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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雨点打在屋檐发出轻响,房中寂静无声,只有点点的雨打声回荡。
柴安与柴进默默盯着烛光,都没有说话,后者沉浸在悲痛之中,前者则怔怔出神。
一只飞蛾撞进了罩子,被熏烤的急促震颤翅膀,或许是温度越来越高的缘故,飞蛾失了分寸,如无头苍蝇般乱撞,发出嗡嗡的撞击声。
“兄弟,为兄还不知能否有后,叔叔又遭了难,所以才在这时恳求你认祖归宗,以后延续祖宗嗣祠的担子就交托给你了。”
“兄长,我已答应认祖归宗,其他事还是先安葬了族叔再说其他吧。”
“不可,族叔枉死我心甚痛,不过他的身后事大但柴氏一族的延续更为重要,为兄不是分不清轻重的人,所以你既归宗那么就必须答应我。”
柴安有些哭笑不得,只听过被父母催生的,不成想还有族兄催促的,偏偏背后的原因又如此沉重,他说不得怪不得,只好应承下来。
“好兄弟,你受累了。”
“……”
这种事的确很累人,罢了,既然认祖归宗,有些责任是推不掉的。
“早前我们是不知道的,但后来人丁渐稀就寻了不少神医来看,许多年也没有头绪,但有一年遇到一个精通医术的道人,这才知道其中的缘由,在位天子送来的赏赐点心中含有五行草,也就是常说的马齿菜、马齿苋,这种药最是利肠滑胎,而且还赐下不少麝香,据道人说同样容易诱发孩子丢掉。”
他越说越激动:“每一任天子都如此,他们用这样的办法让我们感恩戴德,让天下人都说赵氏皇族仁慈盖世,却不知享受这些恩赐的柴家却是一代比一代少,最终到香火断承!”
他的声线无限度拔高:“这就是成王败寇的代价,我懂,但我不能接受,他们当了婊子还立牌坊,用了这等狠毒的绝户计还得天下称颂,如今更是等不及要赶尽杀绝,为何所有的苦难最后都要我们柴氏一族来承担!”
柴安递给他一瓶酒,让他喝个痛快,柴进接过来一饮而尽,口中不断唾骂,柴安陪他喝了不少,问道:“所以你就结交绿林人物,只希望有一天能自保?”
“是啊,可惜到头来我才明白,绿林人再强也无法跟朝廷作对,所幸老天不让我柴氏一门绝,终于出了兄弟这样的人物,有你在,柴氏即便不能报仇也能有一个容身之处。”
柴安又跟他碰了一下:“兄长,我答应你,柴氏一族绝不会在你我兄弟手中断绝。”
“好好,为兄信你!”
嘭
他终于喝到了桌子底下,柴安将他背起送到房间,而后关上门走出,又寻了一个婢女让她进去照料。
安顿好之后,他独自走在街巷上,天色渐渐亮了,城中的混乱也已经平息,王进处置的果决激起了不少人的愤怒,内斗在许多地方展开,自己人的动乱令得晁盖跟宋江都意识到一个问题,他们梁山虽打着替天行道的旗号但依旧还是一群贼寇,手底下的人根本改不掉烧杀抢掠的习惯,在得到消息后各自派出心腹约束兵卒,总算将城中的动乱和平化解,可王进却成为大多数人的敌人,当然连带着的柴安也不再拥护之列。
柴安也察觉了街道上巡逻喽啰敌意的目光,他并不在意,从让王进做事开始就预料到了,而且这些不知悔改的人在他眼中根本不会在意,人品不行就是什么都不行。
“就是他,王进那只疯狗的主子。”
“反正路上没人,揍他一顿。”
一个小队人在拐角处合计,一拍即合,全都想要打柴安,趁着夜色摸了过去。
可就在他们准备的麻袋要套下的时候,柴安突然转身,一拳打在一人的面门,而后内劲迸发当场打得那人牙齿脱落,镇住了这队人。
柴安发疯一般的冲进去,跟这群人打斗,他没有拔刀,只是竭尽全力的挥拳、踢脚,与那群人肉搏在一团,他被打倒又爬起,又被打倒,又再度爬起放倒了一片。
扈三娘想要出去,却被王进拉住,他盯着还在打斗的柴安缓缓摇头:“他看似平和淡然,但实际上心中的事比任何人都多,难得他想放肆一回,就由着他吧。”
“可是也不能弄伤自己啊。”
“你不懂,男人在宣泄的时候从来不怕受伤,只怕伤的不重,伤得不能掩盖他此刻心中不能诉说的痛楚。”
“这就是男人?”
“是啊,这就是男人!”王进终于上前,从一堆躺在地上的男人中间背起了柴安,轻叹一声道:“我不知道你认祖归宗是对是错是好是坏,但做了决定我一定会支持,下次撑不住想发泄我带你去,不必要一个人这样,你比我们都聪明都坚强,但人总会累,总有撑不下去的时候,朋友、兄弟就是在这时候陪你熬过去的。”
“我只是没想到玩弄手段能到这等程度,绝户计,最为人唾弃的害人方法,再穷凶极恶的都不会做,想不到在天子之家竟堂而皇之的用之,难道真不知道无耻二字如何书写,又不知道如此两家就结为死仇了嘛!”
王进沉吟半晌道:“他们不是不知道,相反是最清楚,若不是你出现,很可能柴氏一族今日就断绝了,所谓丹书铁券终归只是一块死物,庇护不了一个敌对家族世世代代。”
“哈,有时候想起来我还是幼稚了一些,范河山说的对,现如今的我看似能够自保,但真的乱世来临,我谁也保不住。”
“范河山终归是敌人,目的不纯,他的话何必放在心上。”
“他是不可信,但却教会了我一件事,这世道,一味的善良是不够的。”
“不要多想了。”王进实在想不出什么话能够宽慰,只好说了这句不算安慰却又含着陪伴的句子。
柴安笑了笑:“进哥,我想睡觉了。”
“那我们走!”王进脚下生风,一溜烟将他送回了房间。
他走出房间,对一路跟随的扈三娘道:“好好照顾他,别看他外在比谁都强,但心底总有柔软的地方,我会守在附近防止有人作乱,有事喊我即可,若无事就让他好好休息,这些时日也的确太累了。”
柴氏一族遭受的绝户计只有他们几个人知道,在柴进醒转后也不曾对任何人提起,他重新见过晁盖、宋江,言语中多有对昨日失礼的歉意,他们哪会介意,谁遇上这等祸事又有至亲生死恐怕都会失态的,相比起来柴进已经做得很好。
“柴大官人往后可有打算?”宋江开门见山,看到柴进低头沉思,他走到近前坐下道:“柴氏虽有丹书铁券,可经此一遭想来朝中甚至说那位定然是有人要针对了,我曾打听到朝廷的重心偏向,满朝都是围绕在连金灭辽之事上,虽尚未定论,可有一点却达成了共识,也是大官人遭此大难的缘由。”
柴进抬起头道:“愿闻其详。”
“攘外必先安内!”
宋江身形不高,皮肤黝黑,但在此刻竟有王者之气散溢,对于这传说中的气质,许多人见仁见智,但总体来说是一个人综合气质的体现,包含着自信、韬略、智慧,显然宋江已是其中的佼佼者。
柴进的确有些恍然,宋江心中暗喜,侃侃而谈:“如今朝廷除了梁山与方腊之外,唯一不放心的就是你们柴氏,我们属于扯旗造反,只需派军围剿即可,可你们柴氏不同,守着丹书铁券很难寻到借口除掉,但不动又怕被有心人利用,动又不能落人口实,这才有了失陷高唐州一事。”
“哥哥的意思我懂了,那位要动我,天下再大也无处容身,想不到兄弟半生富贵竟一朝性命难保。”柴进差点落泪。
宋江把住手臂安慰:“兄弟莫慌,小可虽没有太大能耐,但如今在梁山栖身,也能护得众兄弟周全,不若一并上山,众兄弟喝酒吃肉,替天行道岂不美哉?”
“上梁山?”
“正是,柴大官人如今也是无路可走,莫不如上了山与众兄弟一道逍遥自在,你我兄弟也有些日子不见了,正好时常团聚。”
柴进沉吟半晌,最后道:“就如哥哥所言。”
宋江大喜,吩咐人赶往沧州运来柴氏财物,柴进急忙拦阻,可宋江根本不理会,自顾自安排了花荣、雷横、李应、朱贵四人去做事,在他们走后才细听柴进的言语。
“哥哥,有件事忘记告知。”
“柴大官人但说无妨。”
“柴安乃我同宗兄弟,昨夜已经认祖归宗,我想族中祠堂之物当由他亲自接回比较合适。”
“柴安认祖归宗了?”宋江惊诧。
柴进点头,将原委一一道来,宋江嘴上恭喜,可对于让柴安亲自运回柴氏财物的提议充耳不闻,并说出充足的理由堵住了晁盖跟柴进的话。
并在当天处决了高廉家眷,就此班师回转梁山泊。
柴安睡在一天一夜,终于醒转过来,他的情绪已经平复,在马车上一边喝着稀粥,一边听着一天一夜中发生的事情,武松三人已经赶回二龙山,希望能从朝廷手中守住二龙山,酒水生意的利润太大,他们三人都不愿就此放弃。
柴安只是点点头,示意继续,扈三娘整理一下,将发生的事情详细道出,当听到接柴进家眷、财物的人是花荣四人后顿了一下,在听完柴进努力却失败的结果后,他将稀粥一口喝尽,而后把瓷碗从车窗扔出,摔碎在地上! 烽火山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