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蹬蹬蹬
一道身影出现在楼口,身不满五尺,头大如斗,面目丑陋,头脑与身形极度不匹配,显得很是可笑,乍一看去,还以为是电视中小恶魔样的存在,不过细看过去明显不同,气质不可同日而语。
他的脸上带着自卑、懦弱,见到郓哥终于笑了,郓哥迎过去帮他放下担子,低声说着什么,武大大喜过望,然后在身上使劲擦拭双手,觉得干净了才掀开笼盖取出几个炊饼。
所谓武大炊饼实则就是馒头,不过又略有不同,裂有十字花纹,应该与开花馒头更为贴近。汉魏之时面食种类就逐渐丰富起来,而由晋代开始,由于掌握了发酵的技术,蒸饼便流行起来,不过到了赵国,为了避讳仁宗皇帝赵祯的祯字,内庭上下皆呼蒸饼为炊饼,倒与柴安心中一直以为的烧饼大相径庭。
他接过一个,并不嫌脏,仔细打量一番后,就着酒菜几口便吃掉一个,味道还真的不错,他又拿起一个慢慢吃起来,同时让七娘付了不少碎银子,然后邀两人坐下。
郓哥大喜,不过武大却连连摆手:“小人岂敢与公子同坐。”
“不必推辞,有些事情我想向你们打听一二。”
听他这么说武大才落座,郓哥则坐在一旁,逼着武大坐在柴安一侧,柴安不由多看了他一眼,的确机灵。
柴安对武大很有兴趣,准确说应该是关于他的故事太出名,武大郎、潘金莲、西门庆大官人,各种套路都玩坏了,自己穿越过来七娘喊了一句官人忍不住喷水的缘由也正于此。
从炊饼的味道开始聊起,拘谨的武大也逐渐放开,话语多了起来,谈及炊饼的制造方法以及味道方面,更是头头是道,在柴安刻意的“如沐春风”中颇觉遇到了知己,三两杯下肚更是掏心窝子。
“自从与金莲结为夫妇家中不得安宁,不得不从清河搬到了此处,可恨懦弱本分,若是我那兄弟在家,谁敢上门。”
柴安神色一动,一直以来他都弄不清赵国的真正的走向以及人物的真实存在与否,或许眼下是个确定的很好机会,于是问道:“你兄弟是否与大郎不同?”
“是啊,我那兄弟与我一母同胞,却生的高大威猛,自幼喜爱拳脚功夫,若不是失手打死人离家远避,谁敢欺辱于我。”
“一直听你说起你那兄弟,若当真英雄了得,定然无人敢欺,这世道本分挨欺,钢骨方能安身,只是从未见过,到底真不真?”郓哥不是很信,毕竟武大郎摆在眼前,武松若不是亲眼所见谁会相信他们会是一母同胞的兄弟。
“郓哥你别不信,等你见到我那兄弟就会知道说的是真是假。”武大郎高声大喊。
柴安又劝了一杯酒水,自卑的人难得有自豪之事,容不得别人在这等事上质疑,饮下酒后,他笑道:“此事我可以作证,之前还不敢确认,此时却不想竟是大郎的兄弟,说起那武二郎可不是凡俗,响当当的好汉一条。”
听柴安也这般说,郓哥信了八分,不由瞪大了眼珠,武大郎则兴奋莫名,抓着柴安的衣袖不断追问:“公子可是认识我那兄弟?”
“如雷贯耳,只是未有见面之缘,若来日见到定当痛饮三百杯。”
几人相谈正欢,且有越聊越投机之感,打听了风土人情,了解了地方豪强,也得知了景阳冈所在地域。
武大郎与郓哥也在柴安的引导下打开了话匣子,所知所闻都一一告知。
“郓哥,取几个梨过来。”
忽然有一道声音打断了他们的谈话,武大郎与郓哥急忙起身见礼,满脸的讨好之色,当那人第二次来要梨之时,郓哥的脸又难看起来。
“西门大官人,真是不巧,今儿的梨都卖空了,要不明日再带些给您?”
“少言些废话,那女子手中不是还有,虽被小娘子咬过,不过美人的口水本官人不会嫌弃。”
“这……”郓哥一脸的为难。
“快取过来。”西门大官人一瞪眼,郓哥一个哆嗦。
他转向了柴安,刚要说话却瞧见一直沉默不言的柴安嘴角浮起淡漠的笑意,他咬了咬牙:“西门大官人恕罪,已经卖给这位公子,着实没有办法。”
“嘿,吃了熊心豹子胆。”他立起眼角,一步步走了过来,一脚踹在少年的心窝。
轰得一声郓哥砸倒在地,武大郎畏畏缩缩不敢上前,那人转到这边,坐在七娘的身边,出言调戏:“小娘子这梨可甜?”
说着手还不安分的摸向七娘的玉手,七娘娇喝一声:“拿开你的脏手,光天化日调息良人,真当王法无物了。”
西门庆的手顿住,目光诧异的望向七娘,怎么也想不到这年代还有如此刚烈大胆之女子,理直自然气壮,七娘只是坐在那里却有一股不可侵犯之势。
柴安淡淡笑了,七娘真的不同了,以前只是一个单纯的农家女子,如今掌管着和乐楼逐渐有女强人的姿态,换做之前面对这样的事或许会不知所措,可今时今日已经懂得运用合适的手段来保护自己。
西门庆愣了片刻,不过清醒后又冷笑起来:“小娘子,你要看清楚这是哪里,阳谷可不是谁都能撒泼的地方,真闹将起来,保准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七娘俏脸铁青,她听出了话中的威胁之意,武大郎又低声给他们夫妻说着西门庆的背景,曾经是个破落的小地主,可后来经营有道发了财,再之后又与衙门扯上了关系,帮着衙门做些事情,自身又颇有手段所以家底愈发浑厚。
此人为人奸诈,贪淫好色,使得些好枪棒,又与衙门关系密切自然成了一霸,当地人都无比惧怕,外来人更加没有能力,也有不少过往的妇人被他欺辱过,所告无门只能自咽苦楚。
七娘虽然面上还保持镇定,可眼底终归还是出现一丝慌乱,西门庆岂会看不出,心中得意,脏手又伸了过来,七娘更加慌乱,正要求助忽然一只熟悉的大手按住了那只脏手。
熟悉的手掌,熟悉的声音让七娘瞬间有了安全感,再不担心害怕。
“西门庆是吧,我看清了这是什么地方,阳谷不是谁都能撒野的地方,不过有些人也不是谁都能招惹的,我想这点你应该很清楚。”
柴安身子前倾,一只手按住西门庆的手,目光沉稳语速缓慢却有力。
西门庆抬起头打量,眼前的男子并无特殊,只是一普通书生而已,可身上传出的气势却令他有所忌惮,这种无所畏惧沉稳淡定的姿态绝不是普通书生能拥有的。
人各有气场,许多人称之为势,实则只是人生阅历的积淀,身居高位者与普通百姓站在一起看一眼便能分辨出,缘由也在于此。
前世的阅历加上这一世的经历,一个区区西门庆真的不放在眼中,不同于七娘,他的眸子不仅没有半分的慌乱,反而还伴随逐渐的犀利凭添了不少压迫感。
他也在打量西门庆,衣饰光鲜,戴顶皂绿头巾,长相不错,加之习武弄棒有一股英气,难怪勾引女子的本事不差。
“你是何人?”西门庆恢复冷静。
“过路人。”
“强龙不压地头蛇。”冷笑声中有森然之意。
“不是猛龙不过江。”强硬中带着淡然笑意。
“好汉不吃眼前亏。”
“该出手时便要出手。”
“你依仗什么?”
柴安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天空,笑而不语。
西门庆死死盯着柴安,可看不出丝毫的怯弱,他心中有深深的忌惮,可再瞧七娘的容颜时,还是忍不住心思转动。
“杀父夺妻,男儿不忍。”柴安身子又前倾一些,气势更是凝重。
西门庆忽得笑了:“吓唬我啊,你敢做什么呢?”
“你可以试试。”
“怕你个鸟。”西门庆运劲,要挣脱手掌,却发现柴安的手掌如同铁箍,没法他挥动左臂,一拳打向柴安的面颊。
柴安视而不见,左手依旧死死压住西门庆的手掌,右手突然握住一根筷子猛然刺下,没有狰狞面容的凶狠,脸上只是一股超然的平静。
西门庆脸色大变,哪还顾得了挥拳打柴安,奋力挣扎,在最后一刻摆脱了柴安的手掌。
轰
整个人后仰倒地,不过盯着插透桌面的筷子忍不住冒出冷汗,右手按在地上禁不住颤抖,方才若是晚一步,手掌就要被钉在桌上了,想想都觉得疼。
柴安遗憾的摇头,坐回原位后他让七娘坐在自己身旁,旋即自顾自的饮酒完全不理会西门庆。
西门庆爬起来,身后跟随的小厮想要上前被他拦下,他盯着柴安扔下狠话:“小子你等着,在阳谷县弄不死你。”
柴安恍若未曾听见,口中不断点评酒菜的优劣,末了还又扬筷点了一道牛肉,以自己带来的精盐调味,举动中带着优雅高贵。
西门庆恨得咬牙切齿,今日的脸丢尽了,鸳鸯楼里人不少,都看到了这边的情形,吃了亏不能立刻打回去本身就弱了气势,可是柴安淡定无惧的做派令他忌惮,而且方才的短暂试探,也让他明白眼前的书生是个狠茬子。
又扔下狠话,西门庆带着小厮转头就走。
柴安咽下口中的牛肉,放下筷子淡淡道:“不必寻他人麻烦,我叫柴安,就住在这里,如果还想玩下去随时奉陪。”
筷子放在桌上传出清脆的响声,伴随着柴安的声音有一种说不出的韵味,所有人都看出来了,那个书生是真的不怕事。 烽火山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