重重复复拉的调子,苏菲儿无师自通,现炒现卖。邓伯看呆了,呐呐地说:“天才呀,天才。”就冲着邓伯这句“天才”,苏菲儿缠着父母,给她买了一把胡琴,天天傍晚跟了邓伯,“咿咿哎哎”地拉个不停。

  上了初中后,功课繁重起来,时间越来越少,那个时候苏菲儿又迷上了小说,先是琼瑶,亦舒,张爱玲,后到金庸,卫斯里,她还看了不少的中外名著,苏菲儿曾经有过一天一夜不合眼睡觉的记录,那是为了一口气追看《乱世佳人》。

  苏菲儿最喜欢史嘉勒奥哈拉说的话:“明天又是另外一天。”

  江子良这家伙除了功课不错外,他还喜欢打篮球,踢足球,特别是在踢足球的时候,常常把红球衣围在腰间,要有多帅就有多帅,要有多酷便有多酷。这个时候,总会有很多女生围在场外,失心疯的尖叫。

  这也包括苏菲儿。

  苏菲儿不爱运动,她一向都不喜欢体育。但为了看江子良,凡是江子良参加的每一场足球赛,苏菲儿总是到场。沈宁宁不愿意去,一来她不喜欢江子良,她说:“不就是个子高点嘛,不就是长得整齐点嘛,不就是快要出国了嘛,用得着这么趾高气扬吗?用得着这么气势嚣张吗?”二来呢,沈宁宁对足球没兴趣,说看不懂。

  苏菲儿才不管,死乞白赖的拉了沈宁宁去。

  沈宁宁心软,经不住苏菲儿低声下气灰孙子一样的央求:“陪我去看江子良踢足球,好不好嘛?好不好嘛?求求你了。”沈宁宁原本一颗坚决的心,顿时便摇摇晃晃,柔软了下来。沈宁宁叹了一口气,无奈:“好好好,陪你去。”

  沈宁宁警告苏菲儿:“看球的时候要斯文点呀,不准得意忘形的又是叫又是跳呀,给别人看了,谁都知道你喜欢江子良,连累我站在你旁边,都觉得丢脸。”

  苏菲儿唯唯诺诺,沈宁宁说一句话,苏菲儿便忙不迭地点一次头,只要沈宁宁肯陪她去了,什么事情都好商量。

  但,能不能做到,是另外一回事了。

  沈宁宁知道苏菲儿做不到,苏菲儿的自制力这么差,喜怒哀乐全露在面上,一点也不懂得隐匿自己的心事。狼来了的故事,演绎了无数次,经久不衰。

  沈宁宁叹了一口气:“苏菲儿,也许我的前生是欠了你的吧,所以今生今世,我得一滴一点的偿还。”

  苏菲儿嬉皮笑脸:“嘿嘿,说不定前世你是我的杀父仇人,抑或,夺夫仇人。”

  沈宁宁白了她一眼。

  到了足球场,苏菲儿远远的看到江子良站在球场中央,穿了一身白衣白裤运动服,英姿飒爽,魅力四射,苏菲儿便忍不住的疯狂了起来,顿时把对沈宁宁的承诺抛到了遥远的爪哇岛。甚至,苏菲儿还肆无忌惮地拼命吹口哨。

  沈宁宁皱了皱眉头,不满地瞪着苏菲儿。

  沈宁宁讨厌苏菲儿吹口哨,说太匪气,一点也不淑女。

  苏菲儿说:“靠,我本来就不是淑女嘛,淑女有什么好?”

  做淑女太累。

  江子良终于进球了,是小禁区角附近左脚内侧踢出刁钻弧线球射入远角进球。苏菲儿拍起了手掌,劈里叭啦,还兴奋劲,毫不比绿茵场上的得了分的那边球队逊色。沈宁宁用力的扯了扯苏菲儿的衣服,涨红了脸,她无容自在。

  沈宁宁说:“苏菲儿,收敛一点,好不好?周围的目光正齐刷刷的朝了我们看呢,还有人指指点点呢。”

  狂晕,这是什么天理嘛,做贼的是苏菲儿,心虚的是沈宁宁。

  苏菲儿一向都是厚脸皮惯了的。她母亲说过,苏菲儿的脸皮比家里的墙壁还要厚。对于别人异常的目光,苏菲儿懒得理会。自小到大,因为调皮捣蛋,任性张扬,苏菲儿都是给别人说是非闲话的对象,她哪儿理得这么多?

  最后,苏菲儿索性的把双手放到嘴巴上,作了一个喇叭状,旁若无人的大声叫喊:“江子良加油!江子良加油!”

  苏菲儿想,她就是喜欢江子良,她就是要让别人知道,那又怎么样?不要脸就不要脸吧,苏菲儿已决心把不要脸进行到底。

  苏菲儿大喊大叫:“江子良加油!江子良加油!”

  场上的江子良仿佛听到了苏菲儿的叫喊,不经意回过头朝了苏菲儿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咧开嘴,笑了,露出了两排经典式的洁白牙齿。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对方的一个队员突然间冲了出来,朝了前面的足球用力地踢了过去,无意之中,身子猛地撞了江子良一下,江子良一个踉跄,站立不稳,就重重的摔倒了在地上。江子良在地上滚了一下,站不起来,就曲着身子,紧紧抱了右小腿,痛苦的嚎叫了起来:“啊——!”

  怎么啦?

  怎么啦?

  苏菲儿心一紧,一种不祥的感觉涌了上。她也不明白是什么回事,脚步不由得随了众人,朝了江子良跑过去。球赛停止了,旁边的人都把江子良围了过来,有人企图想把江子良扶起来,可江子良动弹不了,只是双手抱着右脚,嗬嗬地呼着痛,一张秀气的脸孔扭曲着,冷汗汩汩从额头冒出。

  苏菲儿用力拨开围了一层又一层的人群,拼命的往里面钻,好不容易看到江子良了,也不懂得说些什么,只是紧紧抓住了江子良的衣服,瞪大眼睛,手足无措地望着他。苏菲儿的脑袋“嗡嗡”作响,一片混乱,一种莫明其妙的惊恐和不安在身体里游走,带着茫然,带着尖锐,带着刺痛。

  江子良,他会不会有事?

  江子良,他的脚,会不会断?

  苏菲儿正在胡思乱想中,救护车很快来到了,有医护人员把江子良扶上了担架,如果不是有人阻挡,如果不是沈宁宁在后面拼命的拉住了苏菲儿,说不定心急如焚的苏菲儿也会跟上救护车,随了江子良到医院里。

  整整一个下午,苏菲儿总是心神不定,像热锅上的蚂蚁。

  快放学的时候,班主任走进了教室,然后很平静的告诉大家,江子良没事,只不过是小腿骨折了,要休养一段时间。最后,班主任惋惜地说:“从此以后,江子良就不能做激烈运动了,更不能踢足球了,多可惜。”

  苏菲儿吁出了一口气。

  没事就好,还能走路还好,不能踢那破足球,也没关系。

  古语言: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苏菲儿在座位下面,低下了头,双手合在一起,轻轻地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沈宁宁听到了,侧过头来看她,不禁“扑哧”一声笑。后来沈宁宁挪揄地说,爱情真伟大,一向无法无天,不相信牛鬼蛇神的苏菲儿,居然念起佛来了,看来,爱情真的是可以把一个人改变了。

  苏菲儿喜欢江子良(四)

  翌日,星期天,苏菲儿独自一个人跑去医院看望江子良。

  苏菲儿花了三十元零九毛钱,买了苹果,香蕉,雪梨,提了一大袋水果。

  刚刚上了五楼,还没有到病房,远远便听到了笑声,其中还夹杂着一阵阵熟悉的说话声。苏菲儿不禁愣了一下,蹑手蹑脚走近了窗口,贼头贼脑的往里面打探,原来是班主任和班里的几个同学在里面,正和江子良聊得热火朝天呢。

  苏菲儿没敢斗胆走进去。

  苏菲儿像一只缩头乌龟,胆小如鼠的跑到一个角落里躲了起来。

  苏菲儿不禁想起《红楼梦》第三十四回:情中情因情感妹妹,错里错以错劝哥哥。贾宝玉被贾政笞挞了,躺在床上养伤,林黛玉去探望了,哭得两只眼睛肿的桃儿一般,满面泪光,待听到凤姐来了,忙从后院里躲了出去,因为惧怕王熙凤看到了,会取笑开心的。

  而苏菲儿,是不是也惧怕老师同学看到她了,也会拿她来取笑开心?

  苏菲儿想,嘿,她不是林黛玉,而江子良也不是贾宝玉。

  贾宝玉和林黛玉有什么好?到最后,他们也没有比翼双飞。

  老师和同学倒也没有坐多久,他们怕影响江子良休息,说了几句早日康复之类的安慰话,便告辞了。他们前脚刚走,坐的凳子还没有冷下来,屁股留的余热还在,苏菲儿后腿便溜走了病房。

  苏菲儿讪讪地笑,伸了伸舌头:“刚才好热闹哦。”

  江子良本来有点累了,前一个晚上睡不好,那伤着的脚一直在辣辣轰痛,仿佛受着清朝奸官下令所施的酷刑,痛得魂魄不齐,待那痛好不容易减轻了一点点,天又亮了,有出入的人来来往往,说话声,吵闹声,声声入耳,更令江子良一点睡意也没。

  但江子良看到苏菲儿,还是兴奋的,眼睛闪过惊喜。

  看到苏菲儿手中的水果,江子良客气地说:“来便来呗,还拿这些东西来干嘛?”

  苏菲儿心里想,早说呀,害她白白浪费半个月的零用钱,但嘴里去乖巧:“给你吃呀,你这么瘦,让你吃多点,养得白白肥肥的。”

  江子良爆笑:“切,吃水果也吃得胖?谁教你的知识?”

  苏菲儿嘻嘻笑:“我自学成材,好不好?”

  江子良的右脚,打了厚厚的石膏,有调皮的同学在上面签了字,某某至此一游。苏菲儿看着,觉得有趣,也童心未泯,拿了笔歪歪斜斜在上面写上:苏菲儿至此一游。

  江子良躺在床上,没好气,指了指他身上的白色T恤,开玩笑:“笨蛋,你在那儿写字有什么用?过几天石膏打碎了,便什么都没了,不如你在我身上写:江子良,苏菲儿爱你!哈,那就成了天长地久,一生一世了。”

  苏菲儿用了眼角乜了江子良一下,他还以为她不敢哪?江子良也看着苏菲儿,目光炙炙,像在说:你还真的不敢。

  苏菲儿的脸,火火地烧了起来,心跳得厉害,仿佛里面有一百只小鹿在乱跑着。

  晕,真的是够晕,什么不好写?偏偏要写:江子良,苏菲儿爱你这几个字?虽然苏菲儿是喜欢江子良,可也不能这么明目张胆啊,恐天下人不知道似的。是谁说的了?女孩子不应该太外露,要含蓄一点。

  可江子良不给苏菲儿含蓄的机会,他扬起了眉毛,挑衅:“苏菲儿,你敢不敢?”

  苏菲儿最受不了激将法,顿时甩一甩头,靠,为什么不敢?又不是上刀山,下火海,落油锅,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后来,苏菲儿真的拿了笔,一撇一画的在江子良雪白的T恤上写上:江子良,苏菲儿爱你!然后,苏菲儿便歪着头,抿着嘴,认认真真地欣赏她写的字来。此时,太阳已准备下山,黄昏已经过来了,夕阳里有一股妖娆的味道,而苏菲儿站在那股夕阳里,仿佛便镀上了一层奇妙的金黄。

  江子良不禁看呆了。

  江子良的一张脸,忽然也热辣辣地红了起来。

  “不要动。”

  有人吆喝,然后便是“咔嚓”一声响,随即划过了一道光,晴天霹雳般。

  苏菲儿吓了一大跳,惊愕地转过头来。

  是一个瘦高的个,年龄要比她长了好几岁的年轻男生,有着一副漫不经心却又热切的眼神,笑得很诡异的样子,他兴致勃勃地拿了一个照相机,不停地转换角度,朝了苏菲儿和江子良抓拍,“咔嚓”,“咔嚓”。

  江子良不满地叫了起来:“表哥,你在干嘛?”

  表哥笑眯眯:“帮你们拍相留念啊,抓住一瞬那的美好。”

  江子良表哥是报社的记者,刚刚下了班,便赶过来看望江子良。等苏菲儿走后,表哥忍不住夸赞:“臭小子,你挺有目光的,小女朋友不错的嘛,蛮清秀,蛮漂亮的。”

  江子良嘻嘻笑。

  江子良休息了一个多月,便来学校上课了。

  到底年轻,体质好,身体很快便恢复了过来。

  那天,江子良无所事事,跑到学校对面的书店里去租了一套金庸的《天龙八部》回来看。苏菲儿趴在书桌上背课文,可课本里的字,一个又一个往外蹦,不停地在眼前飞舞,仿佛和她捉迷藏似的,苏菲儿读不下去,便和江子良讨论起小说里面的人物来。

  苏菲儿说,她最喜欢阿紫。

  《天龙八部》里的阿紫,那么一个敢爱敢恨的人,用尽了种种手段,甚至不惜在雪地里用毒针射向心爱的男子乔峰,唯一的目的,只是为了要留乔峰在自己身边,哪怕照顾他一生一世,这样有性格的女子,爱得这样的浓烈和决绝,这样非生即死,竟没有一丝丝的后退和后悔。

  江子良却不喜欢阿紫,认为她太毒辣,脾性太犟,也太任性。

  在金庸所有的小说中,江子良则喜欢韦小宝。韦小宝出生于市井,不学无术,但他机智,聪明,狡猾,胆大妄为,而且他运气够好,不但官运亨通,深得康熙宠爱,还有很多女人喜欢,最后娶了七个老婆,快活似神仙。

  当江子良说到韦小宝娶了七个老婆的时候,神采飞扬,双眼发光,还一边手舞足蹈,仿佛韦小宝那七个老婆,他有份沾光一样,——就是没份沾光,至少,韦小宝满足了他这份臆想。

  苏菲儿拿了语文书朝江子良身上飞过去,让江子良清醒清醒,别白日做梦,一边拼命的朝他翻白眼,自鼻孔里哼了声:“要这么多老婆干嘛?花花公子!”

  爱情,并不是这样的。

  爱情,在苏菲儿心目中,应该是高尚的,是专一的,你眼中只有我,我眼中只有你,容不下别人。

  江子良开玩笑:“苏菲儿,你喜欢阿紫,是因为你和阿紫都是同一类人,脾性太犟,也太任性。”

  那天,不知道为什么,苏菲儿的心情特不好,不知道是哪根神经搭错了线,变得不可理喻。听到江子良这么一说,她想也没想,“嗖”的一声站了起来,噔噔噔地冲到了江子良跟前,她把她的脸凑近了他的脸,眼睛瞄准了他的眼睛,凶狠狠地说:“江子良,你真是阴险小人,真是花花公子哥儿一个。”

  江子良也生气。

  江子良大喝一声:“我怎么是阴险小人啦?我怎么是花花公子哥儿啦?”

  苏菲儿与他针锋相对:“那我又怎么像阿紫啦?我又怎么太毒辣,脾性太犟,太任性啦?”江子良说:“本来你就这样嘛。”

  苏菲儿也大声嚷嚷:“你也本来是这样嘛。”

  江子良本不是这个意思,想解释,却无从说起,仿佛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情急之下,江子良有点语无伦次:“苏菲儿,你再胡说八道,小心我对你不客气。”

  苏菲儿扬起了精致的下巴。

  苏菲儿才不相信江子良会打她。

  不是有句话说么,好男不和女斗。

  苏菲儿有恃无恐地朝了江子良叫嚣:“有本事你就揍我呀,难道我会怕你不成?”

  江子良这小子,也许没有听过“好男不和女斗”的俗语;又也许,江子良根本就不是好男。苏菲儿高估了江子良的教养和内涵,也高估了她在江子良心目中的地位。江子良,明知道动起手来苏菲儿打不过他,但他偏偏要和苏菲儿斗,偏偏不愿意宰相肚子里能撑船,吃点亏做缩头乌龟。

  江子良握起了拳头,在那一瞬那他还在犹豫,要不要朝苏菲儿揍下去。

  不料,苏菲儿比江子良更麻利,眼明手快,抓过了江子良书桌上的课本,不由分说朝了江子良的脑袋瓜子狠狠地砸了过去。江子良平白无故吃了一记,暴跳如雷,他又岂能束手待毙?男子汉大丈夫,士可杀,不可辱!结果,江子良的拳头,也狠狠的果断地朝苏菲儿横扫了过来。

  苏菲儿想不到江子良真的会还手打她。

  苏菲儿呆了一下,心里不禁有点怀疑江子良这个该死的家伙,是不是武侠小说看多了,得到了那位武林高手的真传,那降龙十八掌真的非同一般,掌掌准确无误地落到她身上,而且疼痛无比。

  苏菲儿自然不甘就此罢休。

  说好听一点,苏菲儿是那种宁可玉碎不可瓦全的那种人;说得难听一点,就是从头到尾破罐子破摔,明知道是错了,也要坚持将错误进行到底,无论是对人,或对事。

  苏菲儿像了泼妇一样,气喋喋的扑了上前,用尽吃奶的力气,对着江子良又是咬,又是踢,又是抓。江子良更觉火上烹油,他抓住了苏菲儿的衣领,一把揪住,咚咚的几拳,又是打了过来。

  两个人你来我往的愤怒地扭成了一团,场面极为壮观。

  所有的同学都目瞪口呆朝了他们看。

  有人拍起桌子来,一边吹口哨。

  更有调皮捣蛋的男生起哄:“哇,武林比武大赛,够精彩。”

  正在闹得不可开交,上课铃声像及时雨,突然就轰天动地响了起来。

  那铃声,居然那样的美妙动听。

  上课铃声一响,两人像触了电般,顿时齐齐住了手。

  苏菲儿和江子良在气喘吁吁中,还不忘记互相的狠狠地瞪了对方一眼,然后黑着脸,各自回各的位置。

  苏菲儿用脚趾头想都能猜想出来,全班的同学都幸灾乐祸,尤其是那些喜欢江子良而且想乘虚而入的女生,她们巴不得江子良和苏菲儿撕破脸皮,巴不得从此生分,形同陌路。也许,她们在想,那么争强好胜,那么敢爱敢恨的两个人,这样毫不留情,大打出手,在众人面前出尽了洋相,不把对方恨之入骨才怪。

  苏菲儿也以为,她会把江子良恨之入骨。

  在打架的那一刻,苏菲儿真的是恨死了江子良,恨不得剥他的皮,抽他的筋,吃他的肉。苏菲儿没料想到,她这样的没骨气,意志是那样的薄弱,经不住一丁点的时间考验,身上给江子良打中的地方还在隐隐约约作痛,居然便后悔了,悔得肠子都青了。

  犯得着这样么?

  为了一句玩笑话。

  第一次,苏菲儿为着自己的任性,自己的小肚鸡肠,而无地自容。

  虽然心中后悔了,后悔得要吐血,苏菲儿还是拉不下面子去低声下气求和,可这样和江子良再僵下去,见面当不相识,也不是苏菲儿所愿。虽然少不更事,虽然年少轻狂,但苏菲儿一想到江子良,一想到将要和他生分,形同陌路,苏菲儿的心,还是感觉到被一只柔软的手揪住一样,隐隐的,有点痛楚。

  上课的时候,苏菲儿望着江子良的背景,呆呆地发愣。

  窗外的太阳很灿烂,阳光浮着细微的尘埃,慢慢地往西移,一点一滴地挪进了教室,盛夏的光线,总是格外的耀眼,带着寂静的倔强。

  前面的江子良,仿佛感觉到了苏菲儿的目光,略略的侧过身子,忍不住偷偷地瞄了瞄她。无意之中,苏菲儿的目光和江子良的目光碰了在一起,互相地打探着。苏菲儿感觉到她的脸孔微微地滚烫了,仿佛做了亏心事一般,连忙慌慌张张垂下眼睛,避开了去。

  真是天晓得,苏菲儿居然装了样子拉下了脸孔,神态冰冷,故意装出一副不屑很骄傲的神态。但眼睛,却出卖了苏菲儿,苏菲儿看江子良的眼神,带有怨,也带有恨,也带着悔意。

  欲说还休。

  苏菲儿感觉得到,江子良也是后悔了,如果不后悔,他为什么老是偷偷地看她?还心事重重的样子?但他不开口说话,苏菲儿自然也是不自动说,同样坚持着,看谁能维持得到最后,谁便是胜利者。

  日子一天一天地过,每天都若有所失,仿佛度日如年。

  数着数着手指头,好不容易捱过了三天。到了第四天,还是江子良按捺不住,偷偷摸摸的写了一张纸条,趁别人不注意,偷偷摸摸扔给苏菲儿,纸条上面写着:“我们和好了好不好?真受不了。”

  苏菲儿心花怒放,心底里千愿万愿,可由于倔强,不肯认输,哪怕错了,也要错到底,不肯在别人面前示弱。

  苏菲儿在小纸条写上:“才不好。”

  江子良又把小纸条扔了回来:“为什么?”

  苏菲儿又写了:“你得认错,向我道歉。”

  江子良写:“如何认错?如何道歉?”

  苏菲儿写:“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光明正大的道歉。”

  江子良怔怔地瞅着她,脸上带着忿忿不平,错的也不完全是他,大概他在想:女人,都是不可落俗套的无理取闹。苏菲儿也是真会装腔作势,她想她不去做演员真是可惜。苏菲儿故意不去看江子良,还故意装作趾高气扬的样子。

  苏菲儿想,她就是无理取闹,那又怎么样?

  江子良没撤了,考虑了大半天,终于还是鼓起勇气站了起来,带着壮士一去不回头那种视死如归的悲壮架势。道歉之前,江子良贼头贼脑地看了看四周,又望了望前后左右,清了清嗓子,突然一本正经地说:“同学们,同学们,静一静,大家注意了,我有话要向全班同学说。”

  是自习课,老师不在,班里所有的同学都抬起了头,目光齐刷刷地朝了江子良张望。

  有同学不解问:“发生了什么事?这么认真?”

  江子良又清了清嗓子,还装模作样的咳嗽了一声。

  性急的同学早已不耐烦地嚷嚷了起来:“快说呀,男子汉大丈夫,别婆婆妈妈的,到底是什么事?”

  江子良一张俊秀的脸孔略略发红了,唇角漾着慧黠的笑影,他突然鬼鬼祟祟的瞟了苏菲儿一眼,挺直了身子,很认真很诚恳地说:“我,江子良,很喜欢很喜欢苏菲儿。”

  苏菲儿张大了嘴巴,目瞪口呆,整个人就傻掉了。

  晕,怎一个“汗”字了得?

  不是说要道歉么?

  天哪,这哪是道歉的话?这,这分明是在示爱嘛。

  江子良,这臭小子,真的真的是够浑蛋!

  班里,静悄悄的,很静很静,静到一根针落到地上都能听到到。时间,仿佛在一瞬那凝固了。金庸武侠小说里的高手对阵,是不是也是这种气氛?

  时间,仿佛很短,只过了一瞬间;时间,仿佛很长,像过了一个世纪。终于,整个教室突然间的沸腾了起来,爆发了震耳欲聋的声音,轰笑声,鼓掌声,拍桌子声,口哨声,嘘声,各种各样声响充斥其间。

  苏菲儿呆呆的,有点反应不过来。

  这个江子良,太胆大包天了吧?光天化日之下,当了全班同学的面,居然说喜欢苏菲儿,还很喜欢很喜欢。苏菲儿低下头,一张脸涨得通红,直红到耳根里,但心里,是喜悦的,一种不可言说的甜蜜溢满了全身,透进了血液,传遍了每一个细胞。

  爱情,真的是一件很幸福很幸福的事情。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不知道是哪一个该下地狱的同学大嘴巴,把这件事传到了班主任的耳朵里。班主任目瞪口呆之余,同时也怒火中烧。如今的学生,真的是无法地天,胡作非为,小小的年龄,什么不好学,倒学会了谈恋爱,哪还了得?学校里不是有规定吗,学生不准谈恋爱,会影响学习的,这是明知故犯的嘛。

  她把苏菲儿和江子良分别叫到办公室,狠狠地批评,还说了一大通道理,什么高考准备到来了,学习为重,什么年龄太小,不能谈恋爱,什么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等等如此之类的,说了大半天,终于说得唇干舌燥,到最后还不肯放过他们,一挥手,责令苏菲儿和江子良俩个人,每人写一份检讨,不准重犯。

  老师是皇帝,学生是大臣,谁胆敢违抗圣旨,则格杀勿论。

  检讨勉勉强强的写了,交了上去。

  苏菲儿心里不服气,越想越气:她喜欢江子良,江子良又喜欢她,这是他们俩个人的事,又与别人何干?

  什么叫做个性解放?什么叫做思想自由?什么叫做人权平等?哼,想不到二十世纪九十年代,还存在这么多的不平等条约,人人都争着做了罗密欧与朱丽叶的家长,大刀阔斧,大动干戈,赶尽杀绝天下一切有情人。

  苏菲儿偏不信这个邪,她偏要抗争到底。

  书上说,这叫做逆反心里,青春期逆反期。

  苏菲儿一不做二不休,回家翻箱倒柜的找出几张相片,拿到学校里在同学跟前炫耀。那是她和江子良的合影,江子良住院的时候,她跑去看他,给李扬表哥看到了,便给拍了几张相片。相片里的苏菲儿和江子良,笑得一脸的灿烂,神态里,举动中,亲密无间。最牛的是,有一张相片,江子良雪白的T恤上,清清楚楚地写着一行字:江子良,苏菲儿爱你!

  苏菲儿得意洋洋地问了同学:“拍得好不好?我们有没有夫妻相?”

  是,苏菲儿提到了“夫妻”两个字,很很不要脸。

  江子良在旁边,也得意的“嘿嘿”笑。

  两人一唱一和,真的是破罐子破摔。

  沈宁宁给苏菲儿的举动惊得一愣一愣的,反应过来,心惊肉跳地说了一句很经典的话:“见过酷的,没有见过这么酷的!”班里那些胆小的同学也给晕倒了一大片,他们五体投地说:“酷,苏菲儿真够酷!”

  奸细无处不在,告密者遍地开花。

  这事很快的又落到班主任耳朵里。

  这个班主任,不但是千里眼,而且是顺风耳,够神通广大,无所不知,仿佛如来佛,而学生则是如来佛手掌心上的孙猴子,怎么跳,也跳不出她的手掌心。

  班主任在气急败坏的同时,使了一个绝妙的经常用的下三槛手段,那就是把家长请到学校里来,同心协力,左右夹攻,双管齐下来对付顽固不化的阶级分子。

  请家长,江子良倒无所谓,不过是隔靴搔痒而已。

  由于父亲早早就不在身边,母亲又出了国,他暂时寄居在姨妈家里,江子良便随随便便拉了他表哥来。表哥年龄比江子良大不了多少,刚刚大学毕业,参加工作还不够一年,因是记者,跑新闻的,见识广,也因为同是年轻人,思想比较前卫,异类,倒也见怪不怪。

  “不过是早恋么?”

  表哥说:“正常的人都有这种现象啦。”

  自班主任的办公室出来,表哥摸了摸江子良的脑袋瓜子,笑眯眯:“不错哇,小子,勇气可嘉。”停了好一会儿,表哥仰起了脸,嬉皮笑脸地称赞苏菲儿:“那个女孩子,真的是有意思,真诚,不做作,做事敢作敢当,如果她不是年龄小了点,如果她不是你的小女朋友,我非追她不可,这样有性格的女孩子,越来越少见了。”

  而苏菲儿这个有性格做事敢作敢当的女孩子,就没有江子良这样幸运了。

  四面楚歌!

  她父亲苏西凉自然气得不能再气。刚自学校回到家里,苏西凉一脸的阴沉,眼睛里冒着火,额上暴出了青筋。

  “菲儿,你过来。”

  苏西凉一进家门,屁股刚刚坐到凳子上,便张开嗓门儿大吼。

  苏菲儿怯生生地走了过去。

  苏西凉愤怒起来,金光怒目,疾言厉色,神态威猛可怕,——连妖魔鬼怪都怕了他,何况苏菲儿?这么幼小脆弱的心灵!

  苏西凉疾言厉色:“菲儿,你知道爱情是什么吗?”

  苏菲儿结结巴巴:“爱情是两心相悦,你喜欢我,我喜欢你。”

  不说倒可,一说了苏西凉更气得浑身发抖,“好哇,还两心相悦,你喜欢我,我喜欢你呢,苏菲儿,你谈什么恋爱?”

  苏菲儿倔强:“我没有错。”

  苏西凉更如火上烹油,暴喝一声:“你没有错,难道错的是我?”

  苏菲儿虽然心里在打鼓,甚至都不敢抬头望她父亲一眼,但还是忍不住小声坚持:“反正,我没有错,爱是不分年龄的。”

  苏西凉更加气结,肺都险些炸开来,他急怒攻心,蓦地站了起来。苏菲儿仰起了头,尽管心里害怕,头皮一阵阵发麻,双手还濡湿渗出了冷汗,但她仍然犟强地抬起了头,不甘示弱地瞪着苏西凉,与苏西凉针锋相对。

  苏西凉忍无可忍,终于抬起了手,一用力,“啪”的一声巨响,苏菲儿的脸孔就被苏西凉狠狠的掴了一记。

  苏菲儿呆住,伸手捂住了脸孔。

  苏菲儿脸孔热辣辣的痛,半边脸已经肿了起来。但此时此刻,对于苏菲儿来说,痛的不单单是脸孔,比脸孔还要痛的,是一颗心,羞愤,狼狈,委曲,无助,伤心,绝望,不堪,一古儿涌上了心头。

  苏菲儿哭了。

  小时候苏菲儿也常常给她父亲打,因为刁顽,调皮,捣蛋,反叛,野得像个男孩子,还打架闹事,欺负同年龄的小朋友,常常有家长投诉上门来,她父亲常常气急败坏拿了一条棍子追了她满供电局宿舍大院跑,虽然苏菲儿跑步跑得慢,但逃跑的本领还是顶呱呱,她父亲的打骂常常成了装腔作势,雷声大雨点小,他追不上她,——也不是追不上她,一个成年大男人拿了棍子追一个臭乳末干的小姑娘到处跑,太不成体统。

  而现在,苏菲儿长这么大了,她父亲第一次真正动手打她,而且打得这样狠,这样用力。

  苏菲儿哭得天昏地暗,觉得天整个儿塌了下来,天旋地转,然后,她被压了在下面,世界成了一个坟墓。

  泪水矇眬中,苏菲儿看到了旁边的桌子上有一把水果刀,明晃晃的摆在那儿,伤心欲绝,痛哭流涕之中,苏菲儿彻彻底底失去了理智,也没来得及多想,一边哭,一边拿过水果刀,狠狠的向自己的手腕刺去。

  苏菲儿一边哭一边嚷:“我不想活了,我死了算了,反正在这个世上,没人疼爱我的,连我的父亲,也嫌弃我,打我,骂我。”

  那一刻,苏菲儿真的想死了去,真的不想活了。

  她母亲林小如在旁边看到了,惊叫了起来,吓得魂飞魄散,忙手忙脚乱的冲了上来,死死的抱住了苏菲儿的身子,一边夺过了水果刀,但苏菲儿的手腕却给尖利的水果刀刺伤了,划出了两道深深的伤口,鲜血汩汩地流了出来。

  苏菲儿感到委曲,多么多么的委曲。

  不就是谈个恋爱吗?不就是早恋吗?用得着对待阶级敌人般对待她吗?再说了,她和李扬清清白白的,没有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用得着赶尽杀绝吗?用得着这样打她吗?

  林小如忙着找药,又忙着帮苏菲儿包裹伤口,心痛得不得了,在兵荒马乱之中,居然还能抽出空,回过头来骂:“苏西凉,我就这么一个女儿,就这么一条根独苗,如果你逼死了她,我非得和你拚命不可,我也不要活了。”

  苏西凉不禁仰天长叹了起来:“慈母多败儿。”

  这个时候的苏西凉,因为脑筋灵活,精明强干,眼光独到,办事果断,渐渐在单位崭露头角,职位像三伏天的高粱苗,节节往上升,最近,刚刚被任命为市供电局的副局长。

  苏西凉无奈地对别人叹道:“我这个宝贝女儿,给宠坏了,逞性妄为,软的不听,硬的不吃,真真的令人头痛不已。”

  高三的那年寒暑,江子良的签证如愿以偿的批下来了,江子良的母亲带了她那个蓝眼睛高鼻梁黄头发的外国丈夫,专程从加拿大飞了回来。到底是母亲,爱子心切,她不放心年少的儿子独自一个人飘洋过海,因为路途太过遥远,人生地不熟的,她要亲自的带了儿子,一起到地球的那一边。

  江子良出国的前一天,请了亲朋好友,还有教过他的老师,一大帮同班同学,一齐到了一间酒楼里聚餐。

  苏菲儿也去了。

  江子良那天打扮得很隆重,一副小绅士的模样,穿了一套熨贴得毕直的浅蓝色西服,里面是白衬衣,打着领带。

  苏菲儿站在远处,呆呆地看着他。

  苏菲儿第一次尝到了离别的滋味。这一别,不知何年何时再见面了,也许到那个时候,尘满面,鬓如霜,纵使相逢应不识。苏菲儿的心,忽然间的,便很难过很难过,一种不可言说的伤感和失落涌上了心头。

  虽然苏菲儿青春年少,虽然苏菲儿很痴,虽然苏菲儿很狂,可苏菲儿心里也是明白,知道就算她痛哭流涕,就算她苦苦央求,江子良还是会走的,还是会一去不回头的,——走与不走,也由不得他,他自己作不了自己的主。

  苏菲儿的初恋,那么美,那么忧伤,那么破碎,就这样一去不回头。

  那天晚上,苏菲儿一整夜一整夜都不说话,只是低头,拼命地吃东西,还有不停地喝酒。

  那是苏菲儿第一次喝酒,别人不许喝白酒,这么小的一个女孩子,喝什么白酒?成何体统?于是苏菲儿便喝葡萄酒。葡萄酒酸酸的,有点甜,味道十分美味可口,令人欲罢不能,喝着喝着,便渐渐的给引诱了去,不知不觉,便掉入陷井,一点点的,给吞没了去。

  难怪唐人都有诗云: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

  到底,还是喝多了。

  原来,这么美味可口的葡萄酒也是会醉人的。

  又也许,酒不醉人自醉。

  喝多了的苏菲儿,略略有点醉意,便“咕咕”地笑起来,别人说什么,她便笑什么,仿佛一只快乐的小母鸡。

  沈宁宁在旁边忧心忡忡地看着她。

  苏菲儿对她很努力的绽开一个笑容:“我没事。”

  真的是没事么?为什么苏菲儿觉得,她的心是那么的难过?仿佛皮肉撕裂一样,发出了“啪啪”的响声,痛彻心痱。

  酒宴结束后,苏菲儿跟随着老师同学走到了江子良跟前去告辞。老师同学和江子良握着手,一边赠送一些祝福的吉祥语,什么学业有进步,什么大展雄图,什么健康快乐。轮到苏菲儿时,苏菲儿哽咽着,说不出话来,到最后终于还是没忍得住,终于还是失态了,冲了上前去,在众目睽睽之下,紧紧地抱住了江子良,泪如雨下。

  是,苏菲儿泪如雨下。

  既有今日,又何以当初?

  但,爱一个人并没有错,错的只是命运。

  这是苏菲儿第一次和江子良拥抱。

  自此以后,便相隔天涯,相逢不再相识。

  江子良也哭了。

  江子良说:“我一辈子也忘不了你们,也一辈子也忘不了你,苏菲儿。”

  一辈子!

  一辈子到底有多久?

  苏菲儿也以为,她一辈子也忘不了江子良。苏菲儿没有想到,她错了,她高估了自己的痴情,低估了岁月的杀伤力。

  后来,她还是忘记了江子良。

  日子,像白开水一样,一天天无聊地过,钉在墙上的日历,也一张一张地落下,旧的去了,新的又来,日新月异。时间,仿佛一个无情的刽子手,一点一滴地斩尽杀绝所有的前尘往事,曾经的欢乐,曾经的痛苦,曾经的无奈,渐渐的,一切都随了风。

  远去。

  那一年的寒假,苏菲儿整天的呆在家里,仿佛修身养性似的,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整天整天的窝家里,看一本一本砖头那样厚的小说。

  苏菲儿便是在那个时候,读了很多中外名著,像《三国演义》,像《基度山伯爵》,像《呼啸山庄》,像《乱世佳人》,像《茶花女》。苏菲儿的文学细胞,便是这样给培养出来的

  苏菲儿的理想是能成为一名作家。

  美女作家。

  苏菲儿不再喜欢琼瑶,她爱情故事太甜,太腻,太飘渺,给人一种镜花水月,不真不实的感觉。苏菲儿迷上了三毛和张爱玲。特别是三毛,一个聪明,敏感,并不十分漂亮倾城的东山女子,在台北,在撒哈拉,在南美洲,万水千山,红尘滚滚,穷其一生寻找生活的美好,苏菲儿喜欢那种浪漫,那种执着,那种不羁。

  三毛说,有时候我们要对自己残忍一点,不能纵容自己的伤心失望;有时候我们要对自己深爱的人残忍一点,将对他们的爱的记忆搁置。

  真是至理名言呀。

  苏菲儿希望,她也能做得这样潇洒。

  苏菲儿还忘不了江子良,虽然劳燕分飞了,但苏菲儿还和江子良通信。苏菲儿告诉江子良说,八班那个叫高强的臭小子,眼睛很像他,有点冷漠,有点忧郁,但高强没有他长得高,也没有他长得帅。

  去了加拿大的江子良还是那样的夜郎自大,他说:“当然啦,我是独一无二的嘛,苏菲儿,警告你哦,除了我,你谁也不能喜欢。”

  江子良刚刚去加拿大的时候,苏菲儿和他还是温情脉脉,发挥着爱情的余光余热,我想你,你想我的,还肉麻地一个星期写两封情信。

  苏菲儿利用自己的文学特长,没完没了地写情书,往往一写便是几千字甚至上一万字,刚写完了还觉得没抒够情,那边江子良还没有感动,自己先感动了,嘿,看看,她对爱情是那么的坚贞!

  但这坚贞的爱情坚持不到两个月,苏菲儿便嚷着吃不消,一来渐渐的兴趣索然,没心情了;二来呢,国际邮件呀,很贵的,光买邮票,便已弄得江子良破产,成穷光蛋。

  爱情,是经不住时间考验的。

  何况那个时候,苏菲儿还青春年少?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苏菲儿和江子良的通信,由原来一个星期两封到一个星期一封,后来是一个月一封,有时候江子良写了几封信苏菲儿才回一封,有时候干脆不回,江子良在那边问为什么,苏菲儿坦白地说,失去热情了。甚至,江子良的五官已渐渐的模糊,苏菲儿快记不清他的样子了。再后来,江子良便不再写信给苏菲儿,慢慢的,失去了彼此的消息。 枕上豪门:寂寞游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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