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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菜满桌,主仆同桌,言谈之间随意祥和。
“尽是些家常小菜,有我娘子亲手做得,也有福婶的拿手小菜,虽比不得大堂讲究,但味道却是一点不差,尝尝。”柴安以筷子指着桌上的饭菜招呼,相当有诚意。
在李师师两人动筷之后,他又笑着介绍了这些菜的做法以及家中谁谁最是喜爱什么菜,谁谁又做得味道最好,李师师听得津津有味,柴安也懒得理会是否真相是如此,毕竟是赵国第一名妓,这些最基本的手腕还是有的,他表现出主人的诚意便可。
舌绽莲花,明明很普通的小菜在他口中也有不同的东西出来,说着,他夹了七娘最爱吃的菜放入碗中,目光蕴着满满的爱意,旁人或许注意不到,因为一闪而过,可多年的阅历,她还是捕捉到了,心灵有微微的触动。
裴叔坐下后就埋头吃饭,柴安介绍到哪里,他的筷子就夹到哪里,表现得拘禁又颇为有趣,李师师则更为细致的观察,这样的相处模式她见所未见,甚至是闻所未闻。
韩山一家毕竟是姻亲,可说话的方式也太随意了,竟然还敢当众指摘柴安的懒惰,来之前她已经摸透了消息,这一家与柴安的恩怨清清楚楚,本以为会是寄人篱下的场景,竟敢如此不知进退。
本以为柴安会发飙,却不想他摊摊手摆出无赖嘴脸道:“那是给你们发光发热的机会。”
“你你你,休要找借口。”韩杰毫不留情的戳穿,谁想柴安很不要脸的承认:“好吧,就是偷懒了。”
“相公,你是连借口都懒得找了。”七娘很无奈的看过来。
“哈。”柴安端起酒杯轻抿了一口,忽然正色道:“我当甩手掌柜自然最是清闲,不过……”
“这样很好啊,我的影响力在淡化,一个正常的商业运作,本就不该带有太过强烈的个人色彩,以前所有的事情都要请示我,害怕做错了决定,因为在那个圈里,包括七娘在内,所有人都顽固的认为我的决定才是最正确的,整个江州城的人也都知道,和乐楼是柴安的,甚至两者等同起来,这是很不好的。”
“以后,难说世道什么样,也难说我会不会离开,如果还如以前那般,万一我真的离开,这些生意很容易一朝崩散,它们是我的心血,从一无所有到有了这些家业,我比谁都更重视它们的发展,你们看到的多是眼下,而我却要像养孩子一样,看得是十年二十年,希望能茁壮成长,希望能在脱离我后也做到翅膀足够坚硬。”
“一个产业如果做到百年,能为它遮风挡雨的永远是企业本身,而不是某个人,前番的事情你们应该最清楚不过,和乐楼撑过来至少七成靠的是我的存在,如今完全上了正轨,正是抹除个人影响的最好时候。”
桌上人一直没有插言,静静听着柴安的话,并开始思考,这是他们一家如今与其他人最大的不同,每个人都在柴安刻意的培养下养成了思考的习惯,有自主能动性。
李师师头一次听到这样的言论,不由思索起来,越是思索越觉大有深意。
很快七娘与韩杰也从思考中转醒,默默点头:“是我等错了。”
“谈不上对错,只是看事情的角度不同,尤其是你们两个,如今也是掌柜,格局眼光都要放的高远一些。”
七娘与韩杰谦逊受教,接下来气氛又恢复到原来的状态,福伯与福婶聊起家常,四邻八舍的家长里短,谁家女儿长得水灵可却因为腿脚不好嫁不出去,谁家儿子高大能干但因没钱备不齐彩礼三十五六还未成亲。
平日里都会觉得烦闷的琐事,此刻听起来却异常有趣,满桌的人在八卦中七嘴八舌的插言哄笑。
后来又拿彼此小时候的事情开涮,即便有些尴尬难堪,可当事人都不生气,反而会自嘲儿时的脑袋笨,做蠢事。
对李师师来说这是别开生面的家宴,结束后,福伯福婶与韩山夫妇帮着收拾,老大韩石消化一阵后去锤炼气力,老二韩杰则钻到属于他的小书房研习书卷,时不时有朗朗读书声传出,那都是他不懂的句子,在念诵揣摩。
老夫人回房安歇,王进则招呼李师师的车夫饮茶说话。
柴安的书房,七娘奉上了茶水,然后坐在柴安的旁边,一边研磨一边垂着眼睑听他们说话。
经过一次简单的晚餐,满腔的怒气早已烟消云散,李师师突然发现柴安的不同,那些她在意的不礼貌在放在柴安身上仿佛都是理所当然,他温文尔雅,彬彬有礼,对七娘有不同于这时代的男人的疼爱,她看得出来那是蕴含在生活点点滴滴中的,并不是刻意演戏能做出来的。
闲聊了一些汴京的风土人情后,李师师旧事重提:“柴公子,能否为师师写一场话剧?”
这一次她没有摆出任何虚假的姿态,没有恭维、高傲以及气恼,是充满真心的请求。
柴安还是果断又准确的拒绝,李师师露出失望的神色:“为什么?”
“一场话剧要有配乐、应景的诗词曲调,还要舞台布景、人员妆容,花费的时间精力不在少数,安真的没有时间,这不是推托,而是真的,虽然如今我打算隐居幕后,可反而有更多的事要衡量推动,师师姑娘,对不住了。”
“柴安,你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李师师突然发难,七娘皱眉,可当瞧见柴安的神色又低头磨砚。
李师师气恼万分,见柴安无动于衷,又换了温言细语,之后又是大义扣下,甚至于最后都快要谈到艺术的角度。
可柴安从始至终都没有说一句话,只是静静的看着她,听着她说话,眸子中蕴着深深的笑意。
最终,李师师放弃了,方才的种种都是她在做戏,在柴安眸子中蕴着的笑意中尽数消融,她坐了回来,以最真实的一面带着淡然与些许的落寞,道:“师师心内是很不服气的,以我的容貌从未有男人能忽略,可在你这里是真的受了冷落,七娘姐姐并不比我好看,可在你的眼中她却远胜于我,甚至因此对我不假辞色。”
“情人眼中出西施。”柴安笑着道了一句。
七娘双晕生霞,娇羞一片,李师师看在眼中口中咀嚼那句话,笑着点头:“柴公子果然高才,一语道破情爱玄妙。”
在柴安的招呼下,她饮了一口茶,接着道:“后来则是有些小小的误会,以前师师觉得是柴公子的无礼,耍了些小性子处处刁难,可今日才明白那是公子的与众不同。”
“哈,不受礼法约束而已,在外人眼中可是有些离经叛道的,所以怪不得你。”
“起初师师也这般认为,可在桌上才慢慢发现,公子的言行举止皆有深意,礼法当是出于心止于行,没必要是刻板的规矩,所以那些小误会也就解开了。”
“这要多谢师师姑娘了。”
“那师师就生受了。”眼中露出一抹少女的狡黠。
柴安耸肩淡笑,李师师抬头盯着他:“虽说没有恩怨了,可毕竟你又拒绝了师师一次,小女子还是有些记仇的……”
她故意拉长了声线,柴安以温润蕴笑的目光笼罩过来,问道:“那要怎么办?”
“明日师师想与公子私会。”
“啊?”柴安目瞪口呆,七娘的砚台也差点掉落。
李师师轻笑着起身,她终于搬回了一局,望着柴安长大的嘴巴,笑着道:“此私会非彼私会,师师邀请周邦彦公子还有你们伉俪,一来不想因为师师的事情让过来的周公子对你产生敌意,二来师师也准备回京了。”
柴安与七娘相视苦笑,还真是被她吓了一跳,不过到了这一地步,也着实没有拒绝的理由,只好答应下来。
“那就说好了,明晚在如梦楼的梦园见。”
李师师敛衽一礼,笑着告辞,柴安夫妇亲自送出府外,话别而过。
回转家到了安歇的时间,柴安与七娘躺在床上,七娘靠在他的怀中:“官人,如果是师师姑娘真的邀你与她两人私会,你会不会去?”
“不会。”柴安毫不犹豫的回答。
“真的?”七娘用耳朵贴着柴安的胸口:“人家可是赵国第一名妓,市井传言也是第一美人。”
“美不美与我无关,官人我的眼中只有你这个西施。”
七娘轻啐一口,脸颊滚烫:“七娘才不信呢,不过官人说谎的时候心跳没有加快,奇怪。”
“……”柴安一脸黑线,这说明是真话好不好。
真心不擅长跟女人争辩,他转移话题道:“咱们说些别的事吧?”
“好。”七娘痛快答应,扬起小脑袋问道:“官人,饭桌上你说的那些话看似冠冕堂皇,不会还是偷懒的借口吧?”
“……”
话不能聊了,柴安扭头闭眼,七娘轻轻抚摸他的胸口:“对不起官人,七娘不该质疑你冠冕堂皇的理由。”
“哎呀,七娘又说错话了。”
柴安恶狠狠的瞪着她,两只手充满“恶意”的乱走:“既然知道错了,那就接受官人的家法……”
夫妻间越来越和谐,感情也越发的深厚。
第二日晚间,他们夫妇如约来到如梦楼的梦园,这不是第一次来,可还是为山水格局所倾倒,宛如丹青画阁。
杨妈妈过来打了个招呼,而后含笑告辞,柴安也不得不对李师师刮目相看,短短一日就化解了先前的误会与冲突,不得不说长袖善舞的功力不弱。
李师师早候在月牙门下,寒暄一番终于迎来了最后一人,有着赵国第一才子之称的周邦彦。他头戴冠巾,身着锦衣,从远处走来,温文儒雅,气度不凡,王臻白在江州便是顶尖的读书人,可在柴安眼中判断,比之眼前来人还是差了一筹,那种读书人的气质仿佛与生俱来,当真是见面更胜闻名。
周邦彦来到近前,柴安刚要打招呼,却不想他转身背对,无礼至极,空气瞬间凝滞起来! 烽火山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