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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怀疑

　　包广杰

　　张老太七十三岁那年，老是担心自己要去阎王那边，尽管身体状况和前两年相比变化不大，能吃能喝，生活还能完全自理，可年轻时就有的疑神疑鬼毛病却一天天加重，记忆力也没有以前好了。

　　这天，张老太要去医院，推掉儿子的陪伴，一个人坐上了公交车。

　　开车的是个女司机，她心中就嘀咕，女人能开好车？她本想眯一会儿，可她不敢。路熟，她不担心坐过站，担心的是女司机的技术，会不会和别人撞车。

　　她心神不宁地坐了一会儿，想起来还没有买票。于是，她掏出一块钱，颤巍巍地走到投票口。女司机瞟了她一眼，赶忙制止道：“老奶奶，你不用投币。”

　　“哪有坐车不掏钱的？”

　　“你胸口挂着红卡，真的不用掏钱。”“什么红卡不红卡？我不掏钱，你把我拉错地方怎么办？”说着，她执拗地把钱塞进了投票口。

　　在女司机无可奈何的叹息和一些乘客诧异的眼光中，张老太又颤巍巍地坐回刚才的座位上。

　　下车的时候，一个年轻人扶了张老太一把。她推开那人的手，还狠狠地瞪了一眼。记不清多少年前，小偷就是在车门口下的手，她赶忙摸了摸口袋，还好，什么都没有丢。

　　到了她常去的那家医院，找到了那个熟悉的医生，给她开了张验尿的化验单。

　　体液室窗口，今天验尿的病人很多。轮到她时，她感觉女化验员接她装满尿液的尿杯时，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她就担心会不会给她弄错。尽管女化验员一再给她解释，是按照顺序一个一个地编号，根本不会错，可她仍是不放心，站在窗口旁边看，还不时地问一句：“会不会给我化验错？”

　　女化验员很忙，开始还有耐心回复她，后来就没工夫和她说话了，她就越发疑心重重。正在这时，她看到有点面熟的一个男医生向她走来，就像看到救命稻草一样，拦住了男医生，急切地说：“会不会给我化验错？”

　　男医生微笑着说：“老太太，您放心，不会错的。我给您看过病，也听您讲过您老伴是肾病，您老是担心自己要得肾病，所以经常化验尿。”她想起来了，她是给他讲过这些事儿，但忘了是否给他讲过老伴为什么得肾病的事儿。她不由得烦躁起来。

　　男医生看她情绪不好，就说：“这样，我破例带您参观一下，看看是怎么给您化验的。”

　　张老太边跟他走，边想起了她老头子当年开饭馆时，为了提高口感，往锅里添加化学香料，却对外说是纯天然配方，为了让顾客相信，老头子也经常吃他自己卤制的食品，吃着吃着竟也上了瘾，还吃出了肾病，结果没活到七十岁，就去世了。

　　男医生把张老太领进体液室，让她看了她的尿的化验过程，问她：“您还怀疑化验有错吗？”

　　她摇了摇头，说：“我不怀疑了。我的儿子也给我说过，你骗别人，别人也会骗你，世上哪有那么多骗人的，还是实打实做事的人多！”

　　（选自《河南工人日报》2019年11月21日） 2019年河南文学作品选（六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