澧水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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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澧水白
陈洪涛
澧水白蹦跳着走路,蹦跳着唱歌,还蹦跳着考了个重点。后来,在大城市找了工作,想就此与家乡拜拜了。谁知,又回来了。
准是混不下去了!那天,几位老人蹲在老石桥上,盼望着。老石桥上的龙头在水浪波动下,一漾一漾的,好像龙在潜水。
澧水白一头钻进一亩三分地。人家种地上化肥,她不上,她积农家肥。人家种玉米和麦,她种旱季稻,还种草。种稻?汊口村从来没有过的事。种草?有何用!澧水白呀,不嫁人,种地也是瞎折腾!
折腾着,折腾着,澧水白折腾成了贫困户。
澧水白还有滋味地活着。她养花,院里修得花园一般,还下河逮鱼虾,扑腾一声,钻河里,像个半大小子。每次下河,河里便荡出“清凌凌的水来蓝莹莹的天”的歌声来。
只是,这歌声随她爹,她爹随她爷。当年她爷黑泥鳅是村贫协主席,后来是大队长,村长,曾是风云人物。可就有一样,穷啊,不但穷,还不透,钱不知往腰包里掖,东西不知往家里带,就是该分给自己的也当公家的,要是公家的那更是公家的。
奶奶指头没少捣她爷爷,黑泥鳅你就光知往地里钻吧,不管一家老小的死活。黑泥鳅眼一瞪,嘴一张,冒出一股土腥气,咋不管了?你是吃风喝沫过来啦?你不也扔了黑窝窝,吃上大白馍了。就连我评为劳模,省委书记来咱家,你没和我一样,在电视上风光了?说得奶奶眼一瞪一瞪的。
到她爹,一心想着发家。在河里扒沙,村里第一个实现楼上楼下、手机大哥大的。谁知河堤一张嘴,咬住了爹的腿,也咬破了发财梦。爹成了瘫子,娘跑了,家道迅速落伍了。到了澧水白当家时,家徒四壁,房屋还裂了缝。
澧水白做梦都没想到,自己的名字会出现在村主任候选里面。
大章鱼也没想到。
大章鱼的鱼不但喂满了河,庄稼种满了坡,他的猪场围了村子。就是水果,乡里、县里、市里都有点卖。用别人的话说,他是品牌,他是面子,他是旗子。
如今村委又要换届了,却杀出个程咬金。
一千口的选民,大章鱼490,澧水白也490,二人平分秋色了!
大章鱼笑了,贫困户连自己的穷都解决不了,咋能带领村民发家致富。
大章鱼大腹便便,眼一睁,澧水白的破房子就立在眼里了;再一闭,就没了。大章鱼摩挲一下肚皮,又说了,要是我选上了,实现巷巷通,孩子考上大学,钱我全出了。贫困户可以为他建房。比如澧水白,想改造破房子,我头一个为她修。
大章鱼腰粗,脸阔,胖如佛祖,声如如来。他一说话,马上就有人跟风。
选委会主任水葫芦就是其中之一。
水葫芦摸着油光可鉴的脑壳,啧着嘴说:“丢人啊,丢人,丢汊口村的人!主任都是人找的人,主任都是给人好处的人。澧水白,她,一个贫困户,谁找过?能给谁好处?”
水葫芦啧嘴后,主任候选名单里没了澧水白。
没多久,澧水白又飞走了。大章鱼闪着佛笑般的脸说:“一个女娃娃家,咋能受这洋罪,准嫁人了。”
谁知,一个月后,澧水白又飞回来了。有人看见,她回来当天,眼哭成水泡泡。
是畏难了,还是生活不如意?
你问问,有困难我帮忙,十万八万,不在话下。大章鱼搓着脖子上的灰,对水葫芦说。
水葫芦一阵风走了,又一阵风回了。澧水白是看了大田里发芽的麦子哭了。
大章鱼一震。
结果,让人想不到的是澧水白最后成了村主任,选委会主任水葫芦遭到追责。宣布那日,乡纪委书记亲自来了。纪委书记还透露,大章鱼养殖场污染环境,他的绿色无公害产品有农药残留的事。
那天,人乐翻了天,却到处找不到澧水白。她呢,还到河里逮鱼去了。“清凌凌的水来蓝莹莹的天”的歌声砸在河水里,还爬坡呢。
(选自《辽河》2019年第2期) 2019年河南文学作品选(六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