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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蒙蒙亮,柴安就起身穿衣,七娘伺候穿衣,而陆云裳、扈三娘则都着戎装候在一旁。
如今贵为“压寨夫人”的三女都有各自的重担,七娘主要负责钱粮、情报,陆云裳兼任学堂器乐以及军属安置,扈三娘主抓家宅护卫及花婢的训练,府邸的护卫还好说,主要是那些花婢,是陆云裳在柴安示意下精挑细选出的贴身婢女,外表看不出什么,但实则能文能武,第一批在柴进一家入山后就混迹在普通婢女中暗派过去,第二批已经加紧训练,她们将会是府邸最后也是最神秘的防线,不容有失。
这一次,梁山的人手严重不足,只能辛苦两女了,陆云裳下山主要为了接应那些百姓中的女眷及儿童,男人则由柴进、连安负责,至于扈三娘则担负保护云裳的任务,也算姐妹齐上阵了。
柴安忽然走神想到别处,对齐上阵三个字尤为热切,但刚走出房间就被冷风吹醒,男人呐,果然不能分心,再理性的男人总有失去理性的时候。
临行前他见了林冲一面,原本林冲是第一波下山的,可因为高俅的首级令他神情恍惚,故而留下先处理自己的事,多年的大仇一朝得报,换了谁也会心生波澜。
他接受了林冲夫妇的大礼,随后嘱咐了些保重身体,调节精神的话语便离开了,在他走后林冲夫妇摆上了香案,徐真更是挺着大肚子专为林冲的前妻张贞娘及其父立好了牌位,置于香案之上,这些年打探过消息,张父也死了,被人害死,凶手不言而喻,自知道消息后也成为林冲心里的包袱,徐真是个聪慧的女人,从没有试图夺走贞娘在林冲心里的位置,活人永远是争不过死人的,所以她选择了另一条路,将自己一点点的融进林冲的心底,潜移默化润物无声,属于自己的位置也永远不会差。
果然,林冲对于她的贴心倍感温暖,心头的疼爱怜惜之意也更浓,夫妻二人祭奠过贞娘及其父,总算了了一桩大心事,虽然林冲表现得很失态,最后抱着贞娘的牌位哭死过去,但发泄过后人总会好起来的。
第二日清晨,林冲终于醒转,心中的郁结终是打开,他带着徐真为两个至亲家人在梁山立了衣冠冢,夫妇共拜,随后提枪上马奔下山去,有过年少轻狂,有过中年危机,林冲的前半生走完了,后半生才刚刚开始,脱胎换骨的身上终于重聚了英雄气,磨平的棱角终于又有了峥嵘的额角。
林冲赶入军队,统率起军兵跃出曾头市朝左侧急行军,王进的一个师在十里外的右侧齐头并进,他们的任务是最快速度从两侧包夹,将百姓赶入中间的口子,柴安这边会安排人手进行统合安排,保证从梁山穿过的安全及有序性,沿途还有董平跟史进的两个师护卫,方进的独立师则跟随柴安从中央缓缓推进,对碰到的逃难百姓劝说、照料、整队、分批通过。
柴安看着从最初的混乱到走上正轨,打开了刚送来的情报,神色有些古怪,但立刻又不着痕迹的恢复平静。
他凝目看着柴进从人群中穿梭,柴氏的名望渐渐散开,对此柴安并未过多干涉,他太明白这些年柴氏的苦楚,看似风光,却在这一代终走到绝户,若不是柴安的出现,柴氏一脉就真的只剩最后的时光了。
他没有打扰柴进,对方进传令道:“让卢将军来接手这里,我们去前面看看。”
方进领命告退,很快卢俊义带着大队人马赶来接手,表现可圈可点,终于有了统兵大将的样子,其实刚开始他对于军务并不是很熟悉,但好在有朱武帮衬倒也没出什么差错,那时节苏策朱武是不同意让他为将的,不过柴安力排众议才坐实下来。
卢俊义的确没有出众的统兵能力,但胜在颇有威望又没有严重的派系思想,对任何人都不存在过重偏颇,统兵固然讲天赋,但也有很多名将只是从一员小卒成长起来,所以柴安为了平衡以及军队的掌控力度,还是定了他为梁山最高军衔。
自汴梁守卫战打响,许多人都洞悉了柴安的想法,作战大多是以师为单位,而每一个师长都是有极高统帅魅力的,所以硬仗照样敢打,且都占据了上风,只有最后与郭药师的那一场会战才算卢俊义真正意义上的统兵作战,在众人帮衬下大获全胜并令麾下所有兵马得到磨合,而卢俊义也自那日起认识到自己的短板,开始苦读兵书。
柴安为此特意让书坊专门给他单独开印,把能搜罗来的兵书全部印刷出来,今时今日总算没有辜负一份苦心。
“走吧,我们要去前面见一个人。”
柴安招呼陆云裳、扈三娘入车驾,而后启程疾行。
野狗坡,前方二十里地一个不起眼的小山坡,这里聚集了许多逃难的人,不过在里面明显有一群很不一样的人,这些人多数都裹着暖衣,衣饰外面虽然也脏了,但还是能看出料子上乘,且每个人都带着贵气,跟周遭吃着树皮冻得瑟瑟发抖的老百姓截然不同。
“公子,就是这对夫妇藏了肉。”一名壮汉押来一对枯瘦如柴的夫妇,不远处还有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被岳飞看着,怯生生的看着自己的父母。
被称为公子的人在一个仆人的搀扶下坐了起来,还是觉得冷,又紧了紧衣服,旁边的老仆呵斥身边的小厮,责令其解下披风然后给公子披上。
“陛下,老仆该死,是公子,藏肉的人带过来了,您看如何处置?”
公子正是逃出城的赵佶,城破时他第一时间逃了出来,一路上被金人追得狼狈不堪,身边的禁军也死得差不多了,到现在加上贴身伺候的太监也只有不足百人,可谓尝尽了红尘苦楚。
当然这并不是最难熬的,逃亡跑不动了还有人背,最难熬的还是吃喝,享受惯了锦衣玉食的他哪里想过有一天要吃糠咽菜,一路上虽然抢了不少百姓的口粮,但哪里合他胃口,到了这里后他实在跑不动了,发脾气要吃一顿好的,所有人都束手无策,可就在这时一个机灵的太监在解手的时候发现了一对煮肉的夫妇,急忙跑回来禀报,让赵佶大喜过望,命人去抓人。
看着眼前面黄肌瘦的夫妇,赵佶愣了一下,觉得不像是吃肉的人,但饥肠辘辘的他也顾不得其他了,问向这对夫妇:“肉汤呢?”
这对夫妇不敢抬头也没有作答,赵佶又问了一遍还是一样,气得他直接踹了过去,汉子一屁股坐在地上,一滩鲜血顿时涌了出来。
赵佶看了一眼只觉恶心,更加震怒,也顾不得掩饰身份了,喝问道:“朕问你肉汤呢?”
汉子满眼畏惧,妇人则扑在自己男人身上痛哭,抓人的汉子有些看不下去了,小声道:“启禀公子,我们去的时候,肉汤已经让他们的孩子吃了。”
“什么!”赵佶大怒,抓起一块石头就砸向了那名汉子:“要你们何用,朕现在必须喝上肉汤,来人,给我撬开这两个贱民的嘴。”
两个太监应声过去,对着这对夫妇就是一顿折磨,可始终撬不开嘴,寻不到肉,赵佶气得想杀人,忽然安海看向了岳飞身边的小女孩,驱退太监对那对夫妇冷笑道:“你们听着,若是煮不上肉汤,你们的女儿就要死。”
“不要,不要,大官人饶命,我们只是逃命的人,哪来的肉汤啊。”夫妇惊慌失措连连叩头,额头鲜血狂涌。
赵佶见夫妇的反应,眼睛一亮:“要是不想你们女儿死,那就把肉汤端上来,否则……”
那两个小太监拔出禁军的剑就逼向小女孩,岳飞皱起眉头,下意识握紧长枪挡下,但立刻被赵佶呵斥,咬着牙握着拳难以取舍。
当初他因李纲之事受到牵连,从小将军一路到底重新变成了小卒,后来见证了郭京的闹剧,他心中念起李纲的冤死,痛惜无比,后来杀出一条血路遇到逃难的天子,根深蒂固的精忠念头令他虽充满恨意但还是选择保护,一路上多立战功,身上被临时封的官职多到连他自己都记不清了,对所谓护龙之功也逐渐变得麻木。
到了后来天子竟抢夺百姓口粮,他据理力争,可换来的是天子严厉的训斥,一边是忠君,一边是侠义,他夹在中间左右为难,整夜辗转难眠,最终他还是退让了,不过却宁愿自己挖野草啃树皮也不曾吃一口从百姓手中抢来的口粮。
他看着胆怯发抖的小女孩,又望着那位他曾立志报效的高贵天子,手中枪不停抖动,赵佶的呵斥再度传来,那两个小太监从他身边走过不屑唾骂,然后剑锋架在了女孩的脖颈。
“啊……”岳飞突然大吼一声,手中枪贯穿了这两个小太监,而后将小女孩拉到身后,随即他跪倒在地:“陛下,民为国之基,不可寒了心。”
“岳飞,你要造反不成?”赵佶气得抓起一块石头砸向岳飞,岳飞没有闪避,被砸得头破血流可还是叩首不起。
“安海,拿下我。”
安海飞扑过去,岳飞这一次没有反抗,被坚若金石的衣袖击飞,眼睁睁看着小女孩落到了安海的手中,冲着那对夫妇落泪大喊:“把肉给他们,给他们吧,求求你们了。”
那对夫妇沧然望着岳飞跟他们的女儿,终于应了下来,夫妇走到只能看到上半个身子的土坡后开始煮肉,香喷喷的肉味飘了过来,赵佶大喜,不停的催促,很快,妇人将肉锅端了过来,赵佶也不怕烫了,大快朵颐。
岳飞爬了起来,发觉男人很久都没有出来,他忍不住走过去一看,顿时发现了肉汤的秘密,逃难的百姓哪有肉,甚至这辈子都没有吃过肉,而肉哪来的呢!
“苍天无眼呐。”
因为他的悲呼,安海也觉得不对劲,过去一看只见男人倒在血泊中,面色苍白如纸,手中握着一把刀,而大腿血淋淋的一片。
肉是他自己的肉! 烽火山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