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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下得越来越大,脚印留下很快又被覆盖,相比天地人实在渺小,连一丝痕迹都很难留下。
“狮子在体力最好的年纪称王,雄鹰在喙爪最锋利的年岁称雄,而我们人,在心气最高的年龄奋斗,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
赵七不断给他们讲着课,这是柴安曾经给他们讲过的,不过士兵们多是不识字的,所以懂得才能记住,听不懂的只能左耳进右耳出,这些人中只有赵老七时常在晚上睡不着的时候琢磨,久而久之懂得的也就多了,此时成了众人的老师,担起军政委的职务。
“那些我们经历的使我们更强大,那些不曾虚度的时光让我们更坚韧,所以这一次我们将秉承这份强大与坚韧干一场此生最自豪的事情,或许就只有这一次了,但谁敢说我们没有在生命中留下痕迹。”
雪的飘落没能真正的盖住脚印,还有细微的痕迹能够辨别。
他们在雪最大的时候潜进了军营,就此埋在雪中一动不动,直到深夜才从雪中爬出来,每个人都冻得僵硬,但眼睛闪着光。
“走水了。”一声惊呼划破了黑夜的寂静。
火从营地中央熊熊燃起,被惊醒的士兵急忙前去救火,可还未靠近就被雪中跃出的人影斩杀,十八条人命在一瞬间收割,凄厉的惨嚎传出很远,惊动了更多的人。
“火势马上就要起来了,只要拦住一会,兄弟们,撑住,要撑住!”
无数的怨军士兵涌向了放火的十八个人,这么少的人也想阻止他们救火,痴心妄想!
刀锋划破了冰雪,带出滚烫的血液,最壮烈的厮杀在这个无名的夜晚卷起了燎原之火。
这里驻扎的是怨军甄五臣的直系,有整整一万人守卫着这些时日搜刮来的粮草,每每望着堆积如山的粮草甄五臣都会很高兴,明天就要送往金军大营了,他知道这些粮草或许能够让金人撑过这个冬天,而他无疑会立下大功,甚至可能会被赐完颜国姓,他看得清楚,未来百年会是是女真的时代,他的路注定会越走越宽。
高兴下他喝了许多酒,反正明天任务就完成了,麾下的大小将领不会傻到坏他兴致,无不尽情狂欢,相比于郭药师率领大军跟梁山那个叫卢俊义的家伙死拼,他们才是最幸运的人,因为只杀些百姓搜刮粮草就能立下最大的功劳。
营帐中一地醉倒的将领,当被惊醒时已经无力回天,火焰愈发凶猛,甚至连老天都不帮他们,雪停了风起了,任由火势蔓延,从粮草烧到了营帐,火红的颜色触目惊心。
甄五臣抓过一名亲随喝问到底怎么回事,当得知一切他跌坐在地上,完了,一切都完了,从最幸运的人变成最凄凉的人。
“为什么不先救火,为什么,你们都是死人吗?”他忽然又跳起来对亲随拳打脚踢。
“当发现起火第一时间就去救火了,但有十八个人拼死阻拦,只是稍许的耽误就无力回天。”
甄五臣感受着吹在脸上如刀割的大风,又看着映红的天宇,他感受到漫天的冷意将他吞没,十八个人,才十八个人呐。
“杀了他们!”
更多的人涌向了孤独的英雄,到如今只剩下八个人,即便他们配合默契,勇猛坚韧但也架不住无穷无尽的冲击,到了此刻每一个都摇摇欲坠,何况中间还有三个重伤的,埋在雪里伤势加重早已站不起来,他们神色漠然只剩求死。
甄五臣拔剑砍死了一人,又一剑刺死了其中一个重伤号。
形势更加不堪,剩下的两个重伤号竭力嘶喊:“你们走,快走。”
赵七与吴辰回头一看,只见这两个人点燃了火药,他们都不知道还藏了火药,是缠在纱布下面的,他们三个私下商议好的,没有在拼杀中用掉,而是留下用来同归于尽。
“不要。”另外两个人要冲回去,被赵七吴辰一人拉住一个朝前狂奔。
来不及了,已经引燃谁也救不了。
其中一个因为纱布渗进的雪水太多没能爆炸,被一刀砍掉了半个身子,但另一个火药炸开了,巨大的轰鸣令得雪花漫天飞舞,在近前的人全部身亡,甄五臣虽然躲过一劫,可一条手臂也丢在了爆炸中。
“追,杀光他们。”甄五臣捂着断臂挥剑嘶吼,无数的人追着那四道身影没入黑暗中。
他们还是被追上了,四个人转身搏杀,鲜血四下喷溅,落在身上,脸上,口中,他们已经杀到麻木,手臂早已失去了知觉,只剩意志摧动的挥刀。
又死了两个同伴,只剩赵七与吴辰背靠背的挥刀。
噗
马上的长枪贯穿了他们两人的腹部,鲜血哗啦淌出一片,意识终于被黑暗吞没了……
乔郓自下了梁山就一直在闯荡江湖,期间经历许多也几次险死,终于从江湖的愣头青变成了真正的江湖客。
他的脸上有一道长长痕迹,是相信一个女子后留下的教训,他还记得那一夜他变成了男人,但在最高兴的一刻被女子留下了这道痕迹,她要的始终都是自己身上的金银,真爱,狗屁,江湖没有爱只有刀光剑影。
他杀了女人又杀了女人的同伴,那一晚他杀到手抖,也彻底明悟江湖二字的重量。
辗转多地,他认识了许多人,有好人有坏人,他也救过人杀过人,终于闯下了些许名号,但从始至终他都没有让人知道他是武松的徒弟,因为师父早在这条路上走得太远,威名是护身符但也是包袱。
后来安行的人宣传抗金,他拿起剑毅然赶来汴梁,他第一次感受到武功的渺小,金人铁骑的冲锋太过震撼,二十多万人一个照面就败了,京城外血流成河,什么武功都挡不住女真冲锋,在这里人命根本不值钱,说死就死,与草木无异。
他花了很长时间才接受了这个残酷的现实,随后就跟着一小波人躲在了这里,一个叫吴劲草的高手说他们不能跟金人硬撼,否则死得太没价值,应该想办法阻止怨军的肆虐,有好的计策,救人并坚壁清野。
他不懂这些大事,只是跟着做,先跟着一位豪杰,但很快死了,他杀出来又跟了一个叫张清的家伙,这人他是知道的,是梁山有名的高手,不过后来也冲散了,如今他又跟一群人汇合,为首的是最早的那个高手,福建明教吴劲草。
他们埋伏在怨军粮草营地的外围,等了十日也没有机会,可今夜忽然起火了,熊熊的火焰从粮草那里映亮了这里。
冻僵的身体盖不住心底的烈焰,有人成功烧毁了粮草,做到了他们没能做到的事,不过很快他就看到四个黑点朝他们这个方向跑来,很快被追上,与怨军的士兵拼杀在一起。
吴劲草还没有说话,乔郓却率先拔剑冲了出去,他要救人,这一次不用想江湖险恶,因为那是英雄。
“救人。”
吴劲草招呼江湖客一并杀出,他脚尖一点就追上了乔郓,他的剑是真的索命剑,除却战阵仿佛什么都不能阻挡,只是一剑,马背上贯穿英雄的人就死了。
血花继续飞溅,吴劲草一人杀退二十人,对着乔郓急喝:“带他们两人走。”
乔郓迟疑了一下但很快就明白过来,解下裤袋将两个人捆在一起背在身上就朝回跑,两个人的重量很重,即便内劲狂运也支撑不住,不过他就这般咬着牙飞奔,后面的喊杀声从高昂变得低沉,直到最后消失。
他没有回头看一眼,只是埋头狂奔,直到滚入一个山坳才停下,他脑袋撞到一块石头,昏厥过去,等再醒来看到了吴劲草,他已经给那两个人包扎过了,贯穿两具身体的铁枪也拔了出来扔在旁边。
“醒了就过来吃点粥。”
乔郓挣扎着爬起来,连喝了两碗粥才好了一些,忍不住看向那两个人。
“他们怎么样?”
吴劲草瞥了一眼:“还死不了,你没醒之前我给安行留了信息,只要看到应该很快就会有人过来。”
乔郓松了一口气,随即拿起剑演练起剑法,由于负伤缘故,他剑法极为缓慢,习武人都能看出并无太精妙的招式,但胜在对筋骨舒展有极好的用处。
“这是什么剑法?”
“太极剑。”乔郓随口应道,然后再不吭声只是一门心思的练习。
吴劲草越看越觉得博大精深,若非乔郓没能练出精髓,绝对是了不起的剑法。
“你师承何人?”
收剑而立的乔郓看着他很认真的回答:“武松。”
“梁山武松,难怪。”吴劲草点头,随即又露出惋惜:“据我所知,武松最擅长拳脚,你应该是练过百家兵器,最终才选了剑,也正是这个原因才会让你下山历练的吧。”
乔郓如实回答:“师父说一法通百法通,他不善剑法,希望我能将拳脚融入剑法当中,走出自己的路。”
“也只能如此。”吴劲草轻叹,忽然又问道:“不知你们的门规严不严?”
“没什么门规,最初师父是不打算收我为徒的,后来才入了门下,而且我不是只跟一个师父学武,还有很多师父教授不同的武学,王教头、林教头都曾教授过,而且方才我练得太极剑也是柴大官人传授的。”
“柴安?”吴劲草有些惊讶,很难相信那套精妙的剑法出自柴安之手。
“不用惊讶,大官人有许多神奇的地方,对了,你可知道过来接应的是安行的人还是军队中人?”
“有区别吗?”
“如果是安行的过来我想捎封信入城。”
两人都没有再说话,不久后来人了,是安行的人,来了七个,他们对地形比斥候还要熟悉,接走了赵七与吴辰,又取走了乔郓的信,表示过谢意后就此离开。
吴劲草收拾好行装看向乔郓:“有什么打算?”
“方才你也听到了,城外已经用不到我们,那就继续闯荡江湖。”
“不如跟我走吧。”吴劲草突然开口,乔郓愣了一下。
“我想收你为徒,练了一辈子剑,也该找个传人了。”他很直接,温润的目光蕴着希冀。
乔郓沉默许久,抓起剑道:“那就走吧。”
两个人大笑着远去。
“不行拜师礼吗?”
“三师父,咱俩都不是俗人,就别整那些没用的了。”
“三师父?”吴劲草问道:“其他两位师父是谁?”
“大师父是大官人,二师父是武二,而你只能排小三了。”
吴劲草将小三两个字咀嚼半天:“怎么总是觉得像是骂人呢。”
“哈,又俗了不是。”
“孽徒啊……”
两人都不是矫情的人,于是成为了一对古怪的师徒,背对北方一路南下。 烽火山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