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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斐昀晚上一直在做梦，先是奔跑在一大片青青草原上，然后又感觉背上长出了一双翅膀，于天际翱翔了一百八十圈。

　　第二天起来难得地睡过了头，床上的手机一直在震动，赵斐昀闭着眼缓了好久，才拿过手机看时间。

　　八点二十分，手机上有三个未接电话，一个是陌生号码，一个是赵太太，最后一个是夏一念。

　　赵斐昀嘴角上挂着一抹笑，回拨了过去。

　　夏一念很快就接起来了：“哥，你醒啦。”

　　“嗯。”赵斐昀嗓音带着明显的笑意，“到局里了吗？”

　　“还没。”夏一念也不自觉地笑了一声。

　　他们昨晚从摩天轮上下来到回家的路上牵着的手一直没松开，两人都是第一次谈昏了头，缓过劲来对视半秒都能莫名发笑。

　　一分钟都不想和赵斐昀分开的夏一念当晚就从厨房里挖出瞒着赵斐昀藏起来的香辣鸡爪，仗着赵斐昀还沉浸在昏了头的状态中为所欲为，两人开了两罐啤酒，找了一部爱情喜剧片，学习别人确定恋爱关系后的第一步。

　　先从早晨互相叫对方起床开始。

　　但赵斐昀前天通宵值班，昨天又陪着夏一念折腾了一晚上，懂事乖巧的娇气包深知睡眠的重要性，早上按捺住激动的心情，只敢在门口偷偷摸摸地看他家男朋友的睡颜，然后估摸着时间打了电话过来。

　　夏一念距离消防局大概就六七分钟的路程，和赵斐昀聊了一会儿后想到了什么，问：“哥，我们的事能告诉杨哥他们嘛？”

　　赵斐昀正在客厅给金鱼喂食，反问道：“你想告诉他们吗？”

　　夏一念连一秒钟的迟疑也没有，“我想。”

　　赵斐昀顿了顿，眉眼间柔和了下来，“不用特地告诉他们，他们问了再说吧。”

　　夏一念透露着乖巧的声音传入耳朵里，“……可是我现在就想拿着大喇叭，全世界公布我们在一起。”

　　赵斐昀觉得自己的心尖被一根羽毛轻轻扫过，痒得不行。

　　我喜欢你这件事，如果对方不知道，我可以偷偷地藏在心底，我可以午夜梦回时一个人翻来覆去地悄悄幻想，可是如果我和你在一起了，这份喜悦我又希望宣告天下，想所有人都知道我和最喜欢的人在一起了。

　　昨天在摩天轮上，在夏一念说出那一句话后，短短几分钟，赵斐昀脑海里像是放了成千上万朵烟花一样璀璨，可在这星河中他又忽然想到，如今夏一念是真心想和他在一起，那之后呢？

　　他才十九岁，之后人生路漫漫，他会遇见更多的人，他会长大会成熟，到时候会后悔吗？

　　即便现在社会风气开放，但对于同性恋来说，道路也没有比以前更宽敞。

　　很大一部分人，如今仍然在漫无边际的黑暗里踽踽独行。

　　赵斐昀可以做到不在意别人的目光，如今的夏一念也可以少年不识愁滋味，那以后呢？

　　可他又怎么能恶意揣测一个少年人的满腔欢喜呢？

　　赵斐昀踩上浮云后，此刻终于落了地，金鱼也没心思调戏了。

　　然后夏一念的下一句话突然就在耳边响起：“而且我今早起床就给师兄发了微信，他让我找天带你回去祥安寺。”

　　赵斐昀一愣：“什么？”

　　夏一念笑着说：“我把你介绍给师兄啦，他还让我把你的微信号给他，我给了哦。”

　　赵斐昀连忙拿下手机看微信，果然在通讯录上看到了一个数字1的红点。

　　赵斐昀深呼吸一口气，点进去。

　　夏一念的师兄头像不是他本人，而是一张有着年代感的小孩子的照片。

　　照片里孩子大概四五岁的年纪，手里举着一个五彩的小风车，坐在一架做工精细的小木马上，脸上挂着大大的笑容，穿着海青袍，粉雕玉琢的十分可爱。

　　赵斐昀看出来，那是夏一念小时候的照片。

　　赵斐昀点了通过验证，谨慎地发了一个您好过去。

　　“哥？”

　　“我在。”赵斐昀连忙应道。

　　电话那头传来拉动椅子的声音，“我到办公室啦。”

　　他们正在进行第二课，向恋人时刻报平安。

　　赵斐昀从刚才的惊心动魄中回过神来，笑着说：“那你好好工作。”

　　夏一念嗯了一声：“我要赚老婆本。”

　　“……”赵斐昀笑骂了他一句，把电话挂了。

　　夏一念的师兄的消息也回过来了。

　　一个微笑表情。

　　赵斐昀的手抖了抖，战战兢兢地自我介绍一波。

　　师兄法号跟了明灯大师，叫明释，大概在忙，回消息的速度都是隔了十多分钟，但赵斐昀不敢怠慢，一整个早上守在手机面前，还调了铃声，正襟危坐得像教导主任拿着板子站在他的身后。

　　但其实没有想象中的可怕。

　　明释今年三十六岁，正经佛学院本科毕业后到了祥安寺，有幸参与了夏一念猫嫌狗不理的童年时光。

　　出家人脾性温和，明释也一样，赵斐昀从他的文字间都能感受到对方的好脾性，他坚信明释师兄一开始的微笑表情是真的在表达友好。

　　明释跟他了解了一些夏一念下山后经历的事，也给赵斐昀说了一些夏一念小时候的趣事。

　　明释的头像上的夏一念，便是他到祥安寺的第二年为夏一念拍下的。

　　夏一念当年已经六岁了，但因为出生时候没有得到很好的照顾，小孩子体弱多病，营养吸收不进去，看着便幼小了一些。

　　他们聊了很久，聊到日落西山，室内光线逐渐昏暗，赵斐昀静坐在沙发上，几乎要融入这黑暗中。

　　夏一念回来，只看到他男朋友的半个后脑勺。

　　夏一念打开灯，赵斐昀像刚惊醒般回过头来，看清楚是他后，温柔地笑了笑。

　　夏一念抱起缠在脚边的两只小猫，走近后才小声问：“怎么啦？”

　　他小脑瓜里想了想，难不成师兄刁难他男朋友了？

　　他们热恋期还没过，就要上演被捧打鸳鸯、携手私奔的剧情了吗？

　　赵斐昀看他的表情隐约有点迫不及待的兴奋，问道：“……你在想什么？”

　　“哥！”夏一念拾起他的手，泪眼汪汪烟雨朦胧，遥指远方，深情地说：“我们私奔到敦煌！”

　　“……我私你个大头鬼。”

　　赵斐昀看了看天色，发现他在这里坐了好久，晚饭都没来得及准备。

　　一黑一白的两只猫早就饿得不行，夏一念蹲在地上给它们喂了罐头，又拿着逗猫棒玩了一会儿。

　　一段时间过去，两只小奶猫也长大了，眼睛的蓝膜褪去，夏一念发现小白猫眼睛是蓝色的，而黑猫的眼睛带了一点翡翠绿。

　　夏一念给这一对黑白双煞起了名字，白猫叫米饭，黑猫叫牛油果。

　　叶千山知道后曾对这两个名字表现出十分的嫌弃，多次从侧面正面提出建议希望这两人换一个有气势一点的名字，被夏一念和赵斐昀双双否决。

　　小猫的精力旺盛，玩了一小时后也累了，一左一右地瘫坐在夏一念的大腿上，少年晃了晃脚尖，就坐在阳台上，看外面无星无月的天空。

　　身后传来炒菜的香味，楼上有父母训孩子的吵闹声，篮球场上开了灯，亮白的灯光明晃晃地透过树影照进阳台，落在在夏一念的脚尖上。

　　他听到赵斐昀扬声问：“要不要吃鸡蛋羹？”

　　夏一念摸了摸小黑猫的尾巴尖，说：“要，还要滴香油！”

　　赵斐昀似乎轻笑了一声，又忙去了。

　　赵斐昀煮饭速度快，不一会儿就端着碗到客厅了。

　　夏一念还坐在阳台上，低着头不知道和牛油果说什么。

　　米饭受不了他的唠唠叨叨，仿佛告状一样，看到赵斐昀后喵喵直叫地走过来。

　　赵斐昀安抚地摸了摸米饭的脑袋，走到夏一念旁边蹲下，轻声说：“吃饭了。”

　　夏一念点头嗯了一声。

　　他偏过头，忽然问：“今天师兄都跟你说了什么啊？我问他，他都不肯告诉我。”

　　赵斐昀想到刚絮絮叨叨的话语中似乎有师兄的字眼，心想这倒霉孩子还跟猫抱怨呢。

　　赵斐昀从他头上拿下一撮猫毛，说：“聊你小时候的黑历史。”

　　夏一念不满地嘟哝：“我小时候可乖了。”

　　赵斐昀笑他：“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也叫乖？”

　　夏一念笑着抱他手臂，努力替自己辩解：“那时候没人陪我玩嘛。”

　　师父和师兄们每天都有事做，夏一念懂事后，就不敢再去打扰他们了。

　　他上完早课，写完明灯大师布置的作业，一个人百无聊赖，就喜欢到深山老林去打转。

　　——“滚了一身泥土回来，笑着给我们看他亲手摘得花，被师父教训了后也不难过，抄完经书后还是把花一朵朵的送到我们的房里了。”

　　这是明释的原话。

　　赵斐昀几乎能想象，小小的孩子什么也没有，只能拿出他认为最好看的礼物，送给他最喜欢的亲人。

　　赵斐昀摸了一把他的后脑勺，没有说话。

　　夏一念说他得到的不比别人少，可赵斐昀还是想把别人有而他没有的全都补偿给他。

　　乖巧懂事的孩子，理应获得奖励的。 念*******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