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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燕然回来的时候，连看都没敢往桌子那儿看一眼，脚步匆匆的上了楼，甚至还因为腿软险些跌下来，若不是方知行看她状况不对在后面接了她一把，铁定要受伤。
陆燕然道了一声谢，推开他继续往楼上走，脚步虚浮，摇摇晃晃的，若是细看便能看出她的手还在抖。
方知行将一切看在眼中，此时心中升起了一抹愧疚。
他这次的试探，是否做的太过分了？
不过既然已经做了的事情，也由不得他后悔，当下便站在楼梯上交代了几句，然后匆匆追了上去。
陆燕然轻车熟路，径直走进了自己以前待过的房间，推门而入，然后随手甩上，和衣躺在榻上，闭目假寐，遮住了眼底暴躁的猩红。
方知行站在门外犹豫了片刻，然后推门而入，“白姑娘，可好些了？”
“恶心。”陆燕然声音沙哑，眉头紧皱，她的确十分不舒服，但那种不舒服并不是因为那个乞儿，而是一件被她遗忘的事情。
白凝娴跟朱秦的相遇就想很多话本里写的佳人才子般，充满了浪漫的色彩。
朱秦登基的第一年，秋猎的时候，白凝娴亦随行，那个时候白家还算不得什么大家族，唯独白凝娴的父亲在朱秦手下被重用。
偶然被朱秦从不知死活的登徒子手下救出。
她记得，那位登徒子死后的模样便是如此。
当时她只觉得那人死有余辜，而且也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所以并未往心里去，如今想来，难道一切真的是那样吗？
“方先生还是与我说一说这种毒吧。您到底都知道些什么？”
“姑娘好似对这种毒十分关心。”方知行坐在圆凳上，双眸微眯，“为何？”
陆燕然沉默了片刻，正在她想理由的时候，一个画面从她脑海里闪过，一句话也脱口而出，“我见过。”
方知行错愕，“你见过？”
话已出口，便没有挽回的余地，陆燕然体会着随着那个画面一同升起的悲愤的情绪，她揉了揉额角，坐起身，长长的吐出一口气，目光冷然，“是，我见过。甚少有人记得，我还有一个弟弟。是在我三岁的时候，母亲生的，不过不足半年，他便去了，我不小心见到了他的尸体，便是如此。”
她闭上了眼睛，语气森然，“我那时候小，所以一些事情记不清了。今日见到那乞儿，我便觉得有几分眼熟，直至刚才方才想起来。”
“若不是心中装着事，今日怕是要辜负方先生的期望了。”
陆燕然定了定神，接着道，“我原本以为弟弟只是意外身亡，若真的跟这乞儿一样，只怕是被人谋害，而我母亲的死，又干净的到哪里去？我白染没有本事，被人冤枉设计，像狗一样狼狈的滚出了长宁，是我活该。但我既然大难不死，那么此仇，我必报！”
“十几年前。”方知行皱起了眉头，“此时我知晓的也不多。这是我第五次见。却始终摸不着头绪。这种毒，十分诡谲，只溶于血液，而且不会当场毒发，毒发时日也不确定，而且死者也验不出中毒的痕迹。我们将之称为鬼魅。”
陆燕然听的仔细，“那你是如何分辨的？”
“化脓的地方，会养出虫子来。”方知行掏出一个瓶子放在桌子上，往前推了推。
陆燕然神色肃然，大步上前，在凳子上坐下。
瓶子是琉璃瓶，透明，里面装着黑色的沙状的东西，所以能清晰的看到在黑沙中蠕动的白色的小虫子。
陆燕然将之拿了起来，凑近仔细看着，“这东西有毒？”
“没有。”方知行叹了一口气，十分头疼，“但总不能伤口凭空生出虫子来，我研究过好久，一无所获，翻遍典籍，也没有这东西的记载，小染，你可曾知道些什么？”
“我又如何知道？”陆燕然将之握在手中，“能否送我？”
“我还有，你要尽管拿去就好。”方知行大方的道，然后笑着道，“不害怕了？”
陆燕然闻言，脸色又是一白，愤怒的瞪了他一眼，“方知行，见好就收，别得了便宜还找我晦气。”
方知行讪讪一笑，未曾想到她有这么大的怒气。
不过转念一想，即便如此，这人也值得自己敬佩，“小染，你真的是……”
“你再说！”陆燕然低声喝道。
“好好好，不说了不说了。”方知行连忙讨饶，“你可别生气。身体如何了？”
“你是大夫，我身体如何你能不清楚？”陆燕然冷笑，“那苦死人的药，方先生可曾尝过？”
“良药苦口吗，喝喝好的快。”方知行道，“不过如果姑娘不喜欢，那就可以停了，日后只需要在饮食上添补一些就行，补身是长期的事情，一时半会儿，是补不足的。”
“还有一事要问一下白姑娘。”
陆燕然看着他没有说话。
方知行径直道，“那些威胁欧阳君的信件，可是姑娘一手仿的？”
陆燕然一怔，然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方先生，您看我像这样的人吗？”
“自然。”方知行颔首，“我看很像。毕竟仿月先生的字都仿的那么像，也没什么不可能的。”
陆燕然未曾想到他竟然会将事情攀扯到自己的身上，这全然不是一般人的思考方式，正当她想要辩解的时候，方知行抬手止住了。
“我对你的秘密没有兴趣，所以很多事情也请白姑娘不要过问。我们就做一做朋友般的合作者，如何？而且，我可以许诺你三个人情。”
这倒是让陆燕然觉得有些奇特。
方知行答应的这些条件已经完全超过了正常的谈判水准，自己还为曾开口他就许下承诺，怎么想都觉得这里面有猫腻。
“方先生想做什么？”陆燕然警惕的问道。
“别着急，此事对你，也有好处。”方知行笑道，“姑娘为名，我亦有我的图谋，明面上的好处，都给你占，而且绝不会吃亏，如何？”
“天上掉馅饼？”陆燕然嗤笑，“我怕自己被毒死。”
“总比天上掉铁饼好。铁饼可就砸死了，连捡起来试一试的机会都没有。”
陆燕然不悦，“先生是在威胁我？”
“不敢。”方知行笑道，“是在商议。”
“这可不是商议的态度。”陆燕然声音发冷，目光阴寒。
方知行全然不在意，云淡风轻，“如果我将木和风手里的东西送到欧阳君面前，白染姑娘，你觉得他会如何？”
陆燕然心中剧颤，她捏紧了琉璃瓶，“先生在……”
“自然是姑娘仿的那些情书。”方知行道，“姑娘好本事，将之玩弄于股掌之中，不被任何人发觉，在下佩服的很。”
陆燕然眼底划过一抹杀意，声音瞬间冷了下来，“你是如何知道的？”
“我总有我的手段。”方知行弯起了唇角，“此次交易于姑娘而言并无半分害处，姑娘尽管放心，我所需要的，只是一个站在明面上的人，这样才方便我暗中操作。”
“先生此来，怕不是为了毒的事情吧？”
要说不爽是真的，但如果说愤怒，也到不了那种程度。
尔虞我诈，你来我往，本就如此。
只是陆燕然未曾想到，方知行竟然如此算计于她，而且还知晓如此多的事情。
若是重生前，这样的人，她是绝对不能留的。
可此时，她自保都难，又何谈去做别的事情呢？
“方先生神通广大，小女子佩服，若有差遣，莫有不从，先生尽管吩咐。” 良善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