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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楼从来都是欢笑之地,管你强颜欢笑还是委身赔笑都不敢坏了客人的心情,更不会将一些不好看的事情摆上台面,可今日却偏偏让柴安碰上了。
三位姑娘进来却被柴安阻止关门,顺着门缝看向了远处争吵的场面,对面杨妈妈陪同一名男子正对着跳河的女子呵斥着什么,女子起初很平和的说着话,后来貌似说不通情绪又变得激烈起来,争吵声中隐隐能听到不嫁、跳河之类的字眼。
“那不是云裳姑娘吗?”王臻白疑惑道。
“貌似被人欺负了,我过去看看。”戴宗提了一下衣袖,起身就要出去。
入门的三位姑娘急忙拉住他,告罪道:“戴院长您就不要添乱了,云裳姐命好被李公子看中,买去伺候李纲老大人,可是云裳姐死活不去,今早还跳河明志,据说被人给救了,否则这时候就摆在义庄了。”
“是啊,您这一过去,帮不了云裳姐不说还平白得罪了李老大人,来,我们姐妹陪你们喝酒。”
王臻白也劝说,戴宗这才坐下饮酒,只是脸上还有些不忿:“百花会就要开了,这一次云裳姑娘很可能会得花魁,这样被人买去,杨妈妈也真是够糊涂的。”
“杨妈妈这也是无奈,官家老爷是惹不起的”
“怕什么,不就是一贬谪的老头子。”戴宗猛灌了一口闷酒,嘟囔道:“早知道还不如我借钱买下。”
王臻白端着酒杯差点洒掉,很无奈的望着戴宗,戴宗无意中说出了心声也颇觉尴尬,与他碰了一杯掩饰。
柴安又从三女口中得知了更多的信息,原来他救下的女子叫陆云裳,是如梦楼的头牌,与怡春楼的薛音竹、翠依楼的姚青青并称江州三朵金花,容貌才艺各有千秋,不过下个月的百花会,她却是花魁最有力的人选。
不过与后两者不同的是,陆云裳出身罪臣之家,以前见识不俗,后来虽家逢变故,可正因为如此她看得穿富贵如云,没有攀高枝的心。自辗转流落如梦楼她始终抱着为自己赎身的打算,若不然也不会因为被杨妈妈卖掉而跳河自杀。
“如此说来还是青楼奇女子。”柴安淡淡开口。
“云裳姐的想法我们理解不了,青楼出身还能做些什么,几年的岁月过去,人老珠黄了只盼寻一个良配安度晚年,难道将攒下的银两赎身后种田为生?”
“青楼出来的女子除了以色娱人其他什么都不会做的。”
“别说了,云裳姐好像朝我们这边过来了。”
柴安心头一动,抬头望去,陆云裳真的带着杨妈妈与那名男子朝这里走来,他有不好的预感,果不其然推开门后,陆云裳望着他露出愧疚的神色,但咬咬嘴唇还是坚定道:“我已经是这位公子的人了,公子还答应帮我赎身,李纲老大人那边只怕是去不得了。”
石破天惊!
休说杨妈妈傻在一旁,就是王臻白、戴宗也被消息震呆,至于当事人柴安惊讶之余又头疼起来。
随行的男子走到桌前,举止谦逊有礼可出言却有些盛气凌人,居高临下的盯着柴安道:“这位公子可知家父何人?”
柴安眉头微蹙,还未说话却见戴宗拍案而起,瞪视着男子哼道:“李兴你真以为自己是个人物了,老大人风骨我等敬佩可却不容你在此放肆。”
“戴宗你是要为他出头了?”名为李兴的男子歪头看向了戴宗,语气不善。
戴宗被他激怒,昂起脑袋:“不错,柴安我兄弟,今日与他过不去便是与我戴宗过不去。”
“一个区区押牢节级。”
戴宗被他讥讽差点动手,柴安伸手按住了他的手臂,并未起身,只是伸手示意李兴坐下。
“有话就说,今日之事若没有交代,你们谁也脱不得干系。”李兴极为愤怒,双目都要喷出火焰。
柴安为他斟了一杯茶,自己也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这才开口:“此事本就是个误会,我救人在前,唐突在后,云裳姑娘借我挡箭无可厚非,不过事情还是要说明白的。”
“你的意思是云裳方才说的并不为真?”李兴火气消了几分,疑惑问道。
柴安点了点头,陆云裳见事情要坏,咬了咬嘴唇刚要说出些什么,却见柴安又站了起来:“说是我的人为假,不过替她赎身却是真。”
接连的反转,陆云裳自己都有些迷茫了,望着男子侧脸复杂的心绪在转。
李兴却有些恼羞成怒:“你是在耍弄我羞辱我!”
“李公子息怒,听我说完。”
柴安指着陆云裳,声音抑扬顿挫,讲起了她的故事,不过是经过删减剪切的,听上去更具煽情,听得戴宗都想拔剑杀人,直呼要替天行道,人间惨事太多。杨妈妈阅历丰富,见过听过的太多太多,此时在柴安富有感情煽动的叙说中也不禁双眸通红。
“其实老大人无非就是需要一个侍候之人,青楼中知情趣可人的女子多得是,何必苦苦强逼一个洁身自好的小女子呢,李公子觉得然否?”
“我愿代云裳姐去侍候老大人。”
“我也愿意。”
聚拢过来的人越来越多,一些女子更抹着眼泪举手,要替代陆云裳去服侍李纲,李兴脸色难看,虽然心中也知晓柴安说得在理,可心中有一根刺,他不能与旁人说却始终骄傲的坚持着。
狠狠瞪了一眼柴安,他放下狠话:“云裳姑娘,我给你一月时间考虑,希望别不识趣。”
临走前他又盯上了柴安,强压怒火问道:“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陆云裳、杨妈妈都知道要坏事,王臻白更站出来要说话,柴安拦住他,并不想因为自己的事耽误了他的前途,何况白手起家的人哪个都不怕事,怕事也成不了事,淡然道:“柴安!”
“我记下了。”李兴拂袖远去。
一场酒宴草草结束,王臻白与戴宗请他过来实则还有正事,可此时却不适合再谈,约定第二日在和乐楼再谈便分别告辞。
柴安走了几步又回转,寻到杨妈妈将身上的银两全部交付,之后又写了一张条子让明日去和乐楼支取赎身不够的银钱,这才彻底离开。
赵国的夜晚没有路灯,可是未经过污染的天空闪耀着明亮的星辰,脚下的路还是能够看清的,柴安慢跑了一段距离,出了一身汗,在离家不远的井边打了水洗了洗脸,精神了一些,酒气也散了一些,这才迈步朝家走去。
“公子留步。”后面传来女子气喘的叫喊声。
柴安扭头望去,只见喊他的是陆云裳,换了一身素色的衣裙,玉手提着裙角气喘吁吁,跑到近前差点止不住撞到柴安的身上。
柴安扶了她一下,眼中满是疑惑问道:“云裳姑娘这是?”
陆云裳玉手拍拍起伏的胸口,顺了顺气,自怀中珍重取出叠好的纸张,递过来道:“柴公子,这是你给杨妈妈打的条子,我特意取回来还给你。”
“没有条子取钱杨妈妈同意?”
“这些我自己付上了。”陆云裳跑得太急脸色有些苍白,但脸上挂满了笑容:“不过我攒下的钱只够拿回条子,你之前付给杨妈妈的那几十两只好以后再还。”
柴安打量着眼前女子,虽然对她祸水东引的举动有些看法,但接过纸张又有些欣赏,见惯风雪场的女子基本很难再独立生存,因为很难习惯金钱的来之不易,而眼前的女子不仅做到了,还怀着感恩与甘于平凡。
他很自然的接过纸张撕碎,见女子不走还呆呆的看向自己,摸摸脸庞道:“我脸上有花?”
陆云裳噗嗤一声笑出,急忙以袖掩嘴:“公子真会说笑,我只是觉得公子与众不同,旁人要么会怨恨我恩将仇报,要么也会以此要挟,或许以钱财或许以身子,独独公子仿佛毫不在乎。”
柴安哑然失笑,原来是这样,不过他是真的不在意,解释道:“救你是我出于自愿,亵渎也非本意,实乃性命有关,之后如梦楼发生的事只能说机缘巧合,能帮自然就帮了,举手之劳算不得恩德,至于钱帛,我不算富有但也不缺那些,身子嘛……”
陆云裳听他迟疑的拉长声线顿时吊起了心,忽然发现男子眼中的戏谑,她知道被戏弄了,忍不住露出嗔怪。
柴安淡然笑起:“这算是对你恩将仇报的惩戒,至于说的身子我的确不感兴趣,家中有娇妻,其他女子与我无太大干系。”
陆云裳松气之余又不免生出不满,好像自己不如别的女人。
“好了,你我互不相欠了,以后好好过日子吧,再见。”
柴安摆摆手潇洒转身,轻叩家门,七娘一直在等候,听到敲门声提着衣摆跑出来第一时间打开,见到柴安脸上露出迷人的欣喜:“官人,你回来了?”
“嗯。”柴安牵起她的手走进家门,而后关上了家门。
陆云裳在不远处一直看着,男人与女人的相处都看在眼中,很平淡却又很温暖,女人没有自己漂亮,可幸福的样子却不是自己拥有的。
听着院子里飘出的笑声,她对柴安充满了兴趣,只是忽然又想起什么,惊呼出声:“头脑发热直接跑出来了,可今晚住哪里啊……” 烽火山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