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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
手术室中,婴儿嘹亮的啼哭声响起,驱散了手术室外面压抑的气氛。
“生了!”
“呼——”
等候在外面的众人纷纷放下了心中的那颗大石头,脸上不自主地露出了笑容。
楚晚和楚寒好奇地趴在手术室的门口,想看这个哭得这么大声的弟弟妹妹。
然而,孩子平安诞生,手术室的门并没有打开,这让众人又提起了一口气。
阿九察觉到了不对劲,身体紧绷,浑身的毛都炸了起来,一双金色的眼睛紧紧地盯着手术室的门,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威胁声。
其他人见状,心里不由一沉。
就在众人无比担忧的时候,手术室门口的红灯蓦然变成绿色,禁闭的大门被打开,医生和护士都一脸放松地推着病床出来。
众人围了上去,就看见梁白沉沉地睡着,她的脸色惨白,被打汗水打湿了头发贴在脸上,一副很疲惫的模样。
而一旁的男人则紧紧地握着梁白的手,眼里只容得下她一人,连护士手上抱的孩子他都不在意。
“放心,母子平安!”医生对焦急的众人说道。
大家这才放心。
护士推着梁白走了,钟柔和楚铭翼跟了上去,只留下梁心姐弟还有几个孩子外加一只猫围着刚出生的婴儿。
楚珩已经是半大的少年了,身高长到了一米八,因此,他毫不费力地就看见了护士抱着的小小的孩子。
孩子小小的一团,先前哭了一会儿,此刻正呼呼大睡,皮肤是属于新生儿特有的嫩红,皱巴巴的,看上去一点都不可爱。
但见过弟弟妹妹出生时的模样的楚珩明白,刚刚出生的孩子都是这样的。
他轻轻地戳了戳婴儿的柔软的皮肤,见他仿佛因为被人扰了清梦,小嘴撇了撇,下一秒就要哭出来的样子,连忙收回了手。
“我可以抱抱他吗?”楚珩眼睛亮晶晶的,还不忘询问护士的意见。
梁心和梁彦彼此对视了一眼,默契地笑了起来。
他们都没有去和楚珩抢,只是在一旁静静地看着。
这个孩子的到来如此不易,将来也可能只有他一个了,楚珩喜欢他,即便未来这个孩子不会再有兄弟姐妹,他也不会感到孤单了。
护士说可以,然后手把手地教楚珩该怎么抱孩子。
虽然他以前也抱过还是婴儿的楚晚和楚寒,可那时,这两个孩子在保温箱里待了几个月,长得白白嫩嫩的才被允许抱,所以,他还没有抱过刚出生的孩子,自然需要学习。
把护士说的抱孩子时应该要注意的地方记下来后,楚珩小心翼翼地从护士手中接过这个孩子。
他不敢用力,小心地托着孩子的脑袋和屁股,少年人俊俏的脸上充满了喜悦。
尤其是他才刚抱着孩子,眼睛紧闭的孩子立马就睁开了眼,对上了他有些惊讶的眼神。
正当楚珩以为是自己抱他的过程中不小心弄醒了他,都准备好他扯着嗓子嚎了,结果小孩儿只是瞅了他一会儿,然后朝他露出了一个无齿的笑容来。
楚珩愣住,而后脸上绽放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小姨,小姨,弟弟对我笑了。”
“哥哥,我也要看弟弟。”楚晚拉了拉楚珩的衣角,嚷嚷道。
楚寒没说话,只是他注视着他哥的目光表达了他也想看弟弟的热切。
楚珩蹲下身,让他们能看清弟弟。
“弟弟好丑~~”楚晚看到小包子皱巴巴的皮肤,一脸的深受打击。
梁心没忍住,笑出了声。
她把楚晚搂到怀里,亲了她一口,笑咯咯地道:“刚刚出生的孩子都是这样的,等弟弟长开了,就会变得很漂亮了。”
楚晚还有些不相信地问:“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你和阿寒刚出生的时候,也是长这样的。”楚珩接话,一点都不顾忌小女孩儿的爱美之心。
果然,楚晚被他哥打击得泪眼汪汪的,小包子还没哭,她先哭了。
“哇——我不要变得这么丑。”
梁心扶额,瞪了一眼倒霉侄儿,转身去安慰爱美的小姑娘去了。
楚珩耸了耸肩,一脸的无辜。
……
病房中,楚铭翼夫妻和阿九都安静地听着顾尘述说在手术室中发生的一切,听到最后,两人一猫都吓出了一身冷汗。
“……事情就是这样了,小七睡过去之前,和我大概提了一下是怎么回事。”
顾尘的视线牢牢地锁在梁白的脸上,声音低哑。
“看来,老家伙早就把这一切都算好了。”阿九低落地道。
其余人没出声。
许陟不愧是许家最为出色的天师,哪怕他人已经走了,却也预料到了梁白改命后会遭遇什么,把一切都安排得明明白白,让梁白度过这一劫。
可以说,许陟比梁白的亲生父亲还要像一个父亲。
他殚精竭虑的为梁白谋划,让她和她的孩子都能平安健康。
平安健康,这大概就是一个父亲对子女最大的期许。
他用自己的生命,为他的孩子和外孙,换来了一个光明的未来,让他们能光明正大的生活,不再受世人的排挤。
病房中静悄悄的,安静得仿佛只有床上睡着的人的呼吸声。
“许先生这么做,代价是什么?”楚铭翼沉声问道。
阿九默了默:“灰飞烟灭,没有投胎轮回,也没有下一世。”
改命本就是逆天而行,梁白本该在出生的那一刻就死了,可是许陟用自己的心头血强行锁住了她的魂魄,让她像一个活死人一样的长大。
后来,许陟为梁白更改命数,虽然是一命换一命,可本质上而言,还是违背了天道的。
像许陟这样有功德的天师,如果只是换命,是不会落到灰飞烟灭的下场的,可是他却强留死去的人的魂魄,打乱了这世间的规则,又加上这个不该出生的孩子……
阿九叹了口气。
这人啊,一旦有了牵挂,什么疯狂的事情都有可能做得出来。
除了顾尘,其他人都没发现,在阿九说了那番话后,床上躺着的人手指动了动,一滴泪水从她的眼角滑落,最后没入了乌黑的长发中,不见踪迹。
……
梁白生产完的当天,顾聿夫妻和顾权他们就到了,甚至,梁家和钟家也来了人,就连听到消息的许家也派了人过来探望。
因为梁白还睡着,大家都没有来打扰她,纷纷去看隔壁的小包子去了。
“哎呀,这孩子长得可真好看!像他爸。”顾夫人摸了摸小包子的脸,满心的欢喜。
钟荔顿时噗嗤一声笑出来:“那还不如像小七呢!”
就顾尘那个偏心眼儿的,怎么可能会喜欢长得像自己的儿子。
瞧瞧她大姐家的楚寒,不就是因为张了一张和她表妹相似的脸,才会受到顾尘的偏爱吗?
顾夫人显然也想到了,诡异地沉默了下来。
“还是像他妈妈吧。”顾夫人一锤定音,“嗯……我孙子长得好看,像他妈妈。”
所有人:“……”您开心就好!
许家白胡子老头儿也趁机瞄了一眼,然后摸了摸胡子,咂嘴。
嗯,这孩子身上没有他爸的煞气,就是不知道在捉鬼这方面有没有天赋?
大家叽叽喳喳的,而隔壁的梁白睡了一个上午,也终于醒了。
因为大家都看孩子去了,病房里就格外安静,隐约能听到外面走廊的声音。
窗外的雪不知何时已经停了,太阳从厚厚的云层里探出了个头,几缕阳光照在积雪上,透过窗户折进来,在瓷砖上拉出一道细长的光影。
光影明亮,空气中飘着一股熟悉的檀香味。
梁白浑身像散了架似的,全身上下都疼,尤其是某个地方,还有撕裂的痛感,让她不敢乱动。
视线一转,梁白就看到了坐在床边的顾尘。
他薄唇抿着,眉梢紧蹙,狭长的眸子半阖,周身散发着一股戾气,让人不敢靠近。
梁白不知道他守了自己多久,更不知自己睡了多久,只是见他薄薄的眼皮下有一层淡淡的青色,就知道他大概是一晚没睡。
看了一会儿,梁白不打算吵醒他,正要闭上眼再眯一会儿,就见他蓦地睁眼,目光笔直地落到了她身上。
“醒了,有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梁白隔着被子摸了摸自己变得平坦的小腹,“没想到,生孩子这么痛苦。”
要不是最后有许陟,恐怕她还真的撑不过来了。
提起这个话题,梁白就感觉到,眼前的这个男人身体猛地紧绷,眸色深幽,身上的戾气也深沉了许多,压得她心头发颤。
梁白嘴角一抽:“我现在不是已经没事了吗?你别摆臭脸好不好?”
顾尘淡淡地嗯了一声,根本不搭腔。
梁白:“……”
这个狗男人!
“你说了的,你不会讨厌我们的孩子的。”
她太了解这个男人了,自己生产时的痛苦他恐怕都要算到孩子的头上了。
但是,哪个女人生孩子不痛的?
总不能每个人都像他这样把责任推给孩子吧。
顾尘瞥了她一眼,用那种冷硬的声音道:“没有讨厌他。”
梁白压根儿不信,想让他去把孩子抱来让她看看,又不敢此时捋胡子,委屈巴巴地缩进被子里,遮住了大半张脸。
她一露出这样的表情,顾尘的冷漠就再也维持不住了。
无奈地叹了口气,顾尘碰了碰她的脸——这一次生产,真的消耗了梁白所有的气血,在温暖的病房里睡了一上午,她的脸还是冰冰的。
“我去把孩子抱来给你看看,看过之后,你就休息,好不好?”
当然好!
梁白忙不迭地点头。
顾尘起身,去隔壁病房抱孩子去了。
顾夫人见他过来,就知道梁白应该是醒了,不然这小儿子也不会愿意来看一眼他的儿子。
知道梁白想看孩子,顾夫人教顾尘该怎么抱他。
“你轻一些,不要太用力,不然他会哭的。”
“真乖,你爸这么折腾都不哭。”
顾尘抱着怀里的儿子,第一次有了为人父的感觉,哪怕是怨恨他出生时让妻子受了这么多苦,但心里还是不自主地软了下来。
这是他和小七的孩子。
他们亲眼见证了他的诞生。
他喉头紧了紧,伸手摸了一下小包子的小脸蛋,却被小包子给抓住了食指,然后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顾尘眉眼都柔和了几分。
“谢谢你,妈。”
“谢什么?这是我孙子。”顾夫人孙子孙女儿都有了,高兴得不得了。
“行了,你快把孩子抱去给小七看看。”
顾尘微微颔首,抱着小包子走了。
顾夫人看着他的背影,不禁感慨:“我以为阿尘会埋怨这孩子让小七受了那多苦呢,没想到……”
“毕竟是小七拼死拼活给他生下来的儿子。”顾聿说道。
病房里。
梁白撑着床坐了起来,只是她现在还使不上力气,与其说是坐,不如说是半躺着。
梁白看着被顾尘抱到自己面前的小小的一团的儿子,一颗心都变得软软乎乎的,一种很温柔很柔软的情绪油然而生,让她忍不住落泪。
“怎么了?怎么哭了?”顾尘顿时慌了,也顾不上儿子了,连忙抽了几张纸给她擦眼泪。
梁白摇摇头:“我只是,想起了师父。”
她想起许陟临终前和她说的话:“小七,即便师父不在你身边了,师父也会护着你的……”
原来从那个时候,师父就已经预料到了今天。
顾尘无言。
梁白擦掉眼泪,取下了脖子上的红绳。
“虽然它坏掉了,可是它保护了我。”梁白亲了亲小包子的大脑门,随后把这枚有裂纹的铜钱戴在了小包子的脖子上,“妈妈把它送给你,希望你能平平安安地长大。”
小包子似乎是感受到了母亲的伤心,小手攥住了她的手指,咿呀了两声,就仿佛……在安慰她。
“阿尘,孩子的名字还没有定下来吧?”
“没有,他是你生的,我想让你来取。”
梁白抿嘴微笑:“叫阿迟,好吗?”
“好!”
顾以迟,欢迎你的到来!
——
两个月后,A市。
A市以南的地区,大多环境清幽,这一片,是用来修建疗养院的,很少有人会来。
疗养院的后花园中,挖了一个小湖泊,老人们只要推开窗就能看见。
三楼的一处窗户开着,一个妇人静静地坐在窗边,看着湖泊出神。
在一众的老年人中,像她这个年纪的女人格外的引人注目。
梁白站在门口看了女人许久,最终还是敲了敲门,惊醒了出神的女人。
女人呆呆地转头看她,愣了一会儿,才问道:“你是谁?”
梁白慢慢地走近她,在她身前蹲了下来,抬手把掉落在她脸颊边的一缕发丝别到她耳后,问她:“你不认识我了吗?”
女人摇头,神色懵懂无辜。
“我是阿白。”她淡淡地笑了笑,“你还记得阿白吗?”
“阿……白?”女人努力地想了想,“我好像,记得阿白。”
“啊……”她突然大叫了一声,“我的女儿就是阿白。”
“不过,阿白怎么没有来看我?”女人——钟凝神色低落地看向门口,“阿白是不是不要我了?”
梁白握住她紧张不安的手,微笑道:“没有,阿白没有不要你,她只是太忙了。”
“忙?”
“对啊,阿白长大了,要上学,要工作,还要生小宝宝,阿白也当妈妈了,你当外婆了。”
“可是,可是……”钟凝头疼地捂了捂脑袋,声音里带着哭腔,“我的阿白,她已经死了。”
“我亲眼看着她没气的,还有那些抢她的人……坏人,都是坏人,他们杀了我的孩子。”
钟凝的情绪不稳定,连带着她的魂魄也跟着不稳定。
梁白用力地握住她的手,把一张绿色的符篆放到了她的口袋里。
“没有哦,阿白没有死。”梁白红了眼,“你看,我不正好好地站在你面前吗?”
“你是……阿白?”符篆安抚了她的魂魄,让她的情绪平复了下来。
“对,我是阿白。”
梁白看着她白了的鬓角,眼睛一酸,泪珠落了下来。
以前她或许还恨过她,也想过不认她,可是当自己也经历过怀胎生子的痛苦后,她才明白,眼前这个女人,是真的很爱她。
爱到哪怕要遭受撕裂般的痛苦也要生下她,甚至为了她,丢了一魄,这才把她从万鬼中抢了回来。
钟凝是爱她的。
这一点,无可置疑。
她不能否认钟凝对她的爱,虽然她曾经伤过阿九,可阿九本人都原谅了她,那么她为什么还要揪着这点不放呢?
“阿白……”钟凝摸着她眼角的泪,“我的阿白,长大了。”
“对不起,妈妈没有好好照顾你,让你受了这么多苦。”
梁白轻轻地摇了摇头:“没有,这不怪你,我这些年,过得很好。”
“有一个很爱我的丈夫,和一个乖巧的孩子,还有我的师父,他给了我父亲的疼爱,让我无忧无虑地长大。”
钟凝笑了:“那就好,那就好!”
她的女儿没有享受过来自父母的爱,但她身边的人却弥补了这份爱。
钟凝魂魄不全,说了这么一会话就累了。
梁白照顾着她睡下,转身,就看见了梁父。
她眼皮下垂,对他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便抬脚走了。
擦身而过时,梁父喊住了她:“阿白,你……你还好吗?”
“还好。”
“那就好。”梁父有些局促,“我刚刚看到了顾尘,你们结婚了?那个孩子是你的吗?”
“嗯。”
梁白说完,不再停留。
“阿白,对不起,我知道我做错了,我也不奢求你能原谅我,只要你过得好,就好了。”
梁白脚下顿住,最终还是没有转身,决绝地离开了。
有些伤害,不是一句对不起就能原谅的。
而当梁父选择为了杨夫人而撇下她们母女的时候,他们之间就已经不可能像正真的父女那样了。
走出疗养院,梁白轻吐了一口气。
不远处,抱着孩子的男人转过身,冷冷的视线在触及她的时候变得柔情。
梁白心里一软,笑着朝他们走了过去。
不管以前有多么艰难,那都已经过去了。
未来,才刚刚开始。 我可是个好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