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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铮坐于屋顶之上,布了隐身诀,几日过去,寸步不离,屋内地下有任何异动,他都能最早感知。
四野小雪漫天,绵延千里,慕寒凛凛。
他想起很久前,她那时还很矮小,跑到雪地上挖坑无数,兴奋之极,最后自己掉坑里,真是蠢笨脑子不大好。
后来她有时会远远的跟着他,还在他预先要走的路上弄些无伤大雅的小机关,最后都无疾而终。
山间春暖花开之际,他在山中修行,会看见她同兄长在山上撒欢,笑得天真烂漫,恣意欢畅,一个必将迎向死亡之人能笑得如此没心没肺,实属少见。
羽铮有时好奇她知道了自己命运的终点会怎么样,会很难过,还是一笑而过,抬头阔步前进。
他心中产生一丝落寞,俯瞰江水碧波,山壑崔巍,心寂渺茫。
几千万年来,白虎星君早已隐于千里冰封的极北之地修行,难觅其迹,连天帝也莫可奈何,旦暮昏昏,千秋转瞬,空留一身彻骨寒。
当白虎君从冰窟中飘然而出时,漫野霜雪,掌心出现了一个劫,须臾间化作细碎星点,湮灭不见,他淡淡一笑,长啸一声,天地震恸,化作一道烟尘遁入天地间。
山间飞雪已停,羽铮抬眸隐去暗波涟漪,轻呼口气,伸手看看掌心,几道厚茧布于其间,远方山脚下似有来客。
红泥炉上煮的茶冒着腾腾白气,紫珂倒了碗茶,便立于窗前看向山下。
一队人马自山下迤逦而行,宋博琛闻讯匆忙带着一队人马赶往山下迎接,不一会儿,这队人马有序的来到翠微宫门前,长公主李霁雪带着仆从同一些道士早已等在门前,侍卫革带上挂着长刀,面容冷峻,中间拱卫着一位中年男子。
男子一袭琥珀色便服气质威严沉静,负手从容阔步而来。
李霁雪等人见了纳头便拜,男子随意挥挥手,站于宫门前,敛眉微眯眼看向空中碧莹宝光,抬脚进入宫内,一路走到殿前广场前,屏退所有人。
直接走到光亮的四周,只见那块通体似翡翠的宝物自然的飘在空中,闪耀着灼人光华,欲再走近些,被一人和声打断,“陛下,请留步。”
李城渊掀起鹰眸便见紫珂轻飘飘的出现在前方不远处,碧光下显得人似笼在薄雾之中,颇为奇妙。
说来李城渊登基数十载,历风雨无数,也就近来诸事烦扰,各种流言肆虐,波谲云诡,总似有一双大手在背后无形牵引。
长安城内各官员也极为敏感,朝中气氛压抑,隐隐不安,兴许哪天局势骤变,天下也就分崩离析。
李城渊凝重冷峻的眸子中有些许疲惫,喟叹:“当初国师说这神物是有主的,不是主人留在身边必成祸患,如今看来这主人出现了。”
紫珂淡笑,轻扬浮尘,“陛下拥有这人间山河。”
李城渊淡笑转身随着紫珂去了屋内,半个时辰后,李城渊神清气爽的从国师屋内出来,见李霁雪一直候在云霞殿前,便道:“阿雪,身体可好些,可随父王一同回长安公主府。”
李霁雪温婉笑笑,稳重自持道:“父王,待此山间清净无扰,修身养性,容女儿再多呆些时日。”
李城渊沉吟不语,深深的看了眼一边的挺身而立的宋博琛,想到皇后病重,他以影响太医救治为由不准其家人入宫探望,想来一向心大的阿琛也会有怨,沉声道:“那就多呆些时日调养身子也好,阿琛,你姐会无事,朕还要同她携手百年……你在此护好阿雪。”
言毕带着人马匆匆下了山,顺带把山门前瞻仰宝光的亲贵纨绔也一包打发走了。
紫珂刚一通机锋谶语把人间君王打发走,还没能喝上口茶,便又迎来位难缠损友,直接抢了他手中的茶碗,便往口里灌,烫了个龇牙咧嘴。
紫珂才懒得关心,重新沏了碗茶,轻抿口,“事都办完了。”
咛风裹上厚裘衣,把脏鞋直接脱了扔在地毯上,蹭了块污泥,大刺刺的躺着,“送走了,再无牵挂。”口风一转又问:“丫头还好吧!”
紫珂:“无事,四五日后就会醒来。”
“冷面君还在?”
“一直在……”
“丫头仙体的下落你知道吧!”咛风突然这么一问。
紫珂似没听到,继续喝着茶,看远山浮云若现,“你不是已经猜到那仙体在何处,何必多问?这龙骨的光芒,是要惹来多少觊觎的目光,山雨欲来风满楼,黑云压顶城欲催,腥风血雨,尸横遍野,人间数年轮一遭。”
咛风坐起,直视对方,“这不是你希望见到的。”
紫珂:“承这神力,总要受些苦难磨砺。”
“那你告诉我,为何众多神族你偏要选她。”
紫珂一阵沉默,精致的丽容徒生黯淡,声音空灵低沉:“不是我,是她……”
咛风瞳孔变大,回味了半天,苦笑轻摇头,那抹铭心风姿早就神魂俱散,化作别人眼中钉肉中刺的龙骨,就算她健在,仍是个爽直的刺头。
室内一时静默,过了一会儿,咛风把裘衣一脱,飞出屋外留下句,“先走了,北里还有几位娘子在等我叙别离呢?”
紫珂把茶碗拿起又放下,瞟了眼房门口前轻微的动静声,又看向地上乱成一团的裘衣,翻扣的皮靴,千秋万载,这位依旧这么不靠谱……
毅王府内,李骞自元日宴受了惊吓就一直卧病不起,圣人派人来问候了几回,到是病得越发严重,手抖如筛,口吐妄言,吓得那些来看病的医官心惊肉跳诊不出个所以然,只得向圣人禀报毅王李骞已病入膏肓。
府中一干侍从做事皆是小心翼翼,大气都不敢出,因着前两日府中古井还捞出两名死尸,吓得府内仆从心胆俱裂,有些人已偷偷的跑了出去。
无独有偶,户部侍郎家中,最宠爱的小妾无故上吊自杀了,身上挂着白幡书写着“谋国窃贼”,户部侍郎吓得连告假了几日,部分官员家中或多或少都出现死人,而中书令姬公在家中后院散步时,突然中风,一直昏迷不醒,这些大大小小的事让这个年过得更加闹心。
街头巷尾老百姓都暗暗的议论这天子之位来路不正,惹得天怒人怨,人心惶惶。有大着胆子的官员更是上书,请天子下罪己诏,圣人气急,直接将这厮下了狱。
命大理寺,京兆府,刑部彻查京中出现的这些命案,又命金吾卫彻查京中参加朝贺人员和一切可疑人士,并让兵部加派斥候刺探突厥动向。
这时户部尚书提议如今城中多事之秋,这上元节灯会可否取消,全城宵禁,可防贼人宵小有可乘之机。
圣人听了沉吟不语,礼部尚书直接站了出来,面沉如水,直言上元灯会不可取消,还要办得盛大恢弘,除了舞马,笙歌宴饮外,灯火也要绚烂辉煌胜往年,令所有人安心,引背后阴谋败露。
李城渊自是赞同,上元节灯会照常举行,更要邀请外国使臣,节度使前来参加。
忙完了这些又批完各地奏折已是深夜,他本想去看看毅王也没时间,便去了立政殿,皇后自从病重就搬到太极宫中将养。
立政殿周围由左千牛卫将军亲自护卫,殿内又有羽林卫守护,士兵目不斜视,刚硬坚毅,把整个殿守得跟个铁桶般牢固,原在皇后身边侍候的宫人早已全部换成李城渊的心腹。
他走进殿内,几位宫人躬身行礼,进到屋内,宫人自然将门关好,守在门口。里面药香味愈浓,重重轻薄帐幔下,一人披衣坐于床榻,手中拿着卷轴正专心细看,轻咳几下,李城渊掀开帐幕,“身体才恢复,就该多休息些时日。”语气蕴含一丝丝嗔怪。
女子抬头,虽面有倦色,仍难掩清雅风韵,正是对外称病重的皇后。
皇后宋心慈放下卷轴弯眉轻笑,这个人过了多少年依然手腕通天,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真令人惊艳,“接下来,你打算如何?”
李城渊稳稳坐于榻边,沉声道:“这人隐藏之深,布局多年,总要想方设法将其连根拔除,不留后患。”
“只是你,体内毒素已清,只能在这殿内多呆些时日。”
皇后垂眸,心中叹息,不知这次要掀起多少腥风血雨,权势真是把双刃剑,能给予你无上荣光,也能将你托入致命深渊。
心宽天地宽心安处处安可不是人人都能修得,就连她自己也有许多放不下,三郎啊!你的后人我当如何?
宋心慈轻呼口气,不吐不快道:“你为何要救我?只要我死了,真相彻底被掩盖,再无人说你这皇位来路不正。你想让谁生谁死皆可。”
“可无论你生或死,流言都止不住,十多年的兢兢业业可不会被人朝暮念之,就像墙壁出现了一个洞,被有心人想方设法弄得千疮百孔,一冲就垮,唯有誓死捍卫,方得安稳。”
李城渊冷清又无奈的说着,“到是你阿慈,我从来都不想置你于死地,你死了不会有人再记得我是谁,你死了我就真成为孤家寡人。”
宋心慈听了一阵沉默,当初天下大乱,她的三郎鲜衣怒马征战四方,她一直负责后方稳定民心,几年后天下大定,三郎再回来时,已不是三郎而是他的胞弟,两人长得极为相似,可气质微有不同。
关于这人从未听三郎提起过,从生就一直隐于暗处,而她心心念念的三郎,如骄阳般美好的人终如深入大地星辰,了无音讯。
局势已稳,百废待兴,宋心慈隐忍一切,和这人做了十多年的夫妻,到练成了相敬如宾恭顺克制。
“那这次下毒的人,你要如何处置。”
“这人元日身受重伤,被阿赭带回府中静养,她毕竟是你养在身边十多年的人,如何处置由你决定。”
“阿赭,他一直悠闲自得,任意而为,既无夺天下之志,也无守天下之心,他不会拦在你前方,你能答应我不能伤他,他毕竟是你唯一的……”宋心慈有些急切的说着。
“你不要再伤神了还是早些休息吧!”话毕李城渊轻叹口气留下句,“玉不琢不成器,吃点苦头才好让他明白身为皇子肩上该有的担子。”
孤灯流光下,宋心慈辗转反侧,难以入眠,口中喃喃道:“残红了恩义……”
夜深人静,同样睡不着的还有毅王李骞,白日里打发了来看病的医官,此时屋内静悄悄的,未掌灯漆黑一片。
李骞于窗边吹着凉风,手中握着匕首,幽光森冷,事情进展得顺利,添加了些柴火,又有风助,火势愈旺,乱局突变,他更好行事,眼见多年的隐忍蛰伏,夙愿就要达成,他反到没那么兴奋了,匕首寒光下映照着他那暗淡残忍的笑容。
时隔多年对于他父王的印象已是很模糊,只记得在一小院落,他娘亲照顾着他患病的父王。
关于娘亲的音容笑貌他一直记忆深刻,娘亲是位柔顺乖巧的人,甚得父王喜爱。
在一方小天地,他们一家到自得其乐,后来死的死伤的伤,她娘亲至死都不知道父王的身份,独留下他这因惊吓过度而变成“呆傻怯懦”的小儿。
权势泯灭了人心,让他家破人亡,十几年惶惶度日,步步险机,那他就送这天下一个乱局,祭奠亡者。 河伯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