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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风呼啸,气温一下降了五六度。
这样的天气路上行人也不断,来往城门的官兵、百姓络绎不绝,柴安在门口拢了拢领子带着七娘也出了门,今晚有一场夜宴,是赵子安发起的,他是皇城司的头,本不会如此高调,但蔡京、童贯等人都提前到场参会,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什么缘由。
这是一场鸿门宴,是代天子而摆。
柴安与李纲受邀在列,且不能不出席,一来物资短缺他又不能走出约定的地方,宴会正好能让他跟多数人商谈,二来因为城里最近不太平,有许多古怪的事发生,柴安怀疑有人图谋不轨,甚至与金人有关。
几个公然支持抗金的大户被灭了家,准备好的物资被付之一炬,若是一家还好说,可连着几家了,有的背后甚至有官方背景,护院也不少,但下场依旧如此,不说物资的损失,事情的恶劣严重影响了城里的士气。
刑部的几名总捕头都出动了,可查不出任何蛛丝马迹,柴安自己想要见一见城里的巨头,能做到毫无痕迹,没有人在背后扫尾他肯定不信。
七娘的手被柴安握着,虽然是老夫老妻了,但这般牵着手走在路上还是有些羞涩,她尝试抽出来却没有成功,只好任由柴安牵着,她捋了捋发丝柔声道:“看情报金人蠢蠢欲动恐怕是要对方业动手了。”
柴安察觉到她在提及这事的时候手掌冰冷,忍不住攥紧:“早晚都要走这一步,这次调方业回来守一条通道也是无奈之举,不过如今也差不多了,我已经传话给他,能打就打,不能打就走,说实话现在跟金人对上还是太早了些。”
“是啊,虽然做了许多准备,但终归还是差了金人一筹,方业是个好孩子,真不希望他有事。”七娘对这帮学生都很好,与家人无异,尤其是方业、柴仁、毛秀才跟彭怀安,这都是早期的孩子,与她的关系最是亲近。
“娘子对他们太爱护了,这帮孩子早已长大,方业又常年在军中,他会有分寸的。”
七娘点了点头,挽着柴安的手臂轻轻靠了过来:“也不知道礼儿怎么样,有没有想他的父亲娘亲?”
“待这里事毕,我们就回去。”柴安轻拍她的手掌,突然止步道:“到了,我们进去吧。”
这是一个很气派的宅子,是赵子安的府邸,他不仅是皇城司的上一指挥使,还是赵族皇室,配得上这样的宅院。柴安夫妇刚到就被接了进去,将他们安排到最末尾的位子,参会的人都到了,此刻全部望来,显然是要看柴安的窘态。
“赵子安你什么意思?”李纲直接发难,他的位子在右手边第一,此刻极为愤怒。
赵子安不停赔罪,其他人也出言相劝,不过却始终不曾提及换位子的事,李纲忍无可忍起身就要离去,众人也没想到他刚烈如此,而且对柴安如此看重,急忙安排换位。
“无妨,这里清净,很好。”柴安岂会不知这些人的龌龊心思,嘴角冷笑施施然地坐了下来,而后与七娘谈笑对任何人都不做理会。
“听说柴公子文采风流,不如即兴赋诗一首给大家伙助助兴啊。”有人见柴安不接招,换了方式。
这是想摆出高姿态,柴安依旧不理会,那人脸色极为难看,刚要拍桌发飙,忽然李廷走了过来安抚下,又走到柴安旁边坐下,换了座位邻桌。
“柴兄,诸公与你说话呢?”
柴安扭头看向他,给了几分面子,毕竟李纲在汴梁敌人太多,李廷也算不错,暗中帮衬不少,一些阴暗手段没能害老人家心寒。
他冲众人拱手,淡然一笑:“不好意思了诸位,位置太远听不太清,麻烦下一次与我说话之时大声一些。”
在场众人的脸上大多火辣,少数则无动于衷,从一开始就表现得很冷静,到了他们这个层次,谁都不屑耍弄这等上不得台面的小手段。
李纲则抚掌大笑,宦海沉浮这么多年,他不是不懂此乃招祸之态,但这些时日他真的很痛快,自柴安入城,身上的重负几乎荡然无存,可以真正在官场上在战场上做想要做的事。
柴安看着李纲颇为无奈,不过他知道这个老人并非无智,相反最是睿智,满朝文武没一人比得上,只是走的路不同,与这些大臣渐行渐远。
赵子安脸上有些挂不住,目光示意李廷打圆场,李廷与柴安碰了一杯,笑道:“诸公的意思是想见识一下柴兄的文采风流。”
“公,有没有母的?”
一记响亮的耳光,不少人都对他恨之入骨,柴安并不在意一一打量过去,之后轻轻摇头,这些人的面貌背景他都烂熟于心,对他的态度也一贯如此,没有太大嫌疑,目光不由落在那些真正的巨头身上。
“望之不可无礼。”李纲笑罢也恢复冷静,他不愿柴安与他走同一条路。
柴安原本并不打算收敛,姿态出来才能平等对话,不过被老人瞪了一眼不得不暂时压下,举杯起身:“柴某野惯了诸位不要在意。”
说完一饮而尽:“既然大伙都开口了,我也只能献丑了。”
“千古江山,英雄无觅孙仲谋处。舞榭歌台,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斜阳草树,寻常巷陌。人道寄奴曾住。想当年,金戈铁马,气吞万户如虎。”
柴安的嗓音这一刻浑厚沉凝,酒水在他口中化成澎湃的意境。
“元嘉草草,封狼居胥,赢得仓皇北顾。四十三年,望中犹记,烽火扬州路。可堪回首,佛狸祠下,一片神鸦社鼓。凭谁问:廉颇老矣,尚能饭否?”
最后一句化作滚滚大河,柴安已经喝了两壶酒,没有半分醉意,反倒眸光愈发明亮,有一种慑人的光华。
诗词不同的人有不同的解法,重在心绪意境,无疑在此刻,他有冲天的豪气,与此衬托出在座众人的卑微,金人就在城外却无胆一战,或许他们也曾年少轻狂北望燕云,他们也曾指点江山豪言壮志,可岁月磨掉了他们的胆量并使之平庸,他们的才能当然不曾一并磨掉,但只用来尔虞我诈,用来争权夺势。
他们才是真的廉颇老矣!
众人沉默,就连还年轻的李廷也在回忆过往,若不曾坏了身子,或许他的路不是这般。
李纲也沉静下来,仿佛一下苍老了十岁,他从来都不是蠢人,对儒学吃透,可也正因为吃透他才变得越来越刚直,近乎到不近人情,若是真熟悉他的人会惊讶的发现,李纲除了家人再无亲眷,因为他公正刚直的性格不会给任何人谋私利,固然他走得坚定,但终归也有累得时候……
柴安一首词动了京都,在座的人也明白了一件事,此人不是能轻易侮辱的。
酒宴在词后渐入佳境,彼此推杯换盏。
李廷与柴安喝了一杯酒就此离去,他的目光平和却不和善,柴安将一切看在眼中,李廷如今是彻头彻尾的小人,他之所以照顾李纲也只是利益,但若有更大的利益他还会是自己的敌人。
“望之,京都的守御皆赖你付出,本王在此谢过。”童贯邀柴安走到外面,池塘边还有未凋零的小草努力的活。
柴安闪身避过,拱手道:“折煞柴某了,这是份内事,说起来真正有大功的乃是大王,若无您的背后支持军队岂有今日战力,毕竟这都是您的兵啊。”
童贯目光闪烁,柴安话有所指,不过有些不确定,他低声巧问:“本王也只是在做份内的事,能守卫至今全赖天子圣明,当然也是左相心血凝聚。”
柴安淡然一笑:“老大人终究是文官,一旦金人退走,这些守军还是要靠大王才能最终锤炼成百战精兵。”
漆黑中童贯的眸子亮得吓人,他从太监到封王要说没有城府那是不可能的,满朝文武除了太师蔡京绝无人能与他相比,但此刻也兴奋到颤抖,柴安生出的意思他懂,只要金人退兵,守城的这些军兵都会交给他。
经历了这等残酷的战事,幸存的每一个都是百战精兵,一旦掌握在手中,或许能够避过大祸,自太原失策已经天子失宠,这无异于是重新得圣眷的机会。
“活下来都是中兴的希望。”柴安好似无意地说了一句,童贯终于下定了决心。
“守卫京城不止关乎社稷,更关乎国运,不容出错,本王若有能帮上的望之切不要客气。”
柴安大礼参拜:“如此先谢过了。”
拜过后吐出面临的困境,尤其是入冬的棉衣,柴安没有丝毫的客气,童贯听过后也有些凝重,棉衣紧缺并不好弄,但看着柴安平静无波的面容最后还是咬牙应下:“本王也有难处,不过多多少少还是能帮上一二的。”
柴安满足的辞别,他今晚要见的人还有很多,赶到后院准备给七娘打声招呼,却不想正巧看到七娘狼狈的一幕。
她被一名参宴女眷撞了一下,跌倒撞翻了两张桌子,弄得满身污渍,许多人都在讥笑,七娘无地自容,狼狈爬起来就要逃跑,可脚下一滑又要跌回狼藉中,而就在这时,一条强有力的手臂及时挽住了她,你家相公回来了。 烽火山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