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宽敞的马车里,陆燕然闭目养神,林宁落数次想要开口,但又生生闭上,眼睛不停的看向陆燕然,眸光复杂。
哪怕陆燕然再淡然,也被她看的有些心浮气躁。
“说。”
林宁落吓得一个激灵,她也不知自己如今是怎么回事,见到陆燕然就跟见到猫的老鼠一样,如今的人,有一种说不出的恐怖感,看着她就像是再看一个深渊,稍稍往前半步,就能粉身碎骨。
等了一会儿不见对方开口,陆燕然睁开双眸,疑惑的道,“你什么时候如此婆妈了?”
“你一会儿去了……”林宁落组织了一下语言,“能忍就忍一忍吧。她们人多势众,咱们招惹不起。”
以前的白染,就像是一包火药,稍稍有点火星就能自爆,将别人也将她自己炸的遍体鳞伤。
如今静下心来想一想,每次的争吵,也不一定所有的责任都在对方身上,正如苏盛锦对白染的怨恨,看似理所当然,但不也是自己情绪作祟吗?
“我尽量。”陆燕然重新合上双眸。
“不是尽量,是一定。”林宁落道,“你这个脾气,最让人看不惯了,你与她们本就有旧怨,这次可是在人家的地盘,你能不能聪明一点?”
“我都不记得什么旧怨了。”陆燕然道,“与我说一说今日在的都是谁。”
林宁落看向了林宁莫。
宁莫沉吟了片刻,“不清楚,但我肯定能去的有五人,其中三人,我们招惹不起的,是临州几位大人家的千金,骄横跋扈与你不相上下,她们身边的仆从也都是会武的,真起了冲突,我们只有被摁着打的份儿。”
陆燕然觉得十分神奇。
她坐直了身体,黑黝黝的眸子看着两人,认真的道,“你们不知道什么叫做仗势欺人吗?”
“这怎么可以。”林宁落几乎下意识的拒绝这种事情。
林宁莫也郑重其事的点头,“不可以的。”
陆燕然张嘴,无声的吐出一个‘啊’字,一时之间她竟然不知要夸赞她们家教好,还是蠢。
“谁教你们这些的?”
“祖母。”两人异口同声。
“林白氏没有教过你们,被欺负了,就要学会以势压人吗?”陆燕然问道。
两人摇头。
“不可如此直呼祖母。”林宁莫训斥道。
陆燕然换了一个话题,“你们为何不去长宁?”
林家的女眷及后辈,几乎都留在了临州。
“这是祖父的吩咐。”林宁莫答道,她们只是听从,却不知原因。
陆燕然想了一下,换了一个话题,“林白氏教你们,不以势欺人,是对的。但是,也不能任人欺辱,不然林驰辛苦一辈子爬到如今这个位置,又图什么?忠君爱国吗?”
“又胡说!”林宁落肃声低斥,“你别胡言乱语可好?若非想要报国,为何踏足官场?”
“功名利禄,光耀门楣,哪个不是理由?”陆燕然嗤笑一声,她可以十分肯定,林驰绝非什么赤子之心,“算了,跟你们说这些做什么?”
她重新靠在了车厢上,卸去了全身的力气,懒洋洋的垂下眸子,让想反驳的二人梗了一下,心中十分不痛快。
马车辘辘驶过,陆燕然将外面的声音收入耳中,然后去学着分辨一些重要的东西,车厢里一时之间陷入了沉寂。
半晌,林宁莫拧眉开口,“你这样想是不对的。”
“可人心便是如此。”陆燕然淡声回道,“我不否认有赤子之心,一心忠君报国之人,可踏足了庙堂,便身不由己。君子论迹不论心,为官亦是如此。”
“一位一心想要高官厚禄的人,造福百姓,一位赤子之心一腔热血,却碌碌无为,你们选择何人?”
“你这是诡辩。”林宁落道,“为利者,终会背叛。”
“那就是用人者无用了。”陆燕然懒洋洋的道,“为君之道,为主之道,你们觉得全凭手下人的一腔热情忠心吗?人心难测,说凉就凉。前一天欧阳君还跟我浓情蜜意,第二天他就能忍心派刺客潜入我的房间。靠别人自觉?我早就死透了。”
“欧阳君派人杀你?”林宁莫吓了一跳,“可有证据?此事万不可胡说。”
陆燕然吃惊的看着她。
“哄你呢。”林宁落翻了一个白眼。
陆燕然愉悦的笑出了声,马车恰好停下,她起身往外走,经过林宁莫的时候,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你真傻的可爱。”
林宁莫红了脸颊,不知是羞的还是气的。
陆燕然扶着小一的手从马车上下来,抬眸看着门楣上挂着的一块大匾,眸光微沉。
“主子?”小一疑惑的看着她。
“怎么了?”林宁落疑惑的问道,“这块匾有什么问题吗?”
“这是谁家?”陆燕然问道。
“是陆通判,陆双大人家。”林宁莫回道,“你认识?”
“我怎会认识如此大的人物。”陆燕然垂下双眸,提着裙摆埋上台阶,思绪翻滚,胸口像是燃起了一团火,几乎将她烧着。
那一日,她与朱秦遭遇刺客,那些人来的突然又早有准备,他们随行的护卫尽皆身亡,是陆双一人斩尽那些刺客,救他们于危难之中。
当日陆燕然赞了一句‘君之武艺,当世无双’,朱秦亦感念他救驾有功,于是便让陆燕然写了后四字做成牌匾赐给了陆双,但外人只知,这是皇帝的恩赐。
在她死之前,陆双也不过就是禁军之中的一个小统领,如今却可以总管一州。
临州通判,陆双,陆大人,真真是好大的威风啊。
她抓紧了小一的手,捏的有些疼,小一蹙起了眉头,看着她阴沉的脸色,默默忍下,等陆燕然发现的时候,小一的手上已经被她抓出了清晰的手印。
“抱歉。”陆燕然闭了闭眼睛,强压下心头的怒火,轻轻的揉着她的手,“是不是捏疼了?”
“不疼,主子那点力气,还差得远了。”小一咧嘴露出一口小白牙。
陆燕然笑道了一句傻,脚步放缓了几分,眼底的阴鸷这才切切实实的全部褪去。
树倒猢狲散。
不过如此。
不过她怎么就没有问木和风一句呢?也不至于那些背叛赤裸裸的放在面前的时候,会让她如此失态。
临州通判,一人之下的地位,他是付出了什么,朱秦才会给他如此重要的职位?
陆燕然停下步子,她反握住了小一的手,“稍后,若是有什么冲突,尽管动手,不死人不残废便好,我给你担着。”
小一吓了一跳,“这,这不好吧。”
“没什么不好的。”陆燕然平静的道,她压低声音,又重复了一遍,“没什么不好。”
小一懵懵懂懂的点头,很快就抛开了心中的犹豫,一双眼迸射出凶狠的光芒,像护食的狼崽子。
林宁莫不经意的回头看了一眼,吓得她一个激灵,脸色隐隐有些发白。
“怎么了?”林宁落发觉了她的异样,“要不咱们回去?”
“不用。”林宁莫摇头,只是抓紧了她的手。
“你不要担心。”林宁落以为她是在害怕木和风的事情,“白染是个要面子的人,她既然已经说出口,若没有十足的把握,也不会跟我们过来了。”
林宁莫心不在焉的应了一声,她总觉得心中不安,好像要出什么事。
“白染。”林宁莫回头看她,“你的伤怎样了?”
“好了。”陆燕然抬手摸了摸脖子,她大大方方的将疤痕露了出来,没有进行任何遮掩,“你想说什么?”
林宁莫想让她回去,但刚要说话,便听到了别人的说话声,顿时止住了话头。
陆燕然抬眸看去,宽敞的凉亭里坐着七人,凉亭临湖而建,凉风习习,在这个时节略显凉爽,但却舒服。
三人的到来自然而然的引起了凉亭中人的注意。
“哟,林宁莫……白染?”待看清走在最后一人是谁的时候,亭子里几个人的面色都变了变。
“谁让她进来了?还不给我赶出去!”
“陆冬,你别太过分!”林宁落将陆燕然护住,柳眉倒竖,“我看谁敢!”
“林宁落,是你们别太过分。白染这样的东西,怎配踏入我陆府的大门?”陆冬冷言呵斥,脸上怒意极浓。
陆燕然觉得奇怪,她抬手拍了拍林宁落的背,示意她不要担心,自己则是缓步上前,“我是怎样的东西?”
陆冬对上她的目光,心中莫名升起了一抹怯意,虽是一闪即逝,但仍然让她极为恼火,“你做过什么事情,你自己清楚。欧阳公子如此磊落的一个人,却被你污蔑的那么不堪,白染,做人是要脸的,你怎就如此下贱?”
“欧阳君怎么了?”陆燕然笑着问道,“他都还未曾说什么,仅靠外面的谣言,就将我钉在耻辱柱上,陆双就是如此教你的?”
“放肆!竟然敢直呼我父亲名讳!”
“名字起来便是让人称呼的,你父亲难道是当今皇帝,直呼名讳还要忌讳什么?”陆燕然挑眉反问。
陆冬一张脸吓得一片煞白,“牙尖嘴利。还不赶紧将她给我轰出去!”
“这么着急,难不成真的戳中了你们陆家的秘密?”陆燕然面色不变,她一拢衣袖,一只手捏起一块点心放在鼻下闻了闻,抬手一抛,便砸在了陆冬的脸上,“这种东西,给猪吃,猪都嫌弃,你们是如何入口的?”
“你!”几人脸上都露出了一抹怒意。
“白染。”林宁莫想提醒她收敛一些,别如此嘴下不留人。
“昨日你们是怎么与宁莫说的?”陆燕然坐在石凳上,用帕子慢条斯理的擦着手指,“我跟方先生和木掌柜,如何来着?年纪大了,不太记得住,不然几位再给我讲述一下?”
此话一出,几人的面色都有些不自然,就连看她几位不顺眼的陆冬都难堪的垂下了头。
陆燕然觉得好笑,人的本性如此,倒是无趣的很。
“哈哈哈,蠢货的记性总是不好的,你倒是知道的很清楚。陆冬,既然人家想听,说一说又何妨?莫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们这样,反倒是显得我们心肠狠毒,乱嚼舌根了。”
陆燕然不动声色,拎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手指捏着,微微晃动,茶水洒在外面,她却像是没看到,依然做着这个动作。
女子迈步走进了凉亭内,单手撑在桌面上,俯身凑近陆燕然,“先是污蔑欧阳公子,毁他及欧阳家名声,你以为如此就能成为欧阳夫人,可惜打错了算盘,欧阳家满门正直,既然已经许下婚约,就断然不会背信弃义。”
“反倒是你白染,恩将仇报,手段下作,欧阳公子不够您祸害,还去勾搭方大夫跟木掌柜。听说你是因为看上了一个人,对方不从,你怒而伤人,怕进大牢才跑到临州来的。白家怎会出你这么一个败类?”
对方不从?
怒而伤人?
陆燕然手腕一扬,茶杯脱手而出,砸在桌面上滚了几圈啪的落地摔成了无数的碎片,“你这嘴,若是小七在,能给你撕烂了。”
“你这嘴,若是生在我家,能给你敲落满口的牙。”女子反唇相讥,她直起身子,眼皮低垂,写满了不屑与嘲弄,“你这样的东西,活着就是耻辱。”
“你是哪位?”陆燕然抬头,平静的问道,脖颈上丑陋的疤痕暴露在了所有人的目光下,但她却丝毫不为所动。
女子双眸微眯,看向了林宁莫,“她傻了?”
“沈莫凡,你过分了。”林宁莫走到陆燕然身边,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我们走。”
“来都来了,着急离开做什么?”沈莫凡双手环胸,她话音刚落,另外几人便起身,有意挡住了她们的去路。
陆燕然顺着林宁莫的力道起身,垂着眸子一言不发。
“自然是听不得畜生乱吠。”林宁落冷笑一声,胸口被怒意充满,“小莫,这样的东西,日后别来往了。”
她原以为,所有人都是讲道理,即便再过分,也不会说出如此过分的话,如今看来,是她高估了这些人。
“姐姐说的在理,我也如此认为。”林宁莫认同的点头,挺直胸膛,冷声道,“好狗不挡道。”
“这是心虚了还是没脸了,急着躲回去哭鼻子吗?”陆冬心中十分畅快,“若要让人看得起,那就做点人事。世上可没有不透风的墙,自己下作还挡得住别人说吗?”
“此话说的有礼。”陆燕然抚掌笑道,“有一句话还请陆姑娘转告令尊。”
“你算什么东西?”
“自然是他见了面要跪下磕头的主子。”陆燕然弯唇浅笑,她话音刚落,一巴掌便重重的落在了脸上。
她毫无防备,头被打的偏向一侧,白皙的面皮上瞬间浮现出了一个巴掌印。
“你……”
“沈……莫凡是吧。”陆燕然抬手止住了要动手的林宁落,舌尖轻轻顶了顶被打的脸颊,笑容灿烂。
沈莫凡眸光一颤,莫名有一种被猛兽盯上的恐惧感,她捏紧了拳头,讥讽的迎上了陆燕然的目光,“我替白家教教他们的女儿如何做人。”
“很好。”陆燕然颔首,“我记下了。也请沈姑娘记住一句话,若要求我,我要你背负荆条,从沈府爬到我的院子。”
“痴心妄想。”沈莫凡嗤笑一声,觉得她就是一个笑话。
陆燕然笑了笑,并没有过多争辩,“劳烦陆姑娘问一问令尊,这通判的位置比起先皇后身边的狗,哪个位置坐的更舒服。”
一言落,满亭寂静,就连素来知晓她口舌不饶人、不分尊卑的林宁落脸色也变了。
先皇后,陆燕然。
这是一个禁忌,谁都不能提的禁忌。
沈莫凡笑了,眼神恶毒,“如此大逆不道的话,你也敢说。”
“大逆不道?先皇后吗?”陆燕然无所畏惧,“先皇后陆燕然,犯上作乱,十恶不赦,但皇帝感念夫妻一场,赐她白绫,留有全尸。这是写在圣旨上的话,为何不敢说?又为何大逆不道?当朝陛下,宅心仁厚,情深义重,乃是我大周百姓学习之楷模。有何不对?”
沈莫凡哑然,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还口。
因为说到底,所谓的禁忌只是大家默守的一个不成文的规定,怕冒犯皇帝冒犯当今皇后,但白染身为白家女,自是不用担心这些。
“原以为临州贵女会有所不同,如此看来……”陆燕然嗤笑一声,“不过尔尔。小一,去看一看木和风到了哪里,这么晚都不来,是要爽本姑娘的约吗?”
“这不是来了吗。您啊,可真难伺候,来的太早了怕打扰您的雅兴,来的晚了还嫌弃。换一个人啊,老子才不伺候呢。”木和风笑呵呵的走了过来,眼尖的人均瞧见他手中拎着的食盒。
“宁莫姑娘,这可是按照您的吩咐准备的,一共十三种点心,每样两块,这可是做了三锅精挑细选出来的,若不是看在您的面子上,我何苦给自己找这麻烦事。”
木和风笑眯眯的将食盒放下,目光扫到陆燕然脸上的巴掌印,笑容之中夹杂了一抹冷意,“看来在下来的不是时候,怎么都动起手来了?”
陆燕然抬手摸了摸脸颊,笑道,“哦,也没什么,只是这位……沈姑娘,说我不要脸,勾引木掌柜。这可冤枉死我了。木掌柜要不要说点什么?” 良善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