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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花娘仰着头，她好似看到了当初的夫人。
缠绵病榻，如花般的人快速衰败，握着她的手说：花娘，很抱歉，以后不能再护着你，还要请你照顾小染。
她很抱歉。
并没有很好的完成夫人的嘱托，原本想着，若白染再也醒不过来了，她就去拉欧阳家的人做垫背，一命偿一命。
只是万幸，她们都不用走上那条永无未来的绝路。
她看到了白染的变化，看着她好似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从初时的惊喜到恐慌然后转为平静，她快速的接受了那些原本不好接受的东西。
“只要主子平安喜乐便好，其余的，我这一辈子别无所求。”林花娘握紧了她的手，笑着笑着眼泪便流下来了。
“那可不行。你若出事，我会让这天下为你陪葬。”陆燕然擦去了她脸上的泪水，眸中流露出一抹决然，“花娘，初次见面，我叫陆燕然。”
尽管心中早有猜测，但当那些匪夷所思的想法被确定时，林花娘的心神还是被巨大的震惊与恐慌占据。
陆燕然看着她发白的面色，整颗心都揪了起来，但她并不后悔。
林花娘跟小七不一样，也跟其余的人不一样。
若说这个世界上谁最了解白染，除了林花娘，没有人敢称第一。
这是一个能在狼窝里守住林白氏嫁妆的人，这是一个旧主已亡，依然能在白府占据一席之地的人。
这样聪慧的女人，越是隐瞒，便对她越是不公平，同时陆燕然心中的愧疚也会越重。
“白染已经走了，在这具躯壳里的是一个你完全陌生的灵魂。我无法将她喊回来，也无法再将这具身体还给她。不过即便有这个可能，我也同样会争一争，因为我也需要活着。”
陆燕然握紧了林花娘的手，目光幽深，声音喑哑，“我想将你护在我的羽翼之下，所以日后，你会看到很多很多我与白染不一样的地方。与其离心，与其让你费尽心思的去猜测，倒不如今日我便与你坦白，是去是留，我给你一个选择。”
话是如此说，可她手上的力道却越来越重，那双如墨的眸子里也流露着希冀与脆弱。
像是逞强扮演成熟大人的孩子，明明需要温暖，却非要嘴硬的说自己可以。
林花娘跳动的心脏缓缓恢复了正常，她合上了微张的唇，收缩的瞳孔也恢复正常，她将手抽出来，缓缓起身。
陆燕然抿唇，眼底划过一抹失望，她直起身，抬手拢了拢发丝，唇角弯起，勉强露出一抹笑容，“我……”
“您可是……皇后陆燕然？”林花娘问道。
陆燕然没敢抬头，连死都不怕的人，此时却非常害怕去看林花娘的脸色，“嗯。”
“那您要如何对付白家？”林花娘接着问道，声音古井无波，听不出什么。
陆燕然沉默，她要如何说？
若是动白凝娴，那么势必就要动白家。
可林花娘会同意吗？
不管如何，此时，她也是白家人啊。
说谎？
只是一时的，迟早都会被拆穿，若是实话实说，她离开了怎么办？
陆燕然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我虽是下人，但也听说过，您是因当今皇后而身亡，满腹冤屈无处伸，您与白家，远不是三言两语就能化解。”林花娘道，“我想知道，若您回了长宁，会对白家如何？”
“我不瞒你。”陆燕然抬眸，杀气四溢，“我要让白家分崩离析。不过，花娘，我可以与你保证，你想保的人，除白凝娴外，我都可饶过，不限人数。”
“不。”林花娘摇头，她弯起了唇角，双腿一弯，膝盖重重的砸在了地上。
陆燕然心中一颤，眸中划过一抹疼惜。
“请皇后，为我家小姐，报仇！”
林花娘拜倒在地，语带哽咽。
陆燕然抬起的身体又重新落回了床上，大起大落之下，一时之间，她有些难以回神。
“你这是……答应了吗？”
她的眸光柔和了下去，声音温软，轻的像是羽毛。
林花娘抬起头，眼中带泪，“我知晓人死不能复生。小姐去世多年，旁人只道是重病缠身，不治身亡。这么多年了，看着小染长大成人，看着她被那个贱人推向深渊，我却无能为力，我愧对小姐的托付，愧对小染的信任。”
“若是小染在，那些肮脏的事情，我会烂在肚子里，带进棺材里。不管如何活都好，只愿她能平安。可是千不该万不该，那贱人不该将屠刀架在小染的脖子上，我林花娘没什么本事，唯有这条命能与他们拼一拼。”
她的声音逐渐高扬了起来，那双眼里写满了恨意与杀意，她抬眸看去，一切又在瞬间转为了怜惜、后悔与期冀，“您是一个有本事的人，有大好的年华供您挥霍。”
“若您想一生安康，不去争抢，那么老奴便将您当小染待，伺候您终老。若您想去复仇，想让那些人付出代价，那么老奴便鞍前马后，供您差遣。只是有一点，刘氏，必须死！”
“我不是说了吗。”陆燕然站起身，缓步走到林花娘面前，弯腰伸手，将她扶起，“我要让白家，付出代价。”
她弯着腰，替林花娘拍了拍衣服上的尘土，笑盈盈的握住她的手，“嬷嬷，若您今日不走，那可就走不了了。”
林花娘也笑了，泪水滑落，她反握住陆燕然的手，柔声道，“小姐在这里，想让嬷嬷去何处？”
“我很抱歉。”陆燕然轻轻吐出一口气，也算是放下了心中一直堵着的石头。
“命中如此。”林花娘摇头，虽然她看着洒脱，但却不似如此平静。
一直以来，她仍然抱着一种期望，尽管眼前的白染与她所认识的那个白染有着很大的差距，可她一直在想着，万一呢，万一真的是有什么奇遇呢？
今日，陆燕然的一番话打破了她所有的幻想，也同样，让她彻底安心了。
“主子，我想……祭拜一下。”林花娘迟疑的道，同时也有些歉然。
不管陆燕然是如何存活的，如今存在着的终究还是白染。
人素来都十分忌讳这些，她知道这是逾越，可却无法不说。
“应该的。”陆燕然颔首，“不过要过些日子。嬷嬷可否再等一些时日？”
她握着林花娘的手朝床边走去，温声道，“不过嬷嬷放心，我应下的，断然不会敷衍您。等回长宁，我会找一座寺庙，放一块无字的灵位，这样行吗？”
“多谢主子。”林花娘抬手拭去了眼角的泪珠，笑容更深了些。
陆燕然如此做，已经是仁至义尽了，她知道，也无法强求更多。
“鸠占鹊巢，这是我应该的。”陆燕然温声道，“此事，莫要与小七说。”
“是。”林花娘自然晓得，这种事，越少人知道越好。
如今冷静下来，她不得不佩服陆燕然的心智与手腕。
“主子，请恕我冒昧。”
“有话直说。”
“您如此聪慧，为何会输给白凝娴？”林花娘一直想问这个问题。
白林氏在时，对陆燕然评价很高，而白凝娴，不过几分小聪明罢了。
“因为我眼瞎啊。”陆燕然笑道，对此并没有什么不悦，“一步错，步步错，最后覆水难收，亦是活该啊。”
“是他们太过下作了。”林花娘心疼的握住了陆燕然的手，她曾远远的看过这位皇后娘娘，恰巧有一次，看到了她哭泣，那一刻开始，她便对这人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维护感，是以，对白凝娴的印象一直都算不上多好。
“方先生是否也察觉了此事？” 良善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