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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莫凡没有想到陆燕然竟然会当着木和风的面说出这种话。
见对方的目光看过来,她的面色泛白,因为紧张与害怕,心跳逐渐加快,“木掌柜,你别误会,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是,是白染……”
“在下何德何能能得白家女青睐。”木和风道,“这些不实的传言,在下会处理,希望白姑娘,莫要怪罪。”
“木掌柜客气,有木掌柜这句话,小女子便安心了。”陆燕然微微垂头,“先行告辞,等木掌柜的好消息。”
“不会让白姑娘失望。”木和风拱手道,“临州地界,谁敢得罪林家呢?”
“戏看完了,宁落,你们玩儿,我就先回去了。”
“没什么可玩儿的,一起走吧。”林宁落说着话,目光落在了林宁莫身上。
“的确没什么好玩儿的。”林宁莫十分认同,神色淡淡的,“多谢木掌柜的点心,只是这点心怕是只有……”
“宁莫,别不懂事。”陆燕然打断了她的话,“既然陆姑娘好心邀请,自是要有始有终的,诗会还未开始,人还未到齐,怎可提前离开?若是传出去,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宁莫心虚不敢来呢。”
“还能这样?”林宁落做作的瞪大眼睛,“不会如此下作吧?”
“人心难测,谁知有多脏呢。”陆燕然回道,“陆姑娘,别忘记我让你转告的话。若是你说,陆大人还能保几分颜面,若是由别人的口说出,我怕你陆家变成临州的笑话。”
“什么话?”木和风心中一个咯噔,他突然想起了陆双以前的身份,面色微微发白,“你……”
他还想说什么,陆燕然已经带着小一离开了。
“陆姑娘……”
“无所谓之人的风言风语罢了。”陆冬无法将那些话跟旁人复述。
“是在下唐突了。”木和风告罪道,“宁莫姑娘,东西已经送过来了,若再有什么事,您只管去铺子里,凡是宁莫姑娘所说,我们会尽力应允。”
“多谢。”林宁莫受宠若惊,周围的人看她的目光瞬间便变了。
木和风并未多留,给足了林宁莫面子后便告辞离开了。
凉亭中的气氛有些怪异。
林宁落觉得扬眉吐气,脊背都挺直了几分。
林宁莫的手指搭在了食盒上,清冷的目光扫过众人,嗤笑一声,“莫嚼人舌根,莫道听途说成为恶人。你们为何看低白染,自己心里清楚。”
“即便没有白染,欧阳君早有婚约是事实,欧阳少夫人的位置,也轮不到诸位,临州伯至今未立世子,如此尊位落在谁身上也未可知,何必如此着急?平白让人不齿。”
“仗势欺人,你们比白染又高贵的到哪里去?”
林宁莫说完,拎着食盒扬长而去。
“白染至少敢做刚当,从不最后说人长短。白家女再不堪,也比诸位尊贵。”林宁落十分痛快,连带着因为欧阳君之事对白染不好的观感也因此改善了很多。
她曾问过方知行,欧阳君分明只是轻伤,白染可是险些丧命,可外面是如何传的呢?
欧阳君性命垂危,白染死有余辜。
她被救回来的消息传出去后,那些谣言变本加厉,言语如刀,伤的不只是白染,还有林家人。
可说到底,这些事,与林家又有何关系呢?
林宁落快走了几步,从林宁莫手中接过了食盒,“日后出来,带上丫环吧,也省得自己弱了气势。”
“不需要。”林宁莫摇头,“没那个习惯。”
“也是。”林宁落颔首,“带她们都是累赘,真要有什么事也只会哭,什么都帮不了。挺羡慕白染的,不管是小七,林嬷嬷,还是如今的人,都伶俐的很,你说我找她讨一个,她会不会送我?”
“不会。”林宁莫一口否决,“我听说,等她离开临州的时候,要将卖身契还给他们。”
林宁落愣了愣,此事她并未听说过,心中一时之间更加复杂了,“宁莫,你觉不觉得,白染不一样了?”
“鬼门关走一趟,大概想通了吧。”林宁莫今日彻底松了一口气,“姑母地下有知,也会欣慰。”
“若是姑母在,她也不会被养成如今这个样子。我记得你小时候是不是被姑母救过?”林宁落也有些唏嘘。
白染生母亡故的时候,她们还小,在她们的记忆中,那是一个十分温柔娴静的女人,对谁都笑眯眯的,无论孩子多么调皮都不会生气。
“嗯,姑母就跟庙里的菩萨一样。”想起过去,林宁莫的脸上多了一抹笑容,但旋即,那抹笑容便变成了化不开的哀伤,“我真的很想她。”
林宁落不知要如何安慰她,只是轻抚着她的背,走过一段路,她倏地止住脚步,同时抓住了林宁莫的手腕。
林宁莫不明所以,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瞳孔猛地一缩,“你……”
“陆大人!”林宁落却先她一步开口。
不远处,陆双松开掐住陆燕然喉咙的手。
两人也快步靠近,刚松一口气,却看到陆燕然扬手一个耳光甩在了这位路通判的脸上。
林宁落二人吓得亡魂皆冒。
陆燕然捏了捏手腕,冷笑一声,扭头就走。
陆双站在原地,神色阴鸷的可怕。
林宁落她们不敢靠近,匆匆行礼过后便追上了陆燕然。
“你疯了!”
一进马车,林宁落便失态的大吼。
陆燕然抬手摸着喉咙上被掐出的手掌印,面色阴沉,黝黑的眸子里杀气泄露,吓得林宁莫脸上略有些发白。
“闭嘴。”陆燕然低喝一声,猩红的眸子也将林宁落震慑住了。
她喉咙滚动,心脏不自觉的加快了跳动,在这一瞬间,有一种刀悬脖颈的恐怖感,但她还是硬着头皮开口,“那可是陆双,在整个临州,哪怕是我祖父,也不敢明面上与他硬碰。白染,我原以为你的脾性已经收敛了,你怎么还……”
“一条狗,林驰不敢?”陆燕然嗤笑一声,“你未免太小看林驰了。”
“临州百姓对陆双大人的评价素来很好。”林宁莫握住了林宁落的手,示意她不要多言,“你对他说了什么?”
“还能有什么?不过就是说了一句实话。”陆燕然合上双眸,任由胸中的那抹怨毒与杀意横冲直撞。瞬息之间,她便想出了数十种让陆家家破人亡的法子。
林宁莫眉心一跳,她试探性的问道,“你不会骂他是狗了吧?”
陆燕然没有说话,当做默认。
两人倒吸了一口冷气,吓得脸庞一片煞白。
“这,这可如何……”林宁落手足无措,“你哪儿来的胆子?”
“天生的。”陆燕然睁开双眸,勉强压下了那抹暴躁,她垂眸反思着自己的行为,是太过冲动,为何要逞一时的口舌之利呢?万一陆双是有什么隐……
也罢,凭她现在,又能做些什么呢?
一个木和风而已,弱的就跟蝼蚁一下,高位上的那些人稍稍动动手指头就能将他轻易的碾死。
陆燕然抬手揉了揉额角,当时怎么就没有忍住呢?她分明最擅长的就是忍,怎么就头脑一热将想的话给说出去了?
是白染对自己的影响吗?
她隐隐有些猜测,但这种猜测却让她极为惊慌。
“主子。”车厢外,响起了小一的声音。
“你让小一去做什么了?”林宁莫不安的问道。
陆燕然没有回答,“将嘴巴闭紧了,不要与任何人说。”
“可如果陆大人追究起来……”林宁落不安。
“他不会。”陆燕然笃定的道,“所以你们不要多事。”
林宁落还要说什么,被林宁莫阻止了,“好,我们知道,会听你的,你放心。”
陆燕然这才下了马车,吩咐车夫将两人送回林家后,便与小一往相反的方向去了。
“你为什么不让我说?”林宁落满脸焦急与忧心,“还以为她变好,没想到还是如……”
“落落,陆双大人不会将这件事放在明面上去说。”林宁莫道,“他不会因此迁怒林家,所以,你尽管可以安心。”
对上她平静的双眸,林宁落莫名有些心慌,从小她就看不透这个仅比自己小两个月的妹妹,如今越发看不透了,“可如果真的出了事……”
“那也是大人的事,与我们有何干系?若是有人问起,你我就咬死了说,什么都不知道,只看到了陆双想要杀白染。”林宁莫轻声说着,眸底却划过一抹阴狠。
“可这不是……”
“这就是事实。”林宁莫的态度不容置疑,“我觉得白染那句话说的很对,我们不仗势欺人,也不能让人仗势欺我。”
“你怎么突然对她的态度转变这么大?”林宁落疑惑的问道。
“因为她是对的。”林宁莫道,“宁落,你有没有想过,若陆双大人真如外面所说的那样,他的女儿陆冬,又为何会养成这副模样?”
“那不同吧。”林宁落道,“我们家中每个人的性子还不是不一样?”
“不,不是。”林宁莫摇头,她只是隐隐有这种感觉,但更详细的却说不出来,总觉得……有一种十分诡异的违和感。
“奇奇怪怪的。”林宁落嘟囔了一句,掀开车窗的帘子看向外面,努力的想将刚刚那一幕从脑海里挤出去,而她却在这个时候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停车。”
林宁落连忙喊道,车夫匆忙将车停下,她从车厢里钻了出来,举目四望,却早已不见了那人的踪影。
“怎么了?”林宁莫探头问道。
“我好像看到了展扬哥哥。”
“怎么可能?他如今人不是应该在长宁吗?”林宁莫问道,“你是不是看错了?”
“可能吧。”林宁落挠挠脸颊,也觉得只是巧合。
“一会儿回去问问祖母,他若是回来,肯定会来信,不会自己跑回来的。”林宁莫宽慰道,“这一走,有三年了吧?”
“是。”林宁落回道了车厢,“当初他想跟着小叔外出闯荡,差点被大伯打断腿。”
“小叔也挺无辜的,被一顿骂。”提起往事,两人的脸上都多了一抹笑容,车厢里的气氛也逐渐轻松了起来。
……
陆燕然一路往东,她走的很快,小一几乎要跟不上她的速度,可却不敢开口说什么,只能小跑着跟着。
陆燕然像是感觉不到累一样,一路疾走,七拐八绕的,到了一处僻静的巷子。
那巷子里杂草丛生,一看就鲜少有人来。
“主子。”小一搓了搓手臂,紧紧的贴着她,“这是什么地方啊?”
“一处已经荒废的宅院。”陆燕然放缓了脚步,她的呼吸有些不稳,脸颊通红,汗水留下,沾染在眼角,恍惚间让人觉得是泪水。
“主子怎么知道这里的?”小一疑惑的问道,“好像荒废很久了。”
“以前来过一次。荒废至少五年了。”
巷子的正前方,是一扇木门,门扉紧掩着,被杂草遮住了大半,“我曾听住在附近的老人说过,这里当年可谓是临州最大的销金窟。什么达官显贵,都不值一提。据传,这里曾有皇室背景,所以谁都不敢得罪。”
她伸手将门推开,早就已经被腐蚀一空的门只剩了一个壳子,锈迹斑斑的锁落入杂草中,发出一声闷响。
“真的吗?”小一问道。
“假的。”陆燕然道,“不是跟皇室有关系,而是与皇帝有关系。这里是皇帝命人建的。”
小一吓了一跳,“为什么?”
陆燕然好笑的看了她一眼,“不怕我骗你?”
“不怕。”小一咧嘴一笑,“主子说什么就是什么。”
陆燕然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就当我胡言乱语吧,是这么听说的,但真相如何谁知道呢?”
她知道,当初此处就是她一手帮朱秦立起来的,为什么欧阳家不肯占据封地,只要一个虚名呢?皇帝的恩赐只是一时的,猜忌才是一世的。
临阳伯府,设在长宁,在临州的,也只是一座欧阳府而已。
陆燕然早就跟朱秦说过,这并非一家可用之人,只管让他们富足便可,可如今看来,欧阳家好似并不准备遵循祖上的意愿。
“主子不进去吗?”小一轻声问道。
陆燕然摇头,“一处废墟,有什么好看的,你说,我将它买下好不好?”
“那要不少钱的吧?”小一往里看了一眼,只能依稀从半坍塌的影壁上看到楼阁的一角,“看着就贵。”
“日进斗金,钱如流水。可谓大周第一楼。”陆燕然笑着,说起来仍然是满满的自豪,只是可惜,再珍贵的东西也只是东西,当人不珍惜的时候,就会全部覆灭。
小一扶着陆燕然的手臂离开了,巷子又重新恢复了散着潮湿与腐烂的死寂,他们没有看到缓步从院子里走出来的人,望着她们离开的方向眉头蹙起。
那人一身黑衣,领口与袖口用金线勾勒着云纹纹样,脸上带着一张赤色的钟馗面具,发丝用青玉冠束起,身姿挺拔,如松如竹。
细微的脚步声响起,一身黑衣的人快步到了他身边,拱手道,“先生,在里面发现一个坍塌的暗道,需要清理吗?”
“回去吧。”男子淡声吩咐,“查一查,建造天外楼的是谁。”
“天外楼不是欧阳……”
“再去查。”男子道。
黑衣人应了一声是,满头雾水的离开了。
天外楼,于四年前,一夜之间,销声匿迹,此处本就是为了权贵而开设,普通百姓知之甚少,是以,除了某些特定的人群,并未引起什么波澜。
而与此同时,有近百位官员因各种罪名或是入狱或是处斩或是流放,那半年,人心惶惶,谁都担心屠刀不知何时会落在自己头上。
在皇室之中,不是没有过废后重立的先例,可却从未有过如此大的动乱。
当然世人也只知,是皇帝励精图治,惩治贪官污吏,肃清庙堂风气,可知晓内情的人都明白,他是在肃清先皇后陆燕然的势力。
一如禁军,二如六部,三如……江湖。
凉风吹拂,陆燕然突然感觉到一股刺骨的冷,直入灵魂,她瑟缩了一下,脖颈上的指印突然很疼很疼,疼的她几乎站立不住。
“主子。”小一察觉到她的身体朝自己倒过来,连忙扶住她,“主子你怎么了?”
陆燕然听得到小一在喊她,可那声音却很远很远,她想要回应,可手脚却失去了控制。
全身像是置于烈焰之中,又热有疼,唯独脖颈处,一片冰冷,锐利的刀锋割破了皮肤,她亲眼看着猩红的血流出,亲自体验着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如何逐渐失去气息,成为一具尸体。
‘陆燕然,看到了吗?人命多脆弱啊,你还记得被你下令割喉,流血而亡的有多少人吗?’
无数的声音在耳边嘶吼着,孩童的啼哭声,男人的痛斥声,妇人的哭骂声……混杂在了一起。
可身处烈焰中的陆燕然却冷冷眼看着不为所动。
被哭的烦了,被骂的厌了,她一抬手,那些火焰便像是有了灵魂,化作一只猛虎朝着那些声音扑了过去。
半透明的灵体瞬间葬身于火海之中。
耳边一片清净,而陆燕然也倏地睁开双眸,那一眼,煞气滔天,望之,如入尸山血海。 良善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