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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斐昀站在人群的最末尾。

　　现在已经接近八月尾，远安市两天后有一个台风经过，天气特别的闷热，穿着鞋子站在地上都能感受到地下热气的上涌。

　　赵斐昀今天带队训练的都是一群新兵，平均二十岁的年纪，正是遇到新奇事物都要上去凑热闹的时候，此时他也没说什么，只隔着人群和蹲在地上的夏一念对视。

　　夏一念抬头看到他，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赵斐昀越过歪歪斜斜地站着的众人，微微地扬起下巴示意夏一念怀里的猫，问：“怎么了？”

　　于是夏一念又把发现猫的经过说了一遍。

　　他抱着两只软绵绵的小奶猫，抬头看赵斐昀的时候眼神和他怀里两只懵懂无知的小猫眼神几乎一致，赵斐昀的内心软得一塌糊涂。

　　最后这猫先放到了休息室里面。

　　午休时候夏一念跟着叶千山，带了两只猫去医院先做了检查后火急火燎地跑到宠物店买各种日常用品，最后东西挤满了后备箱，回到消防局的时候跑了两趟才把东西搬完。

　　两只小猫似乎是知道了自己不用面临风餐露宿，回来后蜷缩在纸箱的角落里睡得香甜，丝毫不受进进出出的声音打扰。

　　两人忙碌完后，离上班时间还剩十分钟。

　　叶千山身体力行地展现了何谓叫老年人，一边锤着腰身一边大喊着不行了，躺在休息室的沙发上不到一分钟就睡着了。

　　夏一念放轻了声音走到小猫面前蹲下，实在压抑不住蠢蠢欲动的双手，悄咪咪地伸出一个手指头，落在小猫柔软的肚子上。

　　夏一念小时候，寺庙里也有一只大橘猫。

　　只有胸口和尾巴尖的一点白色，走路慢悠悠，对谁都爱答不理，喜欢躺在斋堂后的一处空地睡觉。

　　自夏一念懂事开始，这只橘猫就已经显现出老态了。

　　它走到斋堂后面，短短的几十米距离，要悠悠晃晃地走十分钟。夏一念爱把它抱在怀里，亲昵地用脸颊贴一贴它的头顶。

　　他个子也不高，力气也不大，抱着猫的时候经常走到一半就停下来休息，但就这样，一人一猫走走停停，夏天躲到斋堂后的阴凉处，冬天会窝在师兄替他们收拾的一个小窝里。

　　夏一念童年时期的第一个小伙伴，他们眼看春暖花开，见证日升月落。

　　后来老猫就去世了。

　　夏一念抱着僵硬的大橘猫哭了好久好久，连芒果也没有办法治愈的悲伤如潮水般淹没他幼小的心灵，那是夏一念第一次体会死别，比刚出生面对的生离要难过很多很多。

　　但是明灯大师告诉他，凡事有因果，万物有轮回。

　　于是他每天坐在礼堂向佛祖诚心祈祷，他希望大橘猫下辈子能入人道，平平安安，健健康康。

　　夏一念想，这辈子它做一只猫，香甜可口的芒果一口都不能尝，该有多难过呀。

　　赵斐昀走进休息室，就看到夏一念蹲在地上念念有词的身影。

　　赵斐昀放轻脚步走近，听到他不停地念叨着‘快快长大啊’的宛若老母亲一般的语气，忍不住笑了笑。

　　夏一念听到声响回过头来，朝赵斐昀弯了弯眼睛，又转回头去盯着熟睡的小奶猫。

　　一黑一白的小猫蜷缩在一起，像一个不太规整的八卦阵。

　　夏一念给它们盖了张小被子，和赵斐昀头碰着头地在小声聊天。

　　赵斐昀：“想养吗？”

　　夏一念抿了抿唇，不说话，伸着指头戳了戳他的胳膊。

　　赵斐昀嗓音里带着笑：“如果我说不能养呢？”

　　夏一念顿了顿，下一秒就抬起一双湿漉漉的眼眸，继续不说话，在赵斐昀的注视下，眼尾不一会儿就泛着红了。

　　他小声地跟赵斐昀聊寺庙老橘猫的故事，说到最后，眼角就真的浮出一点泪花。

　　赵斐昀心里软了又软，刀削般的面庞也跟着柔和下来，拇指摩挲着夏一念的下颚，无可奈何般的纵容：“又装可怜。”

　　出任务的铃声骤然响起，叶千山从不远处的沙发上猛地坐起，还没从睡梦中回过神，就看到面前头碰着头的两人。

　　叶千山：“……又喂我吃狗粮。”

　　赵斐昀一个眼神也没给他，叮嘱了夏一念几句后，快速地跑向车库。

　　夏一念脸红红地蹲在原地，直到赵斐昀身影消失才收回视线，下一秒就对上叶千山高深莫测的表情。

　　“叶哥？”

　　叶千山觉得猪拱白菜的攻势有点迅猛，很难不去提醒夏一念：“念念啊，你要小心你赵哥啊。”

　　夏一念问：“为什么啊？”

　　叶千山直来直去：“他想对你图谋不轨。”

　　夏一念自觉自己身上没有值钱的东西，思考了片刻后，看了看纸箱两只猫，茅塞顿开，震惊道：“他想把这两只小猫占为己有？！”

　　“…………”突然有点同情赵斐昀是怎么回事？

　　这两只猫最后连同各种宠物用品搬回了两人住的地方了。

　　猫咪已经有三个月大，不过长得瘦小，会自主进食，夏一念手把手教了两次后，也会自己用猫砂了。

　　怎么手把手教的，赵斐昀不想再回忆起来。

　　住处里多了两只猫，夏一念活泼的程度比以往有过之而无不及，晚上他也不看狗血连续剧了，拿着一根逗猫棒在赵斐昀面前上蹿下跳，比猫玩得还高兴。

　　每天上班都要表演难舍难离，下班后又是一出久别重逢。

　　直到九月初，夏一念才渐渐从获得新宠物的喜悦中抽离，猫也不再追在他尾巴后面跑了，因为赵斐昀会做猫饭。

　　不会做猫饭的夏一念，失去了来自宠物的全身心依赖，难过地站在金鱼缸前面反思自己是不是一个只会吃喝玩乐游手好闲的无用家长，被赵斐昀的一份锅包肉结束了这短暂卑微的自怜片刻。

　　九月末，远安市消防局组织了一次校园宣传，从每个区里调派几名人员前往各大中小学校展开教育，夏一念因之前热搜的事被委以重任，碰巧一次在桃园高中做科普教育，茫茫人海中，看到了好久没见的钟延。

　　钟延整个暑假都泡在游泳馆，身体壮实了不少，个子居然也长高了，站在学生中格外的显眼。

　　两人远远地用眼神打了个招呼，等到散会后，夏一念蹦跶过去，两人充满仪式感地碰了下拳头。

　　这次消防演讲只跟过来杨敬鸣和两个小队员，夏一念主要做知识科普，其他人做示范。

　　钟延左右张望，小声问：“赵哥没跟着过来？”

　　夏一念摇摇头，“你很怕他？”

　　钟延回了他一个‘你懂的’的眼神。

　　夏一念接收到了，朝他比了一个OK的手势。

　　钟延问：“你什么时候回去？我带你周围逛逛。”

　　夏一念朝还在和校方谈话的杨敬鸣看了一眼，说：“应该还要一会儿。”

　　钟延：“走。”

　　夏一念没有体会过校园生活，学校校园在他的想象里，大概就是电视上呈现的样子。

　　青春洋溢的少年少女，和风日丽的校园风景，校道两边轻轻飘荡的垂柳，风拂面而过的时候，仿佛都带着掩盖不住的少年热血。

　　这是夏一念从没有到过的世界，他有些恍惚，但很快又释怀，蹦蹦跳跳地跟上了钟延的步伐。

　　钟延偏过头看了他一眼，指着旁边的高楼给他看，“那边是教学楼，再过一点就是办公楼了。”

　　夏一念看着那六层楼高的建筑，感叹了一句：“每天爬六楼得多累啊。”

　　钟延今年高二，正是处于六楼的莘莘学子，听到他这句话顿时涌起一阵惺惺相惜，两眼泪蒙蒙地说：“是啊，每天都累死了。”

　　夏一念笑了笑，踮起脚拍了拍他的头顶，“延仔辛苦啦！”

　　钟延配合地低头，正要说什么，身后窜出来一个人拍了拍他的肩膀，钟延翻了翻白眼，转身就要开口骂，看到来人后就不敢说话了。

　　“班、班长。”

　　来人是一个身材娇小的女生，扎了一条高高的马尾，脸容清秀白皙，涂了浅色的口红，正笑意盈盈地看着钟延。

　　“钟延，今天的英语课轮到你上台演讲了哦。”

　　钟延红着脸点了点头，“我准备好了。”

　　“好的。”女生笑着将目光移到夏一念身上，眨了眨眼睛，“你好。”

　　夏一念笑着说：“你好啊。”

　　女生怔了怔，半晌后才脸红红地回过神来，小声说：“那我先走了。”

　　钟延点了点头，朝她挥了挥手：“拜拜。”

　　女生像被蜜蜂蛰到似的火速转身，看都没看他一眼。

　　等到对方人影消失在校园拐角，钟延才收回视线，愁眉苦脸地不停叹气。

　　夏一念问：“她是你的同学吗？”

　　钟延有气无力地点了点头。

　　两人一边走着一边说，“她是我们班班长，英语课代表，成绩全级排名前十！”

　　末了还骄傲地挺了挺胸。

　　“哇！”夏一念捧场地鼓了鼓掌，扎心地问：“那你呢？”

　　钟延又叹了口气：“我最高纪录是年级152名。”

　　夏一念不太懂他苦着脸的原因，也不清楚年级152名是什么水准，更不知道要怎么安慰突然失去了活力的钟延。

　　“你是因为成绩不开心吗？”

　　“没有啦。”钟延挠了挠下巴，又说：“也有一点吧。”

　　“152名很差吗？”

　　钟延沉痛地说：“如果跟前十名相比的话，很差！”

　　钟延在过去叛逆期的期间，基础落下太多，升了高中后疯狂恶补，成绩也只能在中游徘徊。

　　但他也庆幸，如果没有赵斐昀的引导，恐怕他初中毕业后直接当混混，做社会的渣滓。

　　他这么想着开解自己，没一会儿又满血复活了，“但我不会气馁的！”

　　夏一念想着他刚才那句话，又想到最近看的青春文学，忽然打通了任督二脉，“你喜欢刚刚那个女生啊？”

　　“嘘！”钟延大动作地把食指放到唇上，紧张地左看右看，明明没有人注意到他，还是压低了声音说：“她不知道的。”

　　夏一念‘哦’了一声，继续说：“你想和她考同一所大学？”

　　钟延害羞地点点头，“虽然很不切实际，但我还是想努力看看。”

　　他站在林荫大道上，在斑驳的阳光中伸了个懒腰，眉眼间带着少年人的肆意张扬，不服输地说：“我要为了她，变得更好。” 念*******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