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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漪睡醒后,见沾衣不在,做好朝食后,拿了本书看,等沾衣回来。
待到晌午时分,她已是饥肠辘辘,只得出门去寻。沾衣平常也不大出门,除了去祭拜家人,就是去附近集市,偶尔还会去找几个相识的衙役。
才刚拐了两条街,她就迷了路。衙役们感念云州尉旧恩,对沾衣常有照拂,因此也都认得清漪。有人将她送了回来。
“沾衣姊姊一大早就出门去了,到现在还未回来。”
衙役道:“二娘出城去了。”
“她几时回来?”
“不回来了,清娘不必再等。”昨日,沾衣说要出城,叮嘱几个衙役帮她料理家园,众人劝她莫要一时意气,她意孤行,坚决要上路。
清漪正迷茫时,屋前停了两辆马车,她忙出门一看。
“清漪。”
这位少年前几日才见过的,她一下便认了出来,“我姊姊出城去了,她没跟我说。”
“没事,你去我家,我来照顾你。”惊寒掀开帘子,示意她上车。
车停在一座宅院前,朱墙黑瓦,十分气派。多年来,这座宅院前吸引了不少人驻足观看,人们都说,这里比知州府还要阔气。
清漪下了车,抬眼一看,面色平静不起波澜,惊寒望去,颇有些失落。他本以为清漪会惊喜一番。
昨日从桃林回来,惊寒便收拾好了一处院落,正要带清漪过去时,谭氏一脸怒气地走来,后面跟着笑敏和葇兮。
清漪见有大人来,料定是这府上的长辈,屈膝行了礼,“夫人。”
谭氏看了眼清漪,她梳的并非寻常少女的双丫髻,而是两鬓各编了一条细辫从耳畔垂落,一席乌发齐齐落在脑后。想必是伸手挠过,辫子有些松散,秀发也略带凌乱。若不是生了这副好皮囊,必有不修边幅之嫌。
她转而对惊寒道:“跟我来!”惊寒递给清漪一个安抚的眼神,又看了看雁德。
轻纱碧衣裳,璎珞金项圈,新月出穹眉,两鬓双肩辫。葇兮的思绪飞回三年前。
当年她一念之差,把人带来了雁州,也不知是福是祸,如今见人粉面桃腮,料想过得不错,总算少了件挂心的事。
“惊寒,你一向颇有分寸,从不让我担心,你看看你干的什么好事!”
“母亲,一码归一码,云二娘一个人住,收留了清漪而已,她们非亲非故,你总不能把那笔账算在清漪头上,那时她还没来雁州呢。如今,二娘又离开雁州了,就更不关清漪的事了。”
谭氏虽有气,但儿子消沉了三年,她也不忍多加苛责,“你叫她进来,我有话问她。”
清漪进了佩兰苑,恭恭敬敬地向谭氏行了礼,似乎丝毫没将谭氏先前的冷落放在心上。
这时,有两个仆妇进来请安,说是抓了个贼,“本不该劳烦大娘子,直接送官便是,只是这贼死活不认,只得请大娘子裁断。”
“我去瞧瞧。”
众人跟在谭氏后面,出了屋来。院子里,站着个五花大绑的小女孩,十来岁的模样。
仆妇道:“楚国国法一向严明,光天化日之下,你小小年纪竟敢行偷窃之事,偷的还是贵重的茶叶,按律,可先用枸骨笞责二十,再送去官府。”
葇兮看向紫衣女孩,估摸着比自己小一两岁。她想起幼年时,家中青黄不接,阿娘使唤楚翘去果园偷橘子,她想方设法阻止,阿娘却一意孤行,她只得跟在兄长后面,后来被主人发现。兄长跑得快,她落在后头,被主人送回家。
但凡能吃饱,谁又愿意去偷呢?
紫衣女孩道:“我没有偷东西,我虽然买不起,并不意味着要偷。”
仆妇道:“你还狡辩?我还冤枉了你不成?”
清漪道:“她不会偷东西的。”
谭氏道:“清娘认识她?”
清漪生怕认错,仔细看了看那少女,点头道:“不认识,但昨日有过一面之缘。”
“一面之缘?那你如何敢确定她没有行窃?”
“这个,便要问你儿子了。”
众人听了,不免一惊。
谭氏向巧樟递了个眼色,须臾,惊寒进得屋来,认出了昨日的船家,二话不说,正欲亲自上前松绑,又碍于男女有别,不好下手。葇兮立即上前,替小女孩解开了绳索。
“你们也太偷懒了,正经的贼抓不到,随便送个人过来顶账!”惊寒说罢,附在谭氏耳边小声说了些什么。
谭氏蹲下身子,“小娘子,是我的人办事不利,让你受了委屈,这样,我用茶叶向你赔罪,你看可好?”
紫衣女孩道:“夫人一番好意,但我却不能无功受禄。人非圣贤,孰能无过,两位婶婶也是职责所在。”
谭氏见这她生得与众不同,眉宇间自有一股英气,有心想留她,“我让你受了委屈,本该补偿你。”
“夫人言重了,方才我去贵店,见有茶叶,我知它十分昂贵,寻常人买不起,就多看了两眼。两位婶婶也是担心失了职责,这本是人之常情,小小误会,澄清了就好。”
“你住哪里?姓什么?”
紫衣少女道:“小事一件,夫人一心想补偿,我十分感激。”
惊寒见她十分为难,忙道:“阿娘,小娘子并非俗人,你一再以俗礼相待,倒显得得罪了,我们耽误了她许多功夫。”
谭氏只得嘱咐惊寒亲自送她出门,葇兮担心有所不便,便跟在后头。
院内只剩谭氏主仆和清漪,谭氏心想,云二娘一向伶俐,怎么留了个蠢货在身边?仔细一看,她似乎有点像某个人。
“你姓什么?家住哪?”
“姓云,家住城西桐花坞。”
“我问的是你的本姓和你自己的家。”
清漪摇摇头,“我记不得了。”
“你爹娘呢?”
“也不记得了。”
“读过书吗?”
“《春秋三传》、《诗经》、《楚辞》、《论语》、《孟子》、《湖湘文集》、《隋唐文集》……”
谭氏显然有些惊讶,“可会背诵一二?”
“十有八.九。”
“这么厉害?”
清漪羞涩一笑。
谭氏见她这般,起了小人之心,“随便背一段我听听。”
清漪眼珠一转,背了一段《计然之策》,这是财神爷陶朱公写的经商论。
“可会算术?”
“会。”
“今有田十五,每田广十五步,从十六步。田几何?”
这是雁府最大的一块地,雁家最喜欢用这道题考孩子。看清漪的岁数,这题倒是难不住她,谭氏只是想看看她的反应速度。
谭氏话音刚落,清漪便道:“三千六百亩。”
“怎么算的?”这算数的速度,可比她想象中快了许多。
“小九九。”
小九九是妇孺皆知的口诀,只是何曾见人算得这么快。
“你说说看,具体怎么个算法?”
“拆十六为四四,广从皆为十五,各自乘四,为六十,六十累乘,即为三千六。”
平常人算这题,大抵都用十五先乘十六,得二百四十,再用二百四乘十五。她这算法倒是新奇。
“可会写字?”
见清漪点点头,谭氏领着她进了屋子。
巧樟研好墨,清漪拿笔蘸了蘸,开始在纸上下笔。谭氏见她拿笔的姿势还真像回事。
“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
谭氏只觉得甚好,雄浑有力,方中见圆,浑然不似女子之笔,更遑论是个十来岁的孩童。
“为何写这首诗?”
清漪一时答不上来,迟了一瞬,“信手而为。”
谭氏揉了揉太阳穴,对清漪的来历颇为疑惑,“谁家能教出这样的孩子来?”
次日,众人给老太太请安,惊寒早早携了清漪一起,二人还未进门,老太太一个茶杯摔了出来,“谭氏,你过来!”
众人识趣地退到花厅等候。
谭氏忙进屋跪下,“娘,叔沅之祸,媳妇感同身受。这三年来,惊寒每日忧思,如今他终于开窍,我又岂能阻拦?此女生得清丽脱俗,举止又端庄,还颇为聪慧。爱人者,兼其屋上之乌,望娘接纳此女,若日后她德行有亏,再遣不迟。”
惊寒是雁家最有出息的孙子,老太太见三媳妇说得动容,也软了几分,毕竟惊寒是她的亲儿子,如若那外头来的丫头有什么不妥,她才是第一个放心不下的。众人都知惊寒是个重情义的,只是谁都不曾想到,她惦记了云拂袖整整三年。
“叫她进来吧。”
待清漪进了屋来,谭氏一一将众人指与清漪,“这三位分别是大伯母、二伯母和四婶母。”
清漪一一拜见,礼数周全,“大伯母穿绿色、二伯母穿黄色、四婶婶穿橙色,连起来就是绿黄橙,就当有座皇城,是绿色的,叫它绿皇城好了。”
接下来,谭氏又介绍了几位小辈,清漪刚记下第一个,谭氏已经引荐完毕,后面的全没记住,忙暗叫不好。
惊寒送清漪往清蕖苑,笑敏快步跟上来,“雁乙兄,清娘初来,兄长可舍得让我陪她逛逛?”
“你要尽地主之谊,我自当感激不尽。”
“兄长糊涂了,我等着清娘向我尽地主之谊呢!”
清漪紧蹙眉头,全然不知说话之人是谁,这时,葇兮也跟了过来,清漪又犯了愁。
虽说自打清漪进府,惊寒变得与从前一样,但谭氏每见了清漪,还是觉得难以释怀,甚至绕道而行。至于老太太那边,就更不给清漪面子了。
巧樟道: “大娘子,问清楚了,清娘确实是从那之后才来雁州的,但是没人知道她从哪里来。云二娘平日里不怎么让她出门。”
“行吧,”谭氏抬了抬眼皮,“不过是多张嘴吃饭。” 双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