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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燕然心中微动。
她一辈子，得到过很多人的保护，有人因此丧命，有人因此残废，有人因此飞黄腾达，享尽荣华富贵。
她在所有人眼中都是聪慧的强大的。
无一人对她说：我怕你被欺负。
所以我要跟着你，护着你。
很不一样。
就像是一只刚出生的小羊，还未完全学会走路，就仗着自己力气大，仗着自己的父母在族群中有几分威严，便颤颤巍巍的挡在族人的面前，怒气冲冲的瞪视着侵略者。
不自量力是真的。
可爱也是真的。
林宁落见她一言不发，面上露出一抹窘迫，也知道自己这种想法有点幼稚。从她苏醒的那一刻开始，这个人便完全不同了。
如今的白染根本就用不着自己保护。
可她还是会忍不住去怜惜这个比自己还要大几个月的人。
“临州不是长宁。有句话叫做强龙难压地头蛇。白家势大，但也终究是在长宁，是在朝堂，而不是临州。”林宁落道，“我林家毕竟是在临州扎根，旁人总要给几分薄面。在临州，林家二字要比白家好用很多。”
她轻声解释着，企图让自己看起来更有用一些。
“我与林白氏说过，我的事情，我一力承担，不会给林家带去麻烦。”陆燕然温声道，“你不必陪我太远，到门口你便回去吧。”
“你这人怎么这么死脑筋！”林宁落没好气的道，“一进衙门，谁知道前面会有什么豺狼虎豹等着你？你不会天真的以为上天公道吧？”
“人总要言而有信。”陆燕然笑道，安抚的拍了拍林宁落的手，“陆双还啃不下我。”
林宁落气结，不明白她是从何处来的自信，“木掌柜保不住你！他终究只是一个商人罢了。”
“他与我有什么关系？”陆燕然反问了一句，“身正不怕影子斜，我相信公正与律法。”
林宁落哽住了，一时之间竟然不知要如何反驳。
“你跟着我进长宁，怕是会惹来麻烦。我给你到府衙门口的时间考虑，林宁落，想好了，再决定要不要与我接触。”陆燕然轻声道，“我这人很危险，有人要杀我，这不是我胡诌的，而是事实。”
“我……”
“想明白再说。动动你的脑子。即便你改了主意，我也承诺，让人保你去长宁。当做谢礼。”陆燕然说完便合上了双眸，“一旦上了我这艘船，可就下不去了，三思。”
她改变主意了。
她想将这个小丫头拉到她的船上。
林宁落有些不明白，不过她还是顺从的去思考。
长宁的局势，白家的一切，白染所面临的困境……一点一点的，逐渐在她的脑子里成型。
马车飞快的在街道上行驶着。
车厢里坐着十分不舒服，但陆燕然却像是入定了一样，好似没有对她产生任何影响。
马儿嘶鸣，马蹄声渐止。
陆燕然缓缓睁开双眸。
“白姑娘，到了。”
外面传来了沈青的声音。
“白染。”林宁落抓住了陆燕然的手臂，神色中满是犹豫。
陆燕然扭头看着她，“要我找人送你吗？”
林宁落知晓她的意思，“我，我跟着你。”
陆燕然略有些诧异，“你真想明白了？我怀疑，要杀我的人就在长宁。”
林宁落闻言，脸色发白，瞳孔瑟缩了一下，十分明显的恐惧，但她却将陆燕然的手臂抓的更紧了，“我想明白了。我要跟着你。”
“好。”陆燕然颔首，“那你也要明白，若哪天被我发现你害我，不只是你，你的父亲，你的母亲，都将逃不出我的报复。”
林宁落看到了她眼中流露出的冰冷的杀意，心脏狠狠的一颤，脸色煞白如纸，抓着她手臂的力道也松了很多。
陆燕然轻笑一声，拂开她的手从马车上下来，“劳烦沈大人差人送林姑娘回去。”
林宁落听着外面传进来的温和的嗓音，身体逐渐回暖，她咬紧了牙，眸光闪烁不定，马车轻微的一晃，她听到了衙役赶车的声音，匆忙从车窗探出了头。
“白染！”
她高喊一声。
陆燕然一只脚踏上了台阶，她回头去看，神色平静。
马车渐渐跑远，两人之间的距离也在逐渐拉远。
那张本来十分熟悉的脸在视线中慢慢远去，那一瞬，林宁落竟觉得十分陌生，她鼓足了力气大喊，“我不会，我信你，我跟着你！”
直觉告诉她，眼前这个她以前十分看不起的女人，会成为她的依靠。
陆燕然没有回应，抬脚迈上台阶，身形缓缓消失在了林宁落的视线中。
林宁落缩回了头，心中十分忐忑，她后悔自己的犹豫，也不知对方有没有听到自己的话，是否会答应。
早知如此，就立刻答应了，何必再搞这一出！
林宁落心头充满了懊恼，若是有后悔药可卖，她肯定拿出自己全部的积蓄去买。
沈青也听到了林宁落的话，尽管他素来冷情冷心，但仍然感到了一丝讶异，他看了陆燕然一眼，总觉得这位白姑娘与传言中的以及他几次见的不一样了。
可到底什么地方不一样，他一时之间也说不上了。
好像真的顺应了林宁落所说的一样，公堂之上除了衙役并没有闲杂人等的存在。
到处都静悄悄的，压抑的很。
陆双身着官袍，正襟危坐，庄严肃穆，头上挂着的匾额上写着‘清慎勤’三字，十分端正的字体。
陆燕然的目光从上面移开，落在了陆双脸上，“陆大人。”她欠身行礼，并未下跪。
“大胆，犯人还不跪下！”有衙役厉喝一声，水火棍砸在地上，发出一声响。
陆燕然眉梢挑起，讶然道，“陆大人竟然已经抓住犯人了？”
衙役面色一变，一时之间，竟不知要如何开口，就在此时，跪在地上的人却突然惊慌的吼道，“是她，就是她，化成灰我都认识，就是她杀了我家老婆子，陆大人，您可要为草民做主啊。”
那人身体瘦削，头发凌乱，看样子三十左右的年纪，脸颊深深凹陷了下去，他声泪俱下，头咚咚咚的砸在了地上，几下就见了血。
陆燕然双眸微微眯起，缩在袖子里的手指猛然收紧，心中杀意顿起，那一瞬间，几十种逼供的刑罚在她脑子里一闪而过。
失声痛哭的人身体一僵，声音戛然而止，头抵在地上忘记了抬起，是以无人发现他因恐惧而撑大的瞳孔。
这是一种十分奇怪的感觉，好似只要他一抬头就会身首异处。
“您先起来。”沈青的声音传入耳中，“大人会为你做主。”他伸手去拽那人的手臂，疑惑的发现他竟然死死的抵抗着自己的力道。
沈青蹙起了眉头，几乎下意识的将目光投向了陆燕然，不偏不倚，恰好瞅见了从她眼眶中滑落的泪滴。
沈青怔了怔，还未回神便见那柔弱的女子大步走来，一巴掌将之掀翻在地。
沈青也不知自己如何想的，那一瞬间，他竟然松开了对方。
“你我无冤无仇，为何如此污蔑于我？”
陆燕然痛声呵斥，她握紧了拳头，指甲隔着布料陷入了肉里，不那么疼，却足以给出别人该感受的东西，“先是在欧阳家造出我自杀的假象，后又污蔑我杀了人，到底是谁，在幕后操纵你们这些木偶非要置我于死地？”
她身体颤抖着，脊背却倔强的挺直，除了那滴泪，她的眼眶只是通红着，眸含泪光，却再也无泪水落下。
“我，我没有。”男人涕泗横流，像是害怕一样，手脚并用的往后挪动了一段距离，这才重新跪下，“陆大人……” 良善之人