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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燕然在他的目光下显得有些狼狈。
她避开了目光，心脏扑通扑通的跳动着，莫名恐惧。
“我这里人手已经不够了，若不是看你面对这乞儿还能面不改色，我也不会让你前来了。”方知行解释道，“我也知晓会让你为难，不如这样吧，不管这人能否救得回来，你帮我一次，南王府欠你一个人情。”
“南王府？方先生可莫要蒙骗我，您能做的了南王府的主？”陆燕然快速收拾好了心情，如今已经是骑虎难下，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自然。”方知行点头，“你也知晓我与南王的交情，这点面子，他还是能给我的。”
“这么大的好事，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陆燕然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神色已恢复了自然。
既然已经做出了选择，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她都要踏进去。
更何况，如今只是被方知行怀疑而已，他再聪明，又如何能想到自己就是陆燕然呢？
借尸还魂，起死回生？
真的有正常人会相信这种东西吗？这又不是话本里的鬼怪故事。
“怕不怕？”方知行问道。
“还行。”陆燕然平静的答道，“死过一次的人，还有什么可怕的呢？方先生可能不信，我昏迷的那段时间，看到了真正的地狱。”
躺在桌子上的人破烂的衣服已经被全数撕开扔进了火炉里。
火焰跳动，很热，很快便让陆燕然的身上起了一层汗。
“洗耳恭听。”方知行递了一副手套给她，然后又给她一把刀。
五个人分别扣住了乞儿的头与四肢，神色严肃。
陆燕然此时冷静了下来，心绪平静，也瞧出了一些东西，“你以前遇到过？”
“是。”方知行神色肃然，“这就是那种毒。只是我没有想到，竟然会有并蒂莲的人也如此。”
“还能救得回来吗？”陆燕然拧眉问道。
“说不准。”方知行摇头，“他受了伤，那摊血你也看到了，若不是这人功力深厚而且吃了药，恐怕早就咽气了。”他边说着话，便从身上摸了好几把刀出来，都不大，模样不尽相同，有些怪异。
一字排开被摆在桌子上。
陆燕然粗略的数了一下，不下二十把。
“方先生这是……”
方知行随口解释道，“有备无患。刀刃上都被淬了毒，遇血即溶，姑娘小心些。”
陆燕然看的胆战心惊，三分是害怕刀刃上的毒，有七分，来自方知行。
直到这一刻，她才实实在在的后悔自己的自大与莽撞。
明知他来历不凡，从一开始就不应该一头扎进来。
昏迷后刚醒过来的一句胡言，听也就听到了，即便说出去又有谁会相信？
只是如今，说什么也晚了。
已经利用了别人，想要甩开本身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更何况如今被对方抓住了尾巴，想要轻易脱身，更是困难。
更何况，此事涉及到了并蒂莲，她想抽身也是不可能的。
并蒂莲的人为何会盯着白染？木和风又为何会下杀手？
这些事，她都需要第三人来替她调查清楚。
不是不相信木和风。
而是木和风不相信她。
这样想着，陆燕然的心绪逐渐平静了下来，她戴上方知行递过来的手套，不知是什么材质，很薄的一层，有些凉。
“需要将四肢的腐肉割下来，手要稳，要能扛得住，姑娘可以吗？”方知行挑了一把小刀递给她，目光灼灼。
陆燕然接过，绕过桌子走到了另一边，“方先生又何必明知故问？”
若是方知行不确定，又怎会让自己来？
“那看来是我赌对了。”方知行笑着，目光随着陆燕然移动，“我倒是很好奇，如姑娘这般的人，为何会不怕？”不说娇生惯养的白家嫡女，就是寻常人——男女都好，都会忍受不住。
“在地狱里，什么恶心与可怖的场景没有见过？”陆燕然垂眸道，“每一瞬都跟一天般难熬。”
方知行道，“那还真想体验一下。”
陆燕然抬头，嫣然一笑，“那还不简单吗？您将小刀子轻轻在自己喉咙上划一下，不就体验到了？”
“太过危险，还是算了。改日，姑娘说与我听吧。”方知行也拿起了一把刀。
三个人端着三盆水快步走了过来，另外三人立刻搬了圆凳。
盆子放在上面，冒着热气。
方知行见准备妥当，肃声道，“刮下来的腐肉全数都丢进热水里，每割一次，便将刀插入火盆，换一把刀。两把轮换着用，可记住了？”
陆燕然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捏紧了刀柄，“事后我要一个详细的解释。”
“可以。”方知行颔首，此事他跟陆燕然说起的时候，就没有想过隐瞒。
今日，算是一场豪赌。
如果陆燕然跟过来，那么他们就此合作。
如果她不跟过来，说不得就只能退而求其次，去找木和风了。
可那个家伙……方知行蹙起了眉头，他是不想跟那个人打交道的，十分难缠的角色，一不小心，就能让自己陷入两难的境地。
陆燕然神色肃然，不敢有丝毫走神。
刀刃锋利，轻轻一碰，就能将之轻易的割下。
化脓的皮肉离开身体的瞬间就变成了黑色，颜色改变的瞬间，细看之下，也能看到一些细小的白色的东西。
陆燕然蹙眉，迅速的将之扔进水里，然后再将刀插入火盆中。
细微的，不怎么明显的，像是烤什么东西的焦味钻入鼻孔中。
陆燕然嗅了嗅，却又捕捉不到了。
她面露狐疑，不过手上的动作却没有耽搁。
刚刚化脓的皮肉割下便流出了血，旁边等着的人早就用布将之擦拭干净了，说也奇怪，竟然没有血再流出，只是那处看着十分恐怖罢了。
陆燕然没有在意，继续下刀。
方知行的刀的确十分锋利，她一边割一边想着，若当日白染拿的是这样的刀，只怕当场就气绝身亡了，救都救不回来。
陆燕然一边想着事，一边注意着手下的力道，一心二用下，便屏蔽了外界的一些东西。
“白姑娘，先生再喊你。”旁边擦血的小伙计脸色一片煞白，除了该自己动作的时候动，否则连看都不想看一眼。
陆燕然抬眸，手一松，刀刃便插进了火盆里，而她同时拿起了另一把，问道，“怎么？”
方知行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你小心些，别让血沾染在身上。”
“我有分寸。”陆燕然颔首，旋即便不再管，一心只想着处理好这里的事情，然后去问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她也想过这种毒是从何处而来，又为何会将并蒂莲牵扯进来，可思来想去，也就只有此毒是从并蒂莲中流出一个答案。
自己死后，朱秦跟白凝娴究竟做了什么？为何一切都变得那么可怕了？
陆燕然心思复杂，想着便又出了神。
方知行喊了她一次，见她没回应，也就作罢了。
只是心中更加惊奇。
这种场面，就连他自己都不到面无表情，无动于衷，可这位弱不禁风的白姑娘却还能走神。
这种事说出去，只怕旁人只会觉得他是疯子。
中间乞儿剧烈的挣扎过，嘴巴里被塞入了毛巾，将他的惨嚎声压进了喉咙里，而也正是此时，陆燕然才明白为何要五人摁着他。
约莫一个时辰后，两人方才将乞儿身上化脓的皮肉全数割下。
水换了不下二十盆，刀刃被烧的一片漆黑。
待将人放进了盛满水与药草的木桶里，陆燕然这才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气。
手臂止不住颤抖，手指全然丧失了力气，不能动弹分毫。
她力竭的坐在地上，脸色一片煞白，沉默了片刻，起身匆匆朝着后面跑去。
很快，便从后院传出了她的干呕声。
方知行面露诧异，目露迷茫，脚步像是钉在了原地，十分凌乱。 良善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