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颠鸾倒凤了两个时辰后，两人疲惫的身影重叠在一起。
轻轻的发出浅浅的呼吸声，程菀睡得有些深。
她枕在他的臂膊上，睡在他的怀里。
直到被外头的雨声，以及翠娘的惊声给响醒。
“出事了？”
她几乎猛地坐起身，连忙穿鞋走到木窗旁。
秦怀景将地上散落的衣袍捡起，走到人儿身后，淡淡给她披上，“菀菀，小心别着了凉。”
透过木窗，程菀看见了瓢泼的狂风暴雨。
后院里的杏树被无情的摧毁，枝丫摇断。
一树熟透了的杏果子摔落在地，翠娘不顾身上的大雨，跑去救树，却被倒下来的树压到了腿，渗出了血。
“树，我的杏树啊……”翠娘眼眶通红，满脸都是雨水，忍着腿上的剧痛，她向杏树爬过去，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她拼命地护着根。
程菀心里一惊，连忙拉住秦怀景的衣袖，“伞，我们这里可有伞！”
来之前，早就已经命黑影打点好。
秦怀景从屋里的一处，寻到了两把结实的伞。
“走。”
他撑开大伞，护着人儿的肩，带着她走出屋子。
“夫人！”
程菀连忙撑起手中的另把伞，在大雨瓢泼里冲了过去，护住了翠娘。
翠娘的腿被压弯了，精心打扮的妆容全化了。
身上出嫁时的嫁妆衣裙，也被杏树的树枝划破了。
“夫人，你的腿！”
程菀连忙将她扶起来，翠娘却伤心欲绝的看着杏树，撕心裂肺道：“老天爷，你为什么要剥夺了它啊……”
仰面，满是泪水。
翠娘躺在程菀的肩头，大声哭喊。
紧接着，一阵晴天霹雳。
雷电忽然击断了院子里的秋千，翠娘的心一惊，面如死灰。
她的秋千……
“不要！”
翠娘伸手，失声叫喊，声音嘶哑。
那个他们相依为命的每个日夜，她依偎在他的怀里，他捧着她看不懂的吕氏春秋，给她温声的说着讲着。
程菀的脸不慎被雨泼到，冷得浑身颤抖。
秦怀景见此，深锁眉头。
他淡淡对翠娘道：“得罪了，夫人。”
他抬手击倒了人，翠娘昏迷过去。
将人送到了屋里头，程菀连忙抹了把脸上的雨珠，蹲身给翠娘治腿。
“伤药。”
她朝着他伸过手去。
秦怀景从怀里，拿出一药瓶。
程菀立刻从里头倒出粉末止血，并伸手为翠娘的腿复位，从屋里找到干净的布巾，扎了上去，又拿巾子给脸擦干净水。
“我先送夫人进屋里，换身衣裳。
只是外面的杏树……”她五味杂陈的看向院子里，一片狼藉。
秋千已经断了，木板烧焦。
火苗被雨水打湿。
杏树折成一半，倒在了院子里，还好根基尚在，只是那好不容易培育的杏果子，全都砸烂在地。
秦怀景负手，注视着外头的雨水，说道：“天意如此。”
他的眼眸微动，看向门外。
黑影依旧没有回来。
程菀扶着翠娘进里屋，找了件干净的衣裳，帮她换了上去。
在换衣时，她看见翠娘身上满是鞭痕，拳伤。
难以想象，她之前过的是什么日子。
“夫人，对不起。”
她迅速的抹掉眼角的泪，红红着眼眶，擦干净了翠娘的脸。
整理妥当后，程菀出了屋子。
看见堂中桌上，一道道冒着热烟的菜。
还有一碗蒸糕。
程菀有些冷，她伸手抱住了男人的腰身。
将脸贴在他的胸膛。
秦怀景拥住了人儿，在她光洁的额头上，落下湿热的吻。
“菀菀，别担心。
不会有事。”
他声音沙哑，护着她。
此刻，方县的街上。
大雨瓢泼，百姓们争相躲雨。
张秀才怀抱着油纸袋，刚下学塾。
他来到一处打烊的茶铺前避雨，用袖子擦了擦怀里的油纸袋。
“这杏花糕，可不能淋湿了。”
张秀才慌忙地擦着上头的水珠，放在怀里温着，生怕回去后，杏花糕就凉了。
黑影手里握着长剑，戴着蓑走了出来。
来到张秀才的面前，张秀才一愣，脸色灰白。
下意识的抱着杏花糕后退，“你，是何人？”
剑架在其脖颈上，黑影说道：“我家主子，请你跟我们去一趟京城！
倘若你能说出当年你与方氏的秘密，证明如今的丞相府千金不是唐灵婉，我就饶你一命。”
张秀才面如土色，神情严肃。
早就料到，会有今日。
“我是不会跟你们回去的。
既然你们知道真相，就自己去证明。”
张秀才用袖子挡在头顶，就要走。
黑影威胁道：“我记得你家里有位夫人？
要是你不为我家主子作证。
你们两人，都得死！”
张秀才心里一惊，他缓缓放下袖子，做了一个决定。
忽然，他转过身去，用力地跑向黑影的剑。
“咚！”
只听得一声，刺穿了张秀才的胸膛。
张秀才睁大眼睛，嘴角带血的倒下。
黑影大惊，脸色一变，道：“你！”
张秀才口吐鲜血，喃喃说道：“我是不会毁了我女儿的幸福的……她能在京城有个富贵人家的爹，很好。”
吐了口血，张秀才颤着手，把怀中的杏花糕递给黑影，“劳烦公子，帮我把这糕带回去给我家夫人。
夫人她最爱吃杏花糕了。
告诉她，我若死后，万不要随我而去。
要好好活着……”
黑影皱眉，狠狠朝着地上砸了一拳。
杏花糕被打湿，满地的血水溢出。
翠娘醒了。
屋里，程菀递过去药汤，“我在附近采了些草药，夫人趁热喝了吧。”
秦怀景在门前站着，看见黑影带着浑身是血的张秀才回来时，眸子一冷。
“主子……属下。”
黑影头皮发麻的跪在地上，头匍匐着地，不敢多说。
程菀听见声响，放下药汤，出去看了一眼。
浑身狠狠一怔，踉跄的握紧了秦怀景的袖子，她的眼眶发红，紧张的看着男人，喃喃道：“怎么办。”
翠娘一定会恨死她的。
秦怀景扶住人儿微颤的身子，吻了下她的手指，低声道：“别怕，有我在。”
“是我家秀才回来了吗？”
翠娘苍白着嘴唇，扶着些走了出来。
当翠娘走出了里屋，看到了外面流淌在地的雪水时，她脸色发白，颤颤的抬眼，看见了倒在血泊里，被雨水淋湿的张秀才。
张秀才的嘴唇苍白，已无气息，只见他将手按在怀中，一直紧紧护着怀里的杏花糕。
“……不可能，不可能的！”
翠娘双眼猩红，像是发了疯一般的重出去，跪倒在张秀才的身边，“夫君，夫君！”
嘶声大吼，翠娘痛哭流涕，伏在已经僵硬的尸身上。
“不要，夫君……你醒醒啊！”
翠娘仰面，撕心裂肺。
雨水砸在她颤抖的双肩上。
程菀撑起伞，缓缓走到翠娘的身旁，为她和张秀才，撑着。
血水越流越多，仿佛一切寂静无声了一般。
翠娘的哭喊惊叫，都失了音。
院子里，一树的杏果砸落。
毁坏断裂的秋千歪倒在一旁。
翠娘只是仰面哭泣着，那是近乎恐惧的嚎啕大哭，喃喃道：“不会的，一定不会的……夫君。”
黑影将头埋得更深，他浑身僵硬。
秦怀景冷声道：“抬头。”
硬着头皮，黑影仰起头。
一股如雷霆般的霹雳，黑影被巨大的力震开，倒在远处，吐了口血。
“主子……属下失职，请重罚。”
黑影捂着疼痛的心口，含着血说道。
程菀不可置信的看着秦怀景。
“他说什么？”
她踉跄的后退一步。
秦怀景的眉头深锁，他握住人儿的手，“菀菀，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翠娘的哭声，撕心裂肺的在耳边响彻。
程菀扔了伞，满头的雨水砸落。
“所以，你让黑影暗暗的计划。
并没有告诉我，计划的具体内容。”
她一步步的走近他，伸手指着地上的死尸，看着他道：“难道对你来说，人命就是如此不值得一提！”
公主与其表兄的头颅，掖国大皇子的头颅，加之张秀才的一条人命……
秦怀景声音清冷，道：“菀菀，冷静些。
此事，我过后与你说。”
他淡淡嘱咐黑影，立刻处理好尸身。
黑影要过去，却被翠娘发了疯一般的推开，她颤抖着手握着张秀才怀里，那被护得很好的杏花糕。
翠娘疯了般的大笑，哽咽道：“我当以为，邻里来了一位福气的姑娘。
往后，我们每日都能一起说说话，一起讨论今日做给丈夫什么菜，一起缝补缝补衣裳，别提有多高兴。
现如今想来，是啊，的确是我的‘福气’……”
程菀低着头，眼泪流淌，紧咬着唇。
翠娘握起地上的伞，缓缓举过。
给地上已经没有生命气息的张秀才，撑了起来，“夫君，在我最苦难的时候，是你用双手为我撑起了一片天。
现在，轮到我为你撑着了……”
跪在了雨水与血水之中，她的视线被泪水模糊。
腿上的伤口裂开，血水流着。
就这样跪着，翠娘看着后院里的杏树，秋千。
缓缓的笑了。
秦怀景将人儿搂在怀里，大手遮住她满脸的雨水，低唤道：“菀菀。”
程菀推开了他，看着他，说道：“别这么叫我。” 农家医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