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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论看的到底是谁，赵太太这一趟旅程都非常开心。

　　从进门到现在，上扬的嘴角一直没落下来过。

　　夏一念为了衬托白开水显得精致又上档次，特地用了当初只为了好看而买回来的琉璃杯，用心地摆了一份果盘，严肃着一张小脸，像古代传菜的太监，谨慎小心。

　　赵太太觉得自己一下子高贵又大方，而亲切又迷人的她，当然是选择热情地拉着放下水果就准备回房的夏一念，扬起适度的笑脸，彰显自己其实并没有很想立马询问这两人什么时候结婚。

　　“小同事怎么称呼啊？”

　　“阿姨，我叫夏一念。”夏一念正襟危坐，时不时用茫然的眼神看向赵斐昀。

　　他想赵父赵母这么久没跟赵斐昀见面，应该有很多话叮嘱儿子才对，因此才想把空间留给三人。

　　赵斐昀对他求救般的眼神很受用，他坐到了单人沙发的扶手上，手按在夏一念身后的靠背，是一个彻彻底底的保护者的姿态。

　　赵太太嘴角抽搐了一下，一瞬间觉得自己像个教唆黄花闺女步入歧途的青楼老鸨。

　　“多大了啊？”

　　夏一念有问必答，“快20了。”

　　赵太太略微惊讶了一瞬。

　　她这段时间打探到的情报有限，只知道夏一念在赵斐昀所在的消防局工作，而具体原因，赵斐昀自然是不会告诉她的。

　　她以为夏一念不过是看上去显小，没想到年纪是真的不大。

　　她决定以牙还牙，看禽兽似的看了赵斐昀一眼。

　　赵斐昀面不改色，说：“时间很晚了。”

　　赵太太不为所动，“小夏是本地人吗？”

　　夏一念摇了摇头，只说：“我在桦楠山长大。”

　　赵斐昀忽然心头一跳，想阻止赵太太继续问下去，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父母还在那边吗？”

　　沉默了大概五秒钟的时间，夏一念平稳的声音才响起：“啊，我是祥安寺一众僧人养大的。”

　　除赵斐昀外，赵父赵母都怔了怔。

　　然而夏一念毫不在意地说道：“我没有父母的。”

　　他语气没有一丝起伏，像是叙述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就像这件事对于他来说，都比不过今天吃什么来得重要。

　　只是这幅样子落在他人的眼里，就更倾向于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自我安慰了。

　　赵太太泪眼朦胧地握住了夏一念的手，心里想着噢！上帝，我可怜的孩子。

　　赵父感情丰富又克制，右手握拳抵在唇边，满眼的慈祥怜爱。

　　而赵斐昀目光沉沉地看着他，无声中将手搭在夏一念的背上，默默安慰。

　　他曾经有猜想过夏一念的身世，然而他想象中和夏一念亲口说出来的事实，却是不一样的。

　　夏一念歪头想了片刻，觉得大概是表述不当导致现场一片愁云惨雾，他轻轻地咳了一声后补充道：“没关系的，师父和师兄们都很疼我。”

　　赵太太的眼泪不争气地从眼角滑落，握住夏一念的手更紧了。

　　夏一念看到现场众人的表情，话到嘴边忽而停住了，他柔软明亮的黑眸带着明显的笑意，唇角却微微往下压，带着点委屈道：“但小时候师父会经常罚我抄经书。”

　　赵太太和赵父听到这句话心都碎了。

　　夏一念继续道：“还经常会罚我一个人打扫僧寮。”

　　夏一念想到这一件惨烈的过去，仿佛尘土已经随着比他还要高的扫把扑面而来，语气里的委屈可怜更甚了，“我当时才六岁呢！”

　　他没说明灯大师之所以罚他打扫僧寮，是因为当时他天不怕地不怕，一个人勇闯桦楠山，身上滚了一身土，天黑时分才回到祥安寺。

　　他像害怕明灯大师不打他似的，带着满身泥土在僧寮走廊上滚了一圈。

　　明灯大师上完课回来，看到这脏乱不堪的走廊，气不过，追着夏一念跑了三圈，追不上才罚人打扫的。

　　赵斐昀听他委屈到一半忽然觉得不对劲，视线一转落在少年清秀的侧脸上，果不其然看到夏一念脸上的狡黠笑意。

　　赵太太和赵父还沉浸在自己脑补的夏一念的凄惨童年中不可自拔，忽然就听到脑补中的主角突然的一声惊呼。

　　赵太太抬起头来，就看到自家儿子掐着夏一念白嫩嫩的脸颊，一脸黑线地说：“装！给我继续装！”

　　夏一念扒拉着他的手腕，轻声讨饶：“疼疼疼……哥~轻点！”

　　赵太太连忙制止：“你这孩子……你掐他干嘛！”

　　赵斐昀黑着脸松开了手，转而轻轻地捏着夏一念的后脖子，说：“好好说。”

　　夏一念揉着被捏红了的脸颊，小心翼翼地看了赵斐昀一眼后，又有点不好意思地对赵太太说：“阿姨，叔叔，我没有你们想象中的那么惨啦。”

　　他的笑容明亮，没有委屈，没有忿忿不平，他双脚踏地活到此时此刻，被父母抛弃的这件事对于夏一念来说，真的不如烦恼每天吃什么来得重要。

　　夏一念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

　　即便没有父母，他也在爱意中长大，也在师父和师兄们的期待中，野蛮生长，肆意飞扬，清醒，温柔，一尘不染。*

　　赵斐昀送完父母后回来，夏一念已经回房了。

　　房门没有关紧，露出一条巴掌大的门缝，夏一念背对着门侧躺在床上，身上搭着一张印着卡通人物的薄被。

　　赵斐昀放轻了脚步走进去，从床头柜上拿起空调遥控器，把温度调高一点后，才走到夏一念的面前。

　　他蹲下来，静静地凝视着夏一念。

　　少年半张脸埋在灰蓝色的柔软枕头里，精致的眉眼被刘海挡着，纤长浓密的睫毛覆盖住他灵动的眼眸，在赵斐昀蹲下来的瞬间轻轻地颤了颤。

　　然后他睁开眼，对上赵斐昀沉静的双眸，小猫儿似的打了一个哈欠。

　　赵斐昀的左手随意地搭在膝盖上，右手落在夏一念露出的半边脸上，拇指轻轻地擦过他脸上尚未消退的红痕。

　　赵斐昀将声音放得前所未有的轻，“累了吗？”

　　夏一念眼角沁出一点泪花，轻轻地点了点头。

　　赵斐昀情不自禁地微微往前倾身，却在距离夏一念不到十厘米的地方停住了。

　　静谧中只有彼此间的呼吸交错，只要赵斐昀轻轻地低头，灼热的双唇就能印在夏一念白皙的侧脸上。

　　然而他终究没有这么做。

　　赵斐昀克制着满腔的爱意，将手收了回来，上身退回到安全的距离后，沉声道：“睡吧。”

　　夏一念凝望了他片刻，才缓缓地闭上双眼。

　　他的背上搭上了一只温暖厚实的手，带着疼惜和怜爱轻拍着，哄他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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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世界疯狂，没人性，腐败。你却一直清醒，温柔，一尘不染——萨冈《写给让-保尔·萨特的情书》 念*******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